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
这个问题能从戚长昀的口中问出, 薛应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想了想,还是答道:“我……并不打算寻道侣,能与师尊, 师兄一起在凌霄峰修行,就是我最大的愿望了, ”片刻,又补充, “我想陪着师尊。”
戚长昀侧过身?子,狭长剑眉微松, 玄色锦袍被风吹起一点袂角。
“去?吧。”他道。
薛应挽带着重昭返回?屋舍路上, 正撞上提着酒哼着小曲回?来的魏以舟。两人皆是一愣, 薛应挽想偏开脸以防被看到自己未消的耻意,魏以舟则是瞬间将酒壶收在背后, 脸上表情不可谓不难看。
“你、你回?来了啊……”
“啊, 啊,嗯……”
薛应挽也神思浑噩,正想着方才之?事,这下两人相见皆是尴尬之?相, 还是薛应挽看到魏以舟背后半掩的手, 一时恍然,发?笑出声。
“师兄拿出来吧,凌霄峰不是从来不管弟子吗?只要不是生了事惹到师尊面前, 喝些?酒有什么可藏的?”
结了丹便已算辟谷, 不再需要吃食寻常谷物,修者大多?都会抑口舌之?欲。朝华宗内虽也有弟子贪食, 可往往都是私下而?为?,若撞见了……便会是薛应挽与魏以舟这般不上不下的尴尬模样。
魏以舟听?罢, 挠头?解释:“我这不是怕对你影响不好,让你觉着我们凌霄峰都是……这种好酒嗜醉之?辈,我真不常喝,就是偶尔,偶尔……”
薛应挽从前便知道自己这位师兄好酒,当下应道:“知道知道,今日我就当没看见。”
魏以舟也嘿嘿一笑,拍他肩头?,又见了手中多?了一柄非凡尘之?剑,惊讶问道:“对了,这是……”
薛应挽也不掩藏:“师尊为?我寻来的佩剑。”
魏以舟惊道:“师尊竟会……为?你寻剑?就连当初我与两位师兄,都是,都是自己辛苦去?剑锋求得,师尊竟待你这样好……”
他话中惊叹,艳羡不假,听?闻薛应挽能被戚长昀亲自指点一下午更是气急,恼自己竟下了山买酒,没能看一看师尊教授弟子。
薛应挽听?他怨恼,思及方才戚长昀话语,隐约也觉是否戚长昀对自己实在有些?过于优待。更诧异的是,他竟丝毫未觉得突兀,前世师尊虽没有亲手教导,却也是因为?他本身?便不爱修行之?故,甚至还愿意单独拨出一峰供他修养……
两世以来,戚长昀竟待他是同样用?心。
*
萧远潮与其他弟子一道离开秘境,自百花门返回?朝华宗后,时常便觉得身?体隐约发?生了些?许变化。
他十七岁,当做父亲敬爱的文昌真人被害,自己也断了灵根,此后被吕志收为?大徒弟,与宁倾衡结为?道侣。看似也算得了厚待,实则多?年间,一直因修为?再无进?境而?被人耻笑,将他当做闲话谈聊折辱。
他就在这样的境况中,足足忍受了两百年。
若说从前的萧远潮还有哪怕一丝傲气,也在这日夜不间断的磋磨中消却得干净,能支撑下去?的,也不过是想要找到当年文昌真人被人杀害的真相,摒着一口要报仇雪恨的气。
直到宗门内,来了一个名叫戚挽的新弟子。
水灵根,被霁尘真人收为?徒弟,短短数月便能进?阶的天赋,堪称惊世之?才,甚至与当初的越辞比也毫不逊色。
朝华宗有过不少修行奇才,可他们与萧远潮从来都不会产生交集,因为?天才注定步步高升,而?萧远潮永远无法进?益,永远只能停留在原地。
他们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没有人会愿意去?踏入他的地界,耗费珍贵的修行时间,做最无用?的事。
戚挽是唯一一个例外。
萧远潮从没想过,他这样的人,会主动来找自己,会关心他修炼得如何,甚至愿意出手……拦在曾经欺辱他的师弟面前。
安慰他,给他上药,去?看他比赛,甚至所有人都嘲笑他时,也选择了相信。
和宁倾衡相处的两百年,萧远潮与他空有道侣之?名,二?人却自大婚当夜就从未有过一时半刻与对方的情爱。甚至萧远潮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沧玄阁金枝玉叶,在堆金叠玉中长大的小公子,会纡尊降贵,坚持要与他结为?道侣。
所有人,都看不起他。
曾经短暂地,也曾如鹤鸟高飞的天才陨落成了一只折断双翼的灰雀,被轻易踩在泥潭里,身?上满是脏污,连路过的人,也要朝他砸上几颗石头?。
纵然入了修炼道门,依旧去不净属于“人”的劣根性,喜爱趋炎附势,拜高踩低,更爱欣赏骄傲的人弯折脊梁,成为?笑柄谈资。
他们说:“看啊,这个就是朝华宗宗主的大弟子,沧玄阁小公子的道侣,待在朝华宗足足两百年,竟一点境界也没有进益——”
“一个十足的,废物。”
萧远潮猛然睁开眼,恍惚中才意识到,自己已然离开秘境,回?到了朝华宗。
屋中昏暗而?静谧,似能听?见茅屋外窸窸窣窣的蝉鸣与风吹叶动之?声。
他晃了晃脑袋,跌跌撞撞离开床榻,走到不远处桌案,从带回?的包裹中翻找,摸出一根手指。
一根属于朝别的手指。
他骗了薛应挽。
那日能与薛应挽在秘境相见,并不是因为?凑巧,而?是自远处,他便似感应到一股极强的吸引力?,顺着前行,才寻到了那处山洞。
很快,他发?现?吸引力?的由来,是一具尸体散发?出的灵流。这股灵流让他觉察十分亲近,甚至有鲜血翻涌之?感,冲动之?下,他割断了尸体的一截手指。
至那时起,他便发?觉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奇怪了。
他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急迫,在回?到朝华宗后,便第一次去?找了戚挽。
“阿……挽。”他是第一次这样称呼戚师弟,却觉得无比熟悉,像曾经叫过百遍千遍。薛应挽放下手中木剑,转头?看他,眼中似有疑惑。
“我想与宁倾衡和离。”萧远潮听?到自己这么说。
戚挽眨了眨眼,有些?意外,却像是真心为?他庆祝:“……是吗,”他道,“你和他在一起本来就不开心,也受了这么多?伤,和离不是个错误的选择。”
萧远潮其实提过很多?次和离,每一次都被宁倾衡拒绝,可他没有一次像今日一般迫切。
他胆子越发?大了起来,上前一步,握起戚挽没有拿剑的另一只手,声音沙哑:“到那时,你……你能与我……”
面对疑惑的戚挽,他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只说道:“阿挽,你可有喜爱之?人?”
薛应挽没有正面回?答:“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想知道……”
“可我不想和你继续这个问题,”戚挽道,“你我只是好友,我没有回?答你的义务,我也不想你我二?人之?间……掺杂多?余之?物。”
萧远潮喉结滚动,眉心紧紧皱着。
他不是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正因为?知道,才愈是焦乱难受,他握住戚挽欲要挣脱的手,甚至有些?凶戾地逼问:“那越辞呢?你喜欢的是他,所以不回?答吗?”
“我不喜欢他,你为?什么要这么想——”
“我看见了,”萧远潮咬牙,“我看见,你和他抱在一起了……”
戚挽面上有些?惊讶,很快消失无踪,他推开萧远潮,后退数步,再看他时,眼中已然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你是不是状态不好……你该去?休息了。”
萧远潮的确状态很差,他变得更加烦躁,脑中一片浑噩,甚至觉得戚挽在疏离厌恶自己,光是想到这个可能,体内血液便像沸腾一样翻滚灼烧。
这几日来,他不断的做着一个梦。
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具体的景象已经记不清了,唯独记得戚挽与他认识的面容有着细微差别,但他还是能轻易辨别出就是一个人,他们似乎靠得很近,他会亲昵地,一声声叫着……
“阿挽。”
阿挽,阿挽。
好像他们本就该是如此亲密,本就该由他念出这个名字。
萧远潮神思已经模糊不清了,他依靠着本能,来到了薛应挽的住所。
一声声急促的敲叩声响起,屋内的人似乎早早睡下,好一会,才发?出一声从梦中清醒的懒怠回?复:“……谁?”
萧远潮道:“是我。”
薛应挽迷迷糊糊的,他听?得出萧远潮话中急切,以为?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顾不得其他,起身?下榻,将屋门拉开。
月光瞬间倾泻入内。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巨大的身?影。
他起身?得急,甚至没有披其他衣物,只着一件薄薄亵衣,赤裸的脚才在地面,身?形削瘦而?单薄,萧远潮拥抱上来时,依旧处于半发?懵之?间,忘了去?阻止。
衣物被轻松拉下,露出雪白圆润的肩头?,萧远潮闯进?屋内,反手扣上门,将他压在旁边的墙壁,牢牢的桎梏在自己身?体覆盖之?下。
“等等,唔——”
发?间皂角清香溢满了他的鼻腔,薛应挽身?,躯好软,好白,颈窝肩头?散发?着润腻的暖意,他的肤肉像是最柔嫩的荔枝,令人恨不得啃咬嚼碎入腹。
萧远潮也真的这么做了,他低下头?,粗鲁地去?亲吻舔舐薛应挽脖颈,目中流露着痴迷,一下又一下地嗅闻着这股令人上瘾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