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胡嫔不是太后下令放出?来的, 那就说明邓太后连宫内事都?做不了?主了?。
徐宁心念一动,“咱们是否该回去瞧瞧?”
时间越长,吴王对朝政的把控只会越厉害, 他现?在是不敢轻举妄动,可再过半年呢?到?那时, 皇帝醒不醒来都?无关紧要了?。
齐恒叹道:“再等?等?吧。”
他心里的忧虑不比妻子?少, 尤其母亲就在宫中,万一……恨不得腋生双翅飞回到?京城去, 可藩王无诏返京乃是大?罪,严重者可以?谋反论处, 就算人家贼喊捉贼,他们又?有什么办法?
只能遣密探勤加打听,时时将京城消息报来,可到?底如盲人摸象, 雾里看花。
这个年过得了?无滋味,尽管巴郡已?经步入正轨, 齐恒的话也被奉为圭臬,如今再无阳奉阴违之辈。可看着鱼贯来请安的太太们, 徐宁只觉得坐困愁城, 何况郭氏都?走了?, 哪里还有个说真心话的人?
唯一值得慰藉的, 是阿庆嫂送的节礼,竟是一整头肥旺旺膀大?腰圆的野猪,据说是踩着捕兽夹不幸身亡的, 她们一家子?消化不完, 索性借花献佛。
都?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何况这么有分量的表示?徐宁兴高采烈打算做成烤乳猪——说乳实在有点冒犯, 这猪怎么看都?上了?岁数,好几百斤呢!
再好的东西吃多也腻,徐宁干脆办成篝火晚会,请附近的人都?来飨宴,所谓与?民同乐大?抵正是如此。
宴会到?了?最高潮处,红芍还乘兴来了?一支舞,当然不是那种求雨祭祀的舞蹈,而是纯粹娱乐性质的。
安夫人很?不高兴,觉得大?巫就该有大?巫的架子?,哪能随随便便给?人跳,那不是太低贱了?么?
可等?红芍拉着她共舞时,安夫人便无话可说了?,反倒有些受宠若惊,本地民风开化,并不以?伎乐为耻,她年轻时跟姊妹们一同春游,也会在河边载歌载舞什么的,勾得那些青年男子?们频频回顾。
如今在这灿烂的篝火下,众人的注视中,安夫人仿佛重拾了?年轻时候的热情,翩跹作细步,舞得比红芍还卖力。而众人也捧场地予以?喝彩,到?最后竟手拉着手,跳起本地盛行的土风舞来,欢笑一堂。
徐宁感慨,果然艺术是相通的,而红芍已?懂得其中真谛。如今的她已?不再需要静王府的名头作靠山,仅凭自?身也能一呼百应,游刃有余。
这大?巫舍她其谁?
事实证明安夫人多虑了?,红芍放下身段反而财源滚滚来,陆续有人家请她过去——到?年下,家家户户都?得祭灶神祭祖宗,若能请大?巫主持祭祀,该多么风光荣耀,祖宗们也脸上有光。
红芍可没那么多功夫敷衍,挑挑拣拣,价高者得,还得是人品良好家中没出?过丧德败行之徒的,她才肯去光顾。显然,她比葵婆更懂得如何约束民众,以?药害人,不如以?德服人,瞧瞧,没有阿芙蓉她不也干得很?好么?
新年过去,京城仍旧一片死寂。没有消息,反倒越发让人觉着诡异。
她们在这地方无亲无故,徐宁也无须抱着阿笨四处拜年——尽管这小子?见钱眼开,很?愿意收那些太太们的红包,每见到?一个穿金戴银的夫人,笑得总是格外甜,哄得人家心甘情愿掏出?压岁钱来。
徐宁就纳闷这小子?到?底随了?谁,不像她,可也不像齐恒呀,难道是隔代遗传?想起便宜爹当初是怎么哄王氏跟杜氏的,徐宁知趣闭上嘴,三?岁看老,或许阿笨的教育她得上心了?,以?后得请个严师才行。
这地方师资力量太薄弱,还是得从京城找,唉,不知几时才能回去。
进二月里,京城终于有信函至。是关于赈灾的。
去年地震时,齐恒便送了?奏疏上报灾情,理?论上地方财政无法覆盖时,中央也应予以?支持。尽管他靠着宰杀汪云海这条大?鱼勉强渡过难关,可百废待兴,作甚要打肿脸充胖子??
怎料过了?一年才有回应——当然也属常事,未免瞒报误报,皇帝得先着人打听具体情况,灾情严重到?什么程度,再召集百官商议,由户部拨给?相应款项,拖延再正常不过。
令齐恒意外的是这等?诏书并非出?自?景德帝亲笔,而是内阁共同拟旨,末尾有阁老的落款。看来景德帝连执笔都?不能了?。
送来的赈灾款子?比之实际所用,也不过区区三?分之一之数。
徐宁冷笑,“这定是吴王主意。”
国库里再捉襟见肘,不会连这么点钱都?拿不出?手,何况过去大?半年了?,早该打听清楚,要么干脆不给?,给?这么点哄傻子?呢!
齐恒冷静道:“他倒是想,可要如何堵住悠悠之口?”
为了?怕他起疑,将他牢牢稳在巴蜀,吴王才被迫送来这道折子?,却不料招惹更多怀疑。吴王自是不愿齐恒壮大?,可赈灾却又?名正言顺,才捏着鼻子给点银子敷衍敷衍,齐恒虽然不缺,却已?看出?,如今内阁已?渐渐式微,否则必得撑住这场角力,跟吴王继续缠斗下去。
“咱们该回京了。”
再这么坐井观天,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徐宁表示赞同,“我?这就收拾行李。”
看齐恒面露踌躇,她顿时意会,眉立道:“休想撇下我?们母子?。”
她一个人孤零零留在巴蜀该怎么熬,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要跟他一同直面。
齐恒略一沉吟,点头道:“好,咱们一起回去。”
徐宁方才满意,老实说,这地方她待得已?有些腻了?,风景虽好,看久了?也觉无聊,吃的玩的用的更是远不能跟京城相比,换个环境正好重整一下心情。
半夏也如此想,尤其看见红芍混得风生水起,分外令她心酸。尽管两人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了?,可人比人气死人,天天站她旁边就跟丑小鸭似的,还是回京自?在。
白芷亦然,她本就不惧危险,反倒更看重随之而来的机会,不过一场豪赌,输了?无非一死,可若赢了?,她便可获得梦寐以?求的女官之位——毫无疑问,这就是储君之战。
最为难的当属红芍,她自?然愿意追随王妃,可若就此回京,等?于放弃她在巴蜀打下的一切基础,她能顶替葵巫,自?然也能有人顶替她,时间是不等?人的。
况且,她是个无根之人,家里当初把她送进宫是因为养活不起,也不求她有何回报,早已?老死不相往来,她还有什么好牵挂?
徐宁温声道:“你即便随我?回去,将来也不过相夫教子?,随便找个好人家嫁了?,何如留在此地发光发热?”
她是不赞成女人放弃事业的,何况红芍如此姿容,注定了?狭隘些的男子?只会将她视作花瓶,京城更是鱼龙混杂良莠不齐,几时能找到?知心人?
巴蜀对她而言却是众望所归,诚然巫术的力量不足以?通神,可却切切实实能起到?振奋人心的作用,如同安慰剂一般。
红芍对这里的人便是一出?强有力的安慰剂。
经她一番开导,红芍总算下了?决心,可仍旧眼泪汪汪的,“那您以?后还会来看我?吗?”
这个,徐宁不能随便许诺,乱发誓是会遭天打雷劈的。她只能微笑,“就算我?不来,你难道不能回京城去?”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到?她这个地位想全国旅游都?行,当然,前提得京城稳定下来。
红芍听出?她在敷衍,扁了?扁嘴,所以?还是留自?己一人孤孤单单的嘛!
葛太医轻咳了?咳,怎么都?把他忘了??他可没说要走。
昨儿?就已?向殿下递了?辞呈,或者说请个长假,那些深山密林他还没逛完,不多走走多看看怎么能行?
正好留下来跟干女儿?作伴。
红芍看他两眼,嫌弃地撇撇嘴角,“你太老了?。”
感觉以?后两人会干坐着打呵欠,怎么解闷?
葛太医气得吹胡子?瞪眼,翅膀硬了?是不是,敢这样咒你义父?他只是看着仙风道骨,内心活泼得很?呢。
玩笑归玩笑,红芍对义父好意还是挺感动的,趁机又?从他那里搜刮了?两张养颜方子?。
既然送出?去了?,葛太医也懒得再藏私,索性又?给?了?徐宁一份,并求她帮忙转交给?家中那几房美妾——虽说看到?吃不到?,也算他这做丈夫的一番心意。
徐宁谑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大?人就不怕适得其反吗?”
全是一屋子?漂亮女人,小心后院起火呀,京城最不缺登徒子?。
葛太医叹道:“人各有志不能勉强,她们愿意为我?守着倒罢,若不愿,老朽也没法子?。”
不过仍旧委托徐宁帮他告诉那些女人,自?己在巴郡发现?了?巨额宝藏,见者有份,识相的乖乖等?他回来分钱,否则就去喝西北风罢!
徐宁:……
好家伙,果然男人都?是诡计多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