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应挽看得心惊胆战。
他没想?到宁倾衡当真会?下?如?此重手, 甚至没有将萧远潮当做一个人对待,甚至……畜牲也不如?。
修炼之人身体比常人更强健些?许,平日并不会?有风寒或温病之类, 可薛应挽将手放到萧远潮额间时,发现?他皮肤极热, 如?炉火般将他手烫得发疼。
照魏以舟说来,他竟是?每年都要遭受数次这番对待。
“萧远潮, ”他问,“你还有意识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萧远潮压在被褥上的指尖微微抬起, 张了张口, 却讲不出话。
“我知?道了, ”薛应挽说,“讲不了就不用讲, 我扶你起来处理伤口, 不能这么放着。”
纵然修者比恢复速度快,可若伤了根基,便会?极大程度影响往后修行。
他受伤之处多在与?宁倾衡的正面对抗处,背后只有腰间几道鞭伤。
薛应挽深吸一口气, 先取了一点被褥垫在墙面, 俯下?身子,轻轻托着萧远潮肩头,将他扶坐起身。
身上衣物早已被血迹将伤口黏合在一起, 只能耐心地一点点扯开。即使如?此, 萧远潮依旧皱紧每头,呼吸发促, 肌肉因疼痛死死绷紧。
薛应挽将自?己?准备好的药物一一取出,先是?喂了一颗回元丹, 几颗补充精力药物,再是?取了清水,替他小心清理那几十道的创口。
除却新伤,薛应挽看到了密密麻麻,已然愈合的无数鞭痕,就这样遍布在一个精健强壮的躯体之上,十分骇人。
许是?太过疼痛,又或许丹药起了效果,萧远潮终于能半睁开眼?睛,看着一点点替他上药的薛应挽。
薛应挽发现?他转醒,问道:“怎么样?”
萧远潮摇摇头,很艰难地说:“没事,”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讲,“你怎么来了。”
薛应挽替他将汗湿粘黏的发丝拨至背后,低垂着眼?,仔细上着肩头与?锁骨部位的药。
“听说了你的事,你将我当做好友,我总不能什么也不做。”
好友……
萧远潮用嘴型念出这两字。
有一处伤口特别?深,药粉洒落,萧远潮闷哼出声,身体重重一颤,欲要挣脱。
薛应挽强硬按住他肩头,执意将那处覆满药粉。
萧远潮大口大口吸气,每一处都在抖,后脑勺砰地撞在墙上。
没有喊出一声疼。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萧远潮,着急不已,攀着一点没受伤位置,把手掌送到萧远潮面前?。
“咬我吧,”他声音很温和?,也很轻,像是?一条溪涧,极缓地裹缠着如?同置身火炉般痛苦的萧远潮,“不要伤了自?己?。”
眼?见萧远潮不愿,薛应挽将自?己?手掌主动送上他嘴边,他手心本就微凉,触碰到嘴唇时,那股香气再次窜入萧远潮鼻息。
萧远潮没有咬下?,身体绷得更紧,薛应挽不肯退让,坚持要在那处将药上全?。
剧烈痛楚之中,萧远潮神思早已被撕裂得迷乱,手臂压在薛应挽后腰,重重往怀中揽。
好软的腰,一手就能尽数握全?。
低下?头,贪婪地靠上那点掌心冰凉,一下?下?嗅闻着,又渴求不及似的,伸出舌尖舔舐。
“唔……?”
薛应挽吓了一跳,可他不敢挣扎,更不敢让自?己?整个身体靠在萧远潮伤处,只得头颅抵在没有伤口的肩头,腰腹保持着一点距离,堪堪侧着眼?,准确将药物厚厚洒满伤口。
萧远潮兽犬一般舔舐,又换牙齿啃咬,湿濡温热的触感与?细密的痒意窜上尾椎,令他浑身酥软不止。
薛应挽头皮发麻,萧远潮分明受了伤,可力气却十分大,将他后腰扣得紧密,不容半分动弹,连掌心都留下?了几道齿印。
两人发丝几乎缠在一起,寂静的小屋内,两道喘息暧昧地交错响起。
好一会?儿,薛应挽感受到腰上力道放松,萧远潮也不再绷紧,才慢慢试探着退开,问他:“还好吗?”
“我……”
萧远潮出了更多的汗,汗水要淌过才上药的伤口,薛应挽取来绷带,一点点缠在面前?赤。裸的胸膛。
“抱歉,”萧远潮说,“我方才……”
薛应挽轻轻摇头,安抚道:“没关系,我知?道很疼。”
他也受了影响,在刚刚动作间费了不少力气,如?今面色潮红,眼?睫也湿润,这对清亮的琥珀瞳珠满是?担忧,发丝凌乱地沾在颊边。
萧远潮口舌发干,闭目喘息,极力压制住脑中那股冲动。
薛应挽将药瓶摆好,问道:“从前?受伤,你都这样强撑吗?”
“我吃了一颗止血丹。”
“止血丹有什么用,伤口就不管吗?”
“会?恢复的。”
“宁公子手中虎鞭与?你的“却风”一般,都是?下?品神器,若要恢复,至少得躺上大半月。”
萧远潮沉默了。
“何苦呢,”薛应挽说,“既然不爱,又为什么要相互折磨。”
萧远潮道:“我提过的。”
“什么?”
“和?离,”他说,“我曾与?宁倾衡提过,可他不愿。”
听到答案,薛应挽并不意外。
所有人都以为萧远潮不愿放弃与?沧玄阁阁主独子当道侣的这一层关心,才甘愿忍受宁倾衡毫无底线的侮辱。
他知?道萧远潮绝不会?是?这样的人,却依旧好奇宁倾衡不愿意放过他的原因。
“为什么?我以为他应当已经不喜欢你了。”
萧远潮眼?中有些?黯淡,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他执意要与?我成为道侣,我本不愿意,但宗主坚持,何况……宗主曾助我修复灵根,我只得同意。”
“本以为只是?多了一个道侣,和?以往并无不同,直到大婚当夜,宁倾衡,从我随身物品中,发现?了一件东西。”
他抬起手,从枕下?摸出了一只剑穗。
看清剑穗的同时,薛应挽眼?神骤然一凛。
他何曾不认识这只剑穗?
这分明是?他前?世他曾特意学习,赠予萧远潮之物。
红绳所编,绳结样式也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编织之人显然并不擅长,走线十分歪扭,看起来倒显得滑稽。
为何绳结会?出现?在此处?
萧远潮并没有发现?他神色有异,继续解释道:“很久以前?,我梦中便会?出现?这个剑穗,可我记不得是?何人所赠,只尽量靠着记忆模仿出来。”
“大婚当夜,宁倾衡发现?此物后,我并不打算隐瞒,只想?着坦诚相待。可他听闻之后却大发雷霆,骂我是?不忠之人,更是?极近侮辱话语。”
“至此之后,我们?关系不再能挽回,我曾想?过与?他和?离,他却并不同意,对我说‘你想?得倒是?美,你这辈子都别?想?好过,我偏要折磨你,偏要羞辱你,偏要让你生不如?死,一辈子成为他人笑柄!’”
讲出这些?事情,萧远潮已经毫无波澜,像是?早已习惯,或是?认命。
宁倾衡与?他闹翻后并不住在朝华宗,第二日便返回了沧玄阁,每每再来朝华宗时,便是?心情不善,特意前?来当众折辱萧远潮以发泄。
一个曾经如?此骄傲的人,被一点点打着脊梁,弯折腰背,成了人人看不起的废物,遭受谩骂嘲笑。
上辈子属于薛应挽的磨难,千百倍的施加在了萧远潮身上。
薛应挽也不明白为何萧远潮会?有关于剑穗的记忆,他摸着剑穗上歪歪扭扭的绳结,问道:“你很在乎梦中的这个人吗?”
萧远潮摇摇头,身体前?倾,想?要去靠近薛应挽。
“曾经想?过,可不知?为何……见到你之后,我便觉得,好像这个人究竟存不存在,又是?个怎样的人,都已经与?我无关了。”
薛应挽担忧他因动作幅度太大而牵扯到伤口,手掌温柔地扶着萧远潮,剑穗也重新掉落在床榻。
“我会?想?办法与?他和?离……”萧远潮半垂着头,断断续续地讲,“我不奢求什么,也知?道自?己?无法再提升境界,但我,我……”
薛应挽偏了一点头,纤长的眼?睫在睑下?落出阴影。
他有些?疑惑地眨眼?,不明白萧远潮要说什么。
萧远潮喉中发涩,良久,才慢慢道:“往后,也将我当做你更重要一些?的好友,可以吗?”他说,“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薛应挽露出笑意,眉眼?弯弯:“自?然可以。”
*
除却比试前?二十,每个长老还有留给自?己?弟子的一个名额。
萧远潮和?越辞同是?宗主徒弟,往常都只会?是?越辞去,如?今萧远潮凭借自?己?赢下?比试,也得到了能入秘境的资格。
薛应挽常会?与?其他弟子交流剑招,闲时大家一起休息,也会?谈论些?近日动向。
往年秘境都是?寻些?初级秘境锻炼弟子,这类秘境每年现?世不少,因着留下?秘境之人境界平常,秘境中精怪,兽类亦修为低浅,伤不到人。
且大多景致秀丽,水碧山青。
说是?锻炼弟子,倒不如?说是?给弟子探寻前?人宝物,增添实战经验的机会?,若运气好得了机缘,往后修行之道也更添进益。
此次秘境却不同,约莫半年前?,于蜀地一处深山现?世,据说那日电闪雷鸣,疾风骤雨,连带着百里内城镇都有地动之势。
这般大的动静,引起了各大宗门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