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巡游的队伍准时出发。
离开孟斐斯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全城的埃及子民都来了。
宽敞的街道两侧挤满了人,所有人趴伏在地上,有人默默垂泪,也有人痛哭出声。
城里的平民自发编织了长达百米的红毯为法老送行。
车轮碾过红毯,法老的座驾在一众卫兵的护送下缓缓驶出城门。
拉赫里斯站在车辕上,对着一众平民扶肩以示道别,这一举动,顿时让平民们眼眶发热,有人大声地叫道:“愿我法老永恒!”
他这声出来,立刻有人跟着他一起大喊:“愿我法老永恒!”
此起彼伏的声音回荡在孟斐斯的上空,久久不散。
“这小法老倒是个会收拢人心的。”孟斐斯的城主提耶布看到此情景笑了下说道。
卢巴站在他身边,闻言点头表示赞同:“不然阿伊大人也不会选择他,不怕蠢笨之人,就怕自以为聪明的。”
“如果他们有一天成了对弈之人,你会怎么选?”提耶布突然兴起问,“选法老还是阿伊?”
如今阿伊和法老相辅相成,看似和谐融洽,但更多的还是法老受制于阿伊,有能力的人不会甘心屈居人下,而阿伊也不像是一个会轻易放权的人。
之于卢巴,法老拉赫里斯是他的君主,也是他的徒弟,一身武艺皆来源于他,而阿伊祭司是他的伯乐,能有今天的地位,全是阿伊的一手扶持。
倒是让人很好奇,这个人会怎么选。
卢巴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说:“城主大人多虑了,法老与阿伊大人关系融洽,更何况大人物的事情与我这等小民有什么关系。”
“也是。”提耶布一笑,揭过这个话题。
这个卢巴倒是比他想象中地要谨慎许多,不是个粗俗无脑的武人,倒也难怪别人都说阿伊是个会挖掘人才的。
卢巴神色平静地看着逐渐走远的车队,垂在身侧的手却是指尖微蜷,眼底闪过一抹忧虑。
比起五年前来到孟斐斯,如今离开,法老的守卫只强不弱,身边跟随的皆是装备精良的骁勇之士。
有了钱,自然是要给护卫们最好的训练,最好的装备武器,伯伊深知,任何时代军事力量才是争夺话语权的底气。
太阳升到正中时,车队已经完全走出了孟斐斯的范围,再也看不到那座熟悉的城市。
“怎么,舍不得?”伯伊倚着软枕,拿着一本书在看,头也不抬地问。
拉赫里斯坐在他对面,也捧着一本书,但半天没翻过一页,闻言他思忖片刻说:“有些不舍在孟斐斯的生活。”
伯伊撩起眼皮看他:“怕王后?”
小孩儿被打压控制着长大,有心理阴影倒也正常。
拉赫里斯一顿,点点头说:“嗯。”
伯伊睨着他,唇角微勾,纤长的手指翻过一张书页:“骗人。”
拉赫里斯坐到他的身边,视线在他手里的书上扫过,伯伊见他不说话便也不管他,自顾自地看书。
拉赫里斯抿起唇。
自阿赫米姆那场火灾后的这几年,他们关系确是融洽的,偶尔甚至会让他产生一种彼此交心的感觉,虽然这种感觉很快就会被阿伊打破=w=
随着车队逐渐远离孟斐斯,他的心里就隐隐有些焦躁。
伯伊看得随意,一只大手突然盖在书面上,拉赫里斯的声音里透着委屈地问:“你就不担心我们的关系会受到影响吗?”
“什么影响?”伯伊看向他。
拉赫里斯沉默了下,说:“如果有人挑拨离间我们,你会改变阵营吗?”
这就是他所担心的,他很清楚阿伊的野心,如果有更值得投资的对象,他会毫不犹豫地抛弃自己。
伯伊挑眉笑道:“别胡思乱想,我不会改变阵营,你可是无所不能的法老。”
拉赫里斯:“………”
以他这些年对阿伊的了解,这一番话可以解读为,我只在自己的阵营,其次就是增加你的价值,让我用得更顺手。
果然,阿伊是一个很好懂的人。拉赫里斯一时竟然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气恼。
眼看小法老情绪明显低落下去,整个人焉头巴脑的,伯伊垂着眼,唇角不自觉勾起。
不会收敛情绪的小猫,逗起来就是好玩。
马车上的两人不再说话,各自坐在一侧,捧着书继续看,香炉里青烟袅袅,将车厢染上淡淡的薰衣草香。
且不论心事如何,此情此景,任何一个人看到都要称赞一句师徒情深。
-
一年后。
底比斯的平民们早早守候在城门口,人人穿着新衣,神情激动地讨论着什么。
有刚到此地的异国游商,见状好奇地凑上询问:“今日是有什么节日吗?看大家很是高兴。”
城门前还有十几位大贵族和大臣,看上去排场不小的样子,他没看错的话,领头的人貌似是诺菲斯大祭司。
什么情况,竟然能见到诺菲斯大祭司,要知道这位大祭司已经有两年不曾出现在人前了。
平民脸上满是喜气:“我们的法老要返回底比斯了。”
异国游商诧异,路上他倒也没少听说,只是没想到竟是今天抵达。
“哨兵有通报是什么时候吗?”游商问道。
一般这种事情都会有先行哨兵进城通报,让城里的官员,卫兵做足准备,免得手脚慌乱,坏了规矩。
“就快了就快了。”平民连着说了两遍,足可见他内心的欢喜。
正说着,突然前面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平民和游商齐齐转头,就看到紧闭的城门缓缓打开,一队全副武装的卫兵冲进城门,站在道路两边,迅速在拥挤的人群中开出一条道来。
“来了来了!”所有人的情绪更加激动了,前面的人纷纷伸长了脖子,从卫兵之间的缝隙往外看,“我们的陛下回来了!”
最前方的是骑着战马的护卫,身着精良的战甲,孔武有力,随着马匹的走动,腰间佩戴的武器隐隐闪着寒光。
跟着后面的是一架马车,框架由黄金打造,雕花实木上垂挂着绘制了阿蒙神的旌旗,两侧分别是眼镜蛇和秃鹫的浮雕,以宝石点缀,高调又奢华。
“是法老!”群众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队伍缓缓向前,穿过拥挤的人群,最后停留在诺菲斯带领的一众祭司大臣面前。
诺菲斯被随侍搀扶着,见到马车,眼中满是激动,他推开随侍,举起双手,颤巍巍地跪下,高声道:“恭迎法老回宫!”
跟随在他身后的人跟着齐齐跪下:“恭迎法老回宫!”
周围的平民见状也纷纷跪下,身体贴着地面:“恭迎法老回宫!”
在众人的殷殷期待下,马车的帘子从里面掀开,托德率先走下马车,为陛下搭好梯子,身着法老正装的拉赫里斯出现在人前。
青年身量颀长,站在一众人高马大的卫兵之间也丝毫不落下风,黄金臂环下的手臂肌肉紧实,繁复的项圈下如雕塑般的肌肉线条分明且有力量感。
俊美深邃的面孔,完全继承了阿蒙家族的底蕴,随着年龄的增长,稚嫩褪去,轮廓已然有了男人的硬朗,暗金色的眼眸冷漠地略过前面的人。
诺菲斯对上他的眼,心下暗暗吃惊。
早在巴特巴尔传递回来的密信上看到,陛下变了许多,但听闻终究不如一见,如今看到陛下他才知晓,这许多都已经是委婉之词。
“大祭司辛苦。”拉赫里斯走上前,亲手将诺菲斯大祭司扶起来。
诺菲斯热泪盈眶,十分感动:“臣下何来辛苦,陛下才是一路舟车劳顿,为我埃及子民祈福,实是辛劳。”
君臣相互关怀慰问了一番,这才堪堪作罢,拉赫里斯让其余人起身,返回马车前往法老的宫殿。
诺菲斯则带着大臣,祭司跟在马车的后面,直到马车进入宫殿的大门这才各自散去。
法老的亲卫走在最后,将法老赐下的金豆子抛洒给虔诚的信徒们。
捡到金豆子的平民欣喜若狂,对着法老宫殿的方向自是拜了又拜。
穿过中心街道,进入宫殿的北城区域,走上王族大道,民工队和祭司团停在大门没有进来,抵达诸神殿门口,所有的护卫立刻分散开,先行进入宫殿进行检查。
回到诸神殿,队伍已然只剩下法老的车驾和后面稍小一些的马车。
拉赫里斯上马车的时候,阿曼特正在给伯伊梳理头发。伯伊的头发和五年前差不多,一直维持在手肘的长度。
马车上燃着香炉,角落堆着许多的书本,伯伊手里也拿着一本,神色懒懒地翻着,看着像是兴致不大。
拉赫里斯坐在旁边看了会儿,突然走到阿曼特旁边说:“我来。”
阿曼特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捏着梳子不知道给还是不给,最后只能是去看自家大人的脸色。
伯伊瞥了眼身侧的人,对阿曼特说:“他想梳就给他,倒是给你减少工作量了。”
阿曼特闻言,不大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把手里的梳子递给拉赫里斯:“那就辛苦陛下了。”
拉赫里斯接过,坐到了阿曼特的位置上,两个人的距离拉近,拉赫里斯坐在伯伊的身后,隐隐能闻到伯伊身上传来的薰衣草香。
这样的姿势,莫名让他有种好像把人拥在怀里的错觉。
拉赫里斯耳根子隐隐有些发热,怕被阿伊看出来,他连忙转移注意力说:“阿伊,你的头发好顺。”
一梳到底,不仅仅是顺,发质还有些偏软,手感很好。
伯伊懒得搭理他的话题,只随口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