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众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闻法老突然兴起给西蒙亚的几个孙女都赐了婚,无一不是朝中的青年才俊。
这事儿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
西蒙亚的几个孙女被族老带着进宫谢恩,没见到法老,便在王宫磕了几个响头,几位青葱少女对着王宫默默流泪。
“这是在做什么?”阿曼特坐在马车车辕上,看到宫门的情况,便问王宫侍卫。
王宫侍卫挠挠头,把情况解释了一遍。
阿曼特点点头,笑着说了声谢,坐进了马车里,把事情跟伯伊说了。
今日麦德查人公署没什么事情,天气热得人心浮气躁,伯伊索性带着阿曼特回宫,叮嘱说有事再派人来寻他。
伯伊诧异,倒是没想到这大猫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请问……”马车外响起一道略显犹豫的声音,“车上是阿伊大祭司吗?”
阿曼特看了眼伯伊,探出半个头去:“有什么事情吗?”
车外的人正是西蒙亚的孙女芙尼亚,乍看到阿曼特顿时一惊,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心想难不成是自己找错了人。
如今的阿曼特在伯伊的栽培下,已然不是曾经那个平民出身的小孩儿,这个跟随了伯伊七年时间的男孩,言谈举止间总是带着一些伯伊的痕迹。
加上常年在商会和富商们打交道,让他身上也沾染上了几分贵气,若是不知道的人遇上他,只会以为是哪家贵族青年。
阿曼特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地说:“这是阿伊大人的车驾,芙尼亚小姐有什么事情吗?”
芙尼亚没想到对方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惊讶的同时也感到一些尴尬:“我是想向阿伊大人表达感谢。”
“这是为什么?”阿曼特作为商会会长,消息自是灵通,何况面前的少女在底比斯名气颇大,是诸多贵族青年追捧的对象。
芙尼亚往马车里看了眼,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马车里那位阿伊大祭司的肩膀,还有线条流畅的下颌角,只这么冰山一角就可以想象这位大人是何等美貌。
即便是听到自己的名字,对方也没有丝毫想要出来见面的意思,这个发现让她有些沮丧。
“听闻是阿伊大人向陛下请来的赐婚,芙尼亚受宠若惊,特此前来表示感谢。”芙尼亚说话细声细气的,天生优越的嗓音如百灵鸟般动人,也难怪受到这么多人追捧。
阿曼特心想,他怎么不知道自家大人什么时候请求的赐婚,昨晚陛下不是被大人气走了吗?
芙尼亚的赐婚对象,说来也是挺巧,是武将一派的翁波斯将军。
翁波斯将军正值壮年,性格耿直,平日里最是瞧不上趋炎附势,热衷自产自销的西蒙亚,除了神殿和武将素来不对付,其次便是西蒙亚平日里的作风。
当年他在集会上羞辱西蒙亚,说西蒙亚是成天盯着自己孙女的猥琐老头,这可把西蒙亚气得够呛。
他这话虽然说得糙,但也在理。
固然阿蒙神以一己之力创世,但这位神明是有创世之大任,也是为了保持神性的传承和纯粹。
大家面上不说什么,却也是瞧不上的,哪怕是大家族为了维持血统纯正,也不过是迎娶正妻,哪像西蒙亚这样,一个接着一个,只迎娶貌美的。
所以听闻孙女婿是翁波斯,西蒙亚当天就给气得卧病在床了。
“芙尼亚小姐大概是误会了,”阿曼特笑道,“我们大人不曾向陛下请求赐婚。”
芙尼亚一愣,心想,难不成这位大人是不想得罪祖父?
但不管如何,她的谢意已经送到,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阿曼特对着她点了点头,放下帘子坐回马车里,马车夫一扬马鞭,骏马撩起蹄子再次前行。
芙尼亚站在原地,脑海里还是那清冷的下颌。
第一次见到这位大人是在七年前的巡游出行仪式,面容尚且青涩的少年接过法老恩赐的瓦吉特臂环,少年的身份,让这一场仪式尤为神圣,也让她记忆深刻。
当时她想,下次她会和这个少年说一句话。
却不想,再次见面,当时卑贱如尘埃的人已是权倾朝野的大祭司。
马车刚刚抵达瓦吉特,遇上要去宫殿寻人的法老仪仗队。
伯伊下了马车,拉赫里斯迎面走来,很是自然地走到他旁边,丝毫看不出来昨日那气得恨不能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
看他这个样子,伯伊又忍不住想要逗他,偏要提起昨日的事情:“不气了?”
拉赫里斯牵起伯伊的手,惯常检查他手上的伤痕修复情况,若无其事地说:“我有生过气?”
跟在两人身后的阿曼特没忍住轻咳一声,险险压住差点流露出来的笑声。
陛下还真是,从一开始和大人吵架冷战,到主动求和,这次索性忘记自己生气的事情……
如阿伊大人所说,陛下是一只傲娇的大猫,他想,那阿伊大人大概就是变换不定的季节,既然无法改变季节,那大猫干脆让自己去适应季节。
“留疤了。”拉赫里斯皱起眉。
哪怕是伊西调配的草药,天天盯着敷药,也还是在青年掌心上留下了淡淡的疤痕。
“大男人有点伤疤又不会死。”伯伊拍开他的手,率先走进瓦吉特。
拉赫里斯跟在他身后,不高兴地说:“伊西该去进修了,要不让诺菲斯给你看看,他的魔法也十分了得。”
伯伊心想,哪怕是科技医疗先进如现代,也有难以修复的伤疤,更何况是这三千年前的古埃及。
但他也知道这种事情很难和这个小古董说明,至于魔法,伯伊见过伊西的魔法和咒语,都是搭配着草药使用,看不出有什么神奇的效果。
“你给芙尼亚赐婚怎么说是我提出的?”伯伊没有接他的话,另起了一个话题。
拉赫里斯眼底略过一抹不虞:“你竟然记得西蒙亚孙女的名字。”
难不成阿伊真对那个女人有迎娶之意?
伯伊瞥见他的不高兴,笑道:“我不止知道她的名字,还知道她长得十分貌美,声音也好听。”
拉赫里斯有瞬间的心梗,但想到自己已经给芙尼亚赐婚了,立刻又身心愉悦了:“赐婚我还需要找理由?”
伯伊扬了扬眉:“不是你说的?”
听芙尼亚话里的意思,他第一时间便觉得是拉赫里斯安排的传令官和芙尼亚说的。
伯伊走到平日喜欢的软榻坐下,宫殿里放着冰盆,驱散了秋末的酷暑,整个人都舒坦起来,拉赫里斯走到他身边坐下,不满地说:“我可是法老。”
法老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哪里需要找借口,理由。
伯伊觉得是这么个理,想了想,没想到还能有谁,索性先把这事儿放到一边。
拉赫里斯觑着他的神色,轻咳两声,伸手揪住伯伊的衣摆,放软了语气:“阿伊,你心仪的女子是谁,告诉我吧。”
昨晚他带着人翻了半年的密信,阿伊批阅的密信简洁到令人发指,只有一个阅,有时候甚至只有一个弯钩表示看过,无异议。
熬了一宿,啥也没翻到。
伯伊就知道他还惦记着这事儿,好笑地想要拍开他故意捣乱的手:“昨儿你不是走得可快了吗?”
拉赫里斯根本不撒手,厚着脸皮说:“我昨儿是有急事回去,才不是与你生气。”
见他不松手,伯伊也懒得和他拉扯,由着他揪自己的衣服:“我就没有成婚的打算。”
拉赫里斯心下欣喜,但阿伊向来说话留三分,所以他还是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那你若是有想要成婚的想法一定要与我说。”
伯伊嗯嗯点头,心想,这只大猫是真的黏人。
晚些时候,伯伊还要出去与乌姆一行人会面,乌姆手下的悍匪如今成为了第一批暗卫,除了负责伯伊和拉赫里斯的安全事宜,还要监督底比斯朝臣的动向。
而拉赫里斯要去诸神殿接见朝臣便没有久留。
新任监察官上任后,立刻展现出巨大的攻击性,逢人就是举报,把朝中大臣通通得罪了一遍,朝臣恨得牙痒,却又无可奈何,谁都知道这人是阿伊大祭司手下的人,招惹不起,只能夹紧尾巴做人。
所以这些天,作为法老的拉赫里斯尤为忙碌,每天都要听这些朝臣大吐苦水,安慰他们,同情他们,支持他们。
走出瓦吉特,上了马车,再无其他人时,瓦斯忍不住出声询问。
“陛下,您让西蒙亚与阿伊大人结仇是为何?”瓦斯没太懂陛下这么做的意义,陛下向来都顾着阿伊大人,但这次是在给阿伊大人树敌啊。
陛下这般操作,只怕西蒙亚大人会以为是阿伊大人有意为之,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拉赫里斯笑了下,笑意却不达眼底:“在梅丽特身上学到了一些东西。”
他很清楚,仅靠自己很难留住阿伊,他会不惜用尽一切方法,野心,权力,政敌,将阿伊束缚在自己身边。
“阿伊大人……”瓦斯想了想,用了一个比较谨慎的说法,“他这般在意陛下,又怎么会离开。”
他想说的是在意权势,但觉得自己敢这么说,可能会被陛下绞脑袋。
拉赫里斯暗金色的眼眸如浓稠的黑雾晕不开,他垂着眼,手指抓握,却什么都握不住:“不能出现纰漏。”
说不上来的感觉,明明他给了阿伊无上的权力,但却莫名让他感觉到一些焦躁。
就好像手里握着的是一把沙,捏得越紧,沙流失得越快。
瓦斯默默低下头,一时不知道该为阿伊大人感到担忧,还是为陛下感到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