原本几个孩子入了冬, 早上就像是被被褥封印了一样,各种起不来,结果今儿一早, 一个个居然天还没亮,就都起来了。村里面也没什么好吃的,一个个胡乱吃了早饭, 就恨不得直接飞下山去。
顾晓有些哭笑不得,只得叫人拿了食盒, 装上一些早点,叫人一起带下去, 回头在茶炉上稍微热一下,也就能吃了。
顾晓对于这所谓的冬季捕鱼并没什么兴趣, 上辈子大场面见得多了,另外就是, 这个年代的冬天也委实比较冷!她宁可待在屋里面打瞌睡, 也不想跑到冰天雪地里面凑热闹。
顾晓、李氏加上几个太姨娘,正好八个人, 干脆一合计,凑了两桌出来,开始抹骨牌。
这玩意跟麻将的规则有点像,但顾晓也没有将麻将搞出来的意思,到时候传出去, 就像是她没了丈夫,在家里闲着没事做就研究各种娱乐甚至是赌博活动一样,横竖骨牌也没比麻将难到哪儿去, 加上一般人也不敢赢她的钱,所以, 玩玩骨牌就挺好的。
抹了几轮骨牌,顾晓果然赢了不少,连几个人头上的钗子都输了几根,不过李氏还有周氏和陈氏也没有表现出什么舍不得来,还在那里没口子地恭维顾晓牌技高超,顾晓照旧将自己面前的钱都给她们几个分了,笑呵呵说道:“这钗子就不还你们了,这还是我的彩头!”
顾晓素来大方,虽说那几根钗子挺值钱,但几个人也没觉着顾晓是要坑她们一把,毕竟,按照以往的经验,回头顾晓都会找补回来,不过,周氏还是摆出一副哀怨的模样:“娘娘这财运也太好了,这钱串子跟长了翅膀一样,都要往娘娘那里飞呢!果然,越是有钱的人运气越好,像是咱们这些人,苦巴巴地靠着一点月钱过日子,结果财神还不眷顾!”
顾晓被逗得一笑,说道:“来,先拜一拜我这个财神爷,回头财神爷就把财运给你了!”
周氏果然凑到顾晓这边,一本正经拜了拜:“财神保佑信女,一定要大发横财啊!”
顾晓捂着肚子,笑道:“去,把我之前做的那个金算盘给她,免得她觉得我这个财神不灵验!”
春香含笑去了里间,不多久就拿出一个成人巴掌大小,通体赤金打造的金算盘出来,送到周氏手上,周氏只觉手里一沉,这金算盘只怕都有一斤多,当下忙不迭又对着顾晓福了福:“哎呦,刚刚信女还是拜得少了,要不然,岂不得个金山回来?”
陈氏一边不干了,忙说道:“娘娘,您这个财神也不能光偏着周姐姐啊,那我呢,我比周姐姐还穷呢!”
顾晓笑道:“都有,都有!”
春香很快便各拿了几样纯金打造的小玩意过来,有金如意、金柿子、金白菜、金葫芦、金钱龟之类,都做得精巧可爱,寓意吉祥。
顾晓这般一分,大家便知道,这都是早就准备好分给她们的,一个个不免又围着顾晓说了一圈奉承话。
顾晓只是一笑,一个金饰一斤多,也就是一百多两银子的事情,便是李氏多一点,加起来也就是一千两银子左右,每年光是给她们几个的月钱还有其他份例也不止这么多。
主要是如今徒嘉钰大了,以后府里头的中馈得交到徒嘉钰的妻子手上,李氏将来会跟着徒嘉泽开府出去,但是另外六个太姨娘可没这样的好运气。等到了那时候,顾晓也不好再随意补贴她们,免得叫儿媳妇难做,所以,趁着徒嘉钰还没成婚,多找点理由给她们一些贴补,日后便是自己不在了,她们也不至于只能靠月例过日子。
也是顾晓如今不缺钱,要不然的话,她自个还不够花呢,哪里还会考虑别人的事情!
抹了这么长时间骨牌,顾晓也累了,瞧瞧外头日头已经快要升到中天,不由问道:“那几个孩子怎么还不回来,难不成在外头玩得不想回来了?”
春香忙说道:“娘娘,要不要叫人去山下看一下?”
顾晓点了点头,说道:“去吧,别叫他们在山下多待,别的也就罢了,没得叫人家破费!”
李氏笑道:“姐姐这话说的,那几个都是好孩子,便是用了人家什么,肯定都要给银子的,人家只怕巴不得呢!”
没错,山下村里头大家总算知道什么叫做有(败)钱(家)人(子)了。
山下那条河并不算很宽,而且鱼其实也不多,毕竟,这年头又不是后世搞人工养殖,水体里头鱼密度高,这等天然的水体,还经常要被沿途的百姓捕捞一把,能有多少鱼够他们这么抓的。
因此,几个孩子只瞧着这些人拿了钉耙锄头之类的农具敲开冰面,然后将网撒到冰洞之中,若是在那等能出现鱼群洄游现象的地方,这般作为应该能捞到不少,但是这边还真没这个条件,因此,一网撒下去,折腾半天,其实也捞不到多少。
看了一会儿之后,几个孩子就觉得没意思了!那村长瞧着几个孩子都穿貂戴裘的,虽说因为穿着斗篷,戴着风貌,没看出来佳婉佳姝是女孩子,但也知道,这几位贵人家的公子已经看得不耐烦了,怕扰了他们的性质,便叫了村里人带着他们在村里逛一圈。
他们虽说去过府里的皇庄,但是皇庄算是庄园经济,跟这等乡村又有许多不同。别的不说,皇庄上多半都是砖瓦房,再不济也是土坯房,而像是这村里,还有好几家是茅草房,看着低矮黑暗,几个人远远看着,都不敢靠近,生怕那黑乎乎的门洞里面有什么怪兽,一口将他们吞进去。
村里人也不敢带着他们去那些地方,因此,只带着他们去了村里几家富户,还有祠堂那边,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一些之前没见识过的东西,比如说粗糙的大石磨,还有拉磨的小毛驴,这是村里人在磨面。只是不像是王府里头,用的面粉都是筛子细筛过好几次的,这边的面粉就粗糙许多,麸皮也不会筛掉,而是保留在里头。
放在后世,全麦面粉卖得比白面贵得多,但是在这个时代,本来加工技术就有限,不去麦麸,甚至做的时候还要掺上别的粗粮乃至野菜的面食,其实是比较粗粝的,既磨损牙齿,还拉嗓子,对于肠胃也不是很友好。但这是寻常百姓的常态,便是村里的富户,大概也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舍得将面粉筛一筛,好包点饺子。
权贵人家为什么活得长,因为他们早就从吃得饱过渡到了吃得好这个阶段,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营养全面,还不用二三十岁一口牙齿就磨损掉一半甚至更多,也不会因为吃得太粗导致胃痛不消化。
普通百姓连吃得饱都无法保证,自然舍不得将麸糠什么的拿来喂牲口,只肯给牲口吃草,当然,散养的鸡鸭自个也是能找到点蛋白质吃吃的。
几个孩子压根没见过这种黑乎乎的面粉,还以为品种不一样,便想要尝尝看,村里这些人再三解释,他们只是不信。
徒嘉钰直接摸出两个银锞子,表示他们几个准备就在村里吃午饭了。庄子上的采买忙劝,但是哪里说得动,只得叫村里的人好好整治几样好菜,不要委屈了几个小主子。
这些人便是见过银子,也是那等颜色暗淡的杂银,哪里见过这等银亮又精美的东西,既然这些小公子们非要吃苦,几个人一商量,便答应下来。
但是他们也没发傻,只给徒嘉钰他们吃什么带麸皮的全麦馍馍,两个银锞子,一两多呢,他们便是去外头做苦力,一个月也挣不到一两银子,何况,真要是出去做苦力,那也得吃喝拉撒,要不然人也撑不住,能攒下来的就更少了。
不过,这些人也有一种农民式的奸猾,之前村里肉质比较嫩的鸡都被庄子上的采买花大价钱买走了,鸭子他们本来养得也不多,这大冬天的不下蛋还要吃东西,因此,直接被庄子上一锅端了。留下的尽是些已经不怎么下蛋的老母鸡,还有留种的老公鸡。后世或许有人专门买这种,还觉得养的时间越长,越有风味。实际上对于现在的人来说,这种真不好吃,炖很久都炖不烂,牙齿差一点就嚼不动,有肉的地方还很柴。
所以,这些只能留着自家吃,或者是便宜卖。如今正好迎来了冤大头,干脆挑了年纪最大的老母鸡和老公鸡给宰了,时候不早,炖汤早就来不及,干脆先炼了鸡油,然后大半鸡油收起来,剩下的才拿来将鸡给炒了。
除此之外,就是炒了一盘子鸡子,又咬咬牙,去河边挑了一条鱼跟豆腐一起炖了,再从咸菜缸里头捞出几棵咸菜,要炼鸡油剩下来的油渣胡乱炒了一下,算是凑足了四个菜。
几个孩子算是得了教训,便是顾晓带着他们去庄子上“忆苦思甜”,庄子上的厨子也是粗菜细作,一盘子野菜只精挑细选一盘子嫩芽出来,还得焯水去掉里头的苦涩味,再用上香油一拌,仅有的那点粗糙也不见了。粗粮也是一样,要用小磨细细磨过好几次,里面又是加奶又是加糖的,不好吃才怪!
如今这才是真的忆苦思甜,两个拳头大的馍馍,看起来灰呼呼的,掰开来吃一口,就卡在嗓子眼里,半天都咽不下去,只觉得喉咙里面像是被砂子堵住了一样。
想要喝一口鱼汤,结果人家舍不得用油,大概鱼也没完全洗干净,一股子腥味就扑鼻而来。王府里头也有豆腐鱼汤,但鱼要洗得干干净净,还得先将两边鱼皮煎得金黄,汤都是奶白色的,再加上一些胡椒粉调味,入口鲜香,但是这个鱼汤,那真的是一言难尽,连里头的豆腐吃起来味道也怪怪的。
鱼不吃了,那就尝一口鸡肉吧,结果牙齿没能经得起考验,只觉嘴里嚼的不是鸡肉,而是没煮熟的牛筋。咸菜炒油渣,咸得让人怀疑人生,最后,竟是只有那一盘鸡子还算能吃,虽说略咸了点,但还算能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