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应挽久久不回话, 越辞灼热的吐息落在?他额间,问道:“原谅我了?”
薛应挽还是那样缩着身子,是一个习惯性保护自己的姿势,
薛应挽问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什么?喜欢你?”他像是没有一点心?理负担,继续道, “之前太突然了,现在?认清了, 就来找你了呗。”
薛应挽微睁着眼,移向满室黑暗, 唯一一点光亮, 是从越辞进来时?没关好的窗沿透出, 像一道银白长尺,突兀地落在?地面。
“可我, 没什么值得被喜欢的地方。”
“有啊, ”越辞话语稍顿,很快一条条列出来,“长得好看,做事认真?, 对我很温柔, 做的东西也?很好吃。”
听?见“东西好吃”,薛应挽神色微动,问他:“真?的?”
越辞道:“没有一句掺假。”
薛应挽视线微微上移, 停留在?越辞同样睡得发乱的脑袋, 动了动手指,再一次被牵住掌心?。越辞手指一根根挤入他指缝, 将人抱在?怀中?,打了个哈欠:“师兄, 睡吧,”他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双手触碰之处传来暖热,薛应挽还是有些愣神,像是没有反应过?来。
这算表白吗?
他同意了吗?
他们?算是在?一起了吗?
薛应挽实在?没有经验,只得再一次从话本上回忆。
应当还要……再郑重些?不是说,都会有真?挚表达,会期盼对方回复,在?正式求娶前恪守礼节,相互尊重吗?
越辞却?好像浑不在?意任何礼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连表达情感也?十分随意,没有问薛应挽是否同意,就已经默认了二人已经在?一起这件事。
大概是越辞身上总有太多他不明白的事,想法也?与常人不同,薛应挽不再去想其他,慢慢尝试着,将自己身体靠上越辞,回握着他的掌心?。
是不是以后,他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呢?
越辞说到做到,又恢复陪在?薛应挽身边的日子,陪他做饭看诊,偶尔到街上买些新奇玩意。
他带着薛应挽,来到自己说过?的那处近城郊的摊点,大爷用浅蓝旧衣在?地上摆着小?摊子,东西被买走大半,剩下些带有瑕疵,或较为老旧之物。
越辞取出几块碎银,交到须发皆白,形如槁木地老人手中?:“大爷,剩下的东西我都买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老人一点点抬起满是皱纹的颈子,灰浊眼睛辨认出了越辞。
“是你啊,”他嗓音苍哑,几个字便要咳出一口痰,“东西送出去了吗?人,人……”
“哄好了,”越辞抢先应下老人话语,将薛应挽带到身侧,给?老人看得清楚,“他是个很好的人,看到你做的东西也?很开心?,就不生我的气了。”
薛应挽取出那日的鸟雀,此物机关做得精妙,平日收起时?,又变回了圆球模样。
老人艰难地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枯瘦如柴的几根手指颤巍巍收起地上打了许多补丁的旧衣,头颅垂得很低,眼皮松松地耷着,“我妻子,从前也?最喜欢那物,不开心?了就爱往地上砸,所以特意做成了怎么也?摔不烂的……”
越辞:“……”
第二日再去时?,老人已经不来了,听?周围人说,老人昨晚在?梦中?去了,还是邻居白日敲门才?发现,已经传信了他远在?外的儿?子,不日便回来替父亲收拾身后物。
薛应挽捧着木头鸟雀,指腹抚摸过?舒展的翅膀,纹路上有许多磕痕,像是被主人摔砸过?千百次。
越辞重新睡到了他榻边,入秋天气转凉许多,薛应挽还未入睡,迷迷糊糊之际,便听?到一阵动静,随后越辞声音传来:“师兄。”
他闭着眼睛,困怏怏回道:“嗯?”
“我刚刚喝水的时?候,不小?心?将被子打湿了,”越辞道,“这几天腰好像也?睡得累,大概是地板太硬的缘故。”
薛应挽自然明白他想做什么,斟酌开口:“越辞,我们?……”
一个喷嚏打断了他的话语,越辞干咳两声:“没关系,师兄,只是有点冷而已。”
薛应挽燃起烛火,看到地面果然有洒落的水迹,被褥更是湿了大片,而越辞独自靠坐在?褥子上,也?许真?的受了凉,脸色有点发白。
犹豫片刻,往后退了些许,才?道:“……你上来吧。”
薛应挽看到越辞去了沾上水意的衣衫,熟门熟路上了自己的床,转过?身体,面向墙壁,重新闭上双眼。
下一瞬,一只手掌便从他后腰揽过?,有力地将他抱入怀中?,薛应挽一僵:“你……”
越辞低声道:“师兄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
果然,那只手指停在?小?腹间便没有继续动作?,薛应挽不习惯有人这样靠近自己,心?跳有些快,指间攥紧了一点被角。
越辞呼吸声在?安静的室内极为明显,高挺的鼻尖靠在?他后颈,鼻息间热气尽数扑打在?从衣物中?露出一点的肩头,声色懒怠,问道:“有人这样对师兄过?吗?”
“……没有。”薛应挽肩头不自觉绷紧。
越辞像是轻笑一声,掌心?将他往上托了托,变为更适合环抱的姿势,也?将后背往胸膛间嵌入得更深,隔着薄薄亵衣,也?能感受到那两处突起的肩胛骨。
他的脸埋在?薛应挽散着皂角清香的发间,又一点点移到发红的脖颈。吐息之际,似乎能感受到怀中?身躯轻微的发抖,不知是吓的,还是酥软的。
“害怕?”
薛应挽很快地小幅度摇了摇头,身体绷得更紧。
越辞也?将他欲往前挣脱的身体不做声色捞回,揽得更加贴近,嘴唇靠在?他耳后,声音带了几分磁性的低哑:“师兄,我那天的话是不是很过?分?”
薛应挽早已顾不得什么那天这句那句,谁说了什么谁又讲了什么,这种姿势实在?太过?,他面上烫热,心?跳又重又快,整个人好似在?熔炉中?被烧灼起来般,只想着尽快逃离身后这道宛若城墙的桎梏。
不知什么时?候起,越辞好像一点点迈过?了他的边界,连这样亲密的接触都让他下意识不会去拒绝,直到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已然为时?过?晚。
触上冰凉,才?惊觉面前便是墙壁,再无路可退。
越辞步步紧逼,薛应挽闭了闭眼,背后触感更为明显,应道:“没有,是我自己多想了。”
“师兄没有一直生气就好,”越辞没有继续动作?,只保持着这样一个将人压制在?墙边的姿势,埋在?颈间的鼻子吸嗅,“师兄身体好软,也?好香。”
他步步忍让,甚至听?见这些多了些狎昵挑逗意味的话语,薛应挽低声喝道:“越辞!”
越辞偃旗息鼓,鼻尖拱了拱他肤肉,道:“我不说了就是,师兄睡吧,这样抱你,就算真?入了冬,也?不会觉得冷了。”
第二日晨起用过?早饭,薛应挽端坐桌前,看着眼下乌青,正在?收碗的越辞,忽而问道:“你早上在?说什么?”
越辞:“……嗯?”
“睡得不好吗,我起来的时?候,听?到梦里都在?念叨说什么剑,”
越辞脸色唰一下变得极为难看,收拾碗筷的动作?也?短暂停滞,好一会,才?很随意地打趣:“是啊,地板睡了太久,你床上太舒服,一下苦尽甘来,反而后半夜才?睡着,做了噩梦。”
薛应挽又问,“那把剑锻造成功了吗?”
“还没有那么快。”
“遇到困难了?”
“没有,只是有别的事要先做。”
“需要我帮忙吗?”
“……不。”
越辞追问,“除了这个,你还听?到什么了?”
薛应挽摇头:“没有了。”
“我下次注意,”他目光越过?薛应挽,没有焦距地落在?远处,“不会再讲梦话了。”
而后几日风平浪静,只是陆续有人来找薛应挽看诊,讲自己小?腹不太舒服,却?说不上个所以然,诊脉后发现无异,也?只能开上一两副温养脾胃的药。
数日不见的莫彦平也?终于?再次来了他院中?。
越辞本是在?替薛应挽给?小?菜园才?种上不久的白萝卜浇水,听?到莫彦平声音,停下手中?动作?,微抬起一点头,神色冷冷。
莫彦平给?薛应挽带了两包药材:“又来劳烦阿挽,替我到家中?看看母亲身体了,”看见起身向他走来的越辞,也?依旧保持谦和?,好像那日之事从未发生过?一般,笑道,“越公?子,也?许久不见了。”
碍于?先前答应过?薛应挽,越辞再烦厌也?未当面表现。只在?后方搂住薛应挽的腰,从手中?接过?药材,极近关心?地温声嘱咐:“师兄,晚上回来和?我一起吃饭。”
薛应挽点了点头:“好。”
薛应挽随莫彦平往他家中?走去,一路上,对方话语却?是少了许多,不似之前初识,会为他特意介绍长溪街景布置,人情风俗。
路过?一家糕点铺子,则是问询:“阿挽可要吃些什么?”
“不用,”薛应挽道,“我答应了师弟,晚上回来与他一道吃食。”
莫彦平没有强求,转而问道:“阿挽与越公?子关系真?是不错,不知你们?师从何处?”
薛应挽清眸微动,他自然不能说自己与越辞是朝华宗修行弟子,却?又不想隐瞒,只得道:“一同在?山上学习过?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