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王妃不解, 葛玉章特意翻出本?草集注给她瞧,那上头不但?标识了药性,还配了图。
徐宁倒吸口凉气, 这?玩意不就是?罂粟吗?其汁液提取物则是?后世鼎鼎有名的?“大烟”,几乎催生了近代战争的?爆发, 但?凡有心人加以利用, 可是?遗毒无穷的?祸根。
难怪对谁都开同一副药,阿芙蓉本?就有麻痹镇痛之用, 症状不那么严重的?,可不就觉得好过多了, 渐渐也能挨到?自愈;即便治不好,人家也会说命该如此——不知有多少人吃这?葵婆的?药上了瘾,谁还管里头有何掺杂?
兹事体大,徐宁必须问个仔细, “您敢肯定?”
葛玉章颔首,“此物在京城少有, 微臣也只偶然见得一回,断不会有错。”
没想到?这?方寸之地?居然卧虎藏龙, 须知阿芙蓉喜温暖潮热、地?势高之处生长, 巴蜀即便偶有几株, 也不过寥寥, 这?葵婆要控制如许人等,少说得种个几亩,这?份本?事若用于正道, 得培育出多少珍奇药材, 偏偏走上邪路,端的?是?误入歧途!
徐宁冷笑, 什么正不正邪不邪,无非来钱快罢了,或许赚钱还不是?葵婆主?业,瞧她一手勾结汪云海,把自己捧成一方大巫,改日汪云海若起?了谋逆之心,只怕还要奉她作?国师呢!
真真庙小妖风大。
见识过鸦片战争的?残酷,徐宁断断不能容忍此举,立刻便要去告诉齐恒,让他?将汪太守找来对质。
葛玉章连忙拦住,“王妃三思,如今敌暗我明,敌强我弱,暂不可轻举妄动。”
何况周围早已被葵婆收治得服服帖帖,等同于洗脑,到?时候汪云海一声令下?揭竿而起?,来个瓮中捉鳖可怎么好?
得民心者得天下?,如今民心可不在殿下?这?边哪。
徐宁恼道:“难道就由着她们肆意猖獗么?”
葛玉章极为欣赏王妃正义之姿,有这?等血性才算跟殿下?相得益彰,可此事急不来。
“急脉缓受,宵小之辈不得长久,早晚有露出马脚时候,到?时一网打尽不是?更好?”
葛玉章却被那巫婆燃起?斗志,既然并非邪术而是?用药,那他?就没什么可怕了,这?可是?自个儿?强项,倒要看看谁更胜一筹。
徐宁渐渐冷静下?来,是?她太操之过急了,忘了根基未稳,不宜打草惊蛇。
嫌恶地?望着那瓷瓶,恨不得立刻拿去用石灰烧化,然而葛玉章留着或有用处,徐宁也只能勉为其难装作?看不见。
“对了,里头阿芙蓉含量有多少?”
先前郭夫人的?大公子也吃过这?药,不会已经成瘾了罢?
葛玉章道:“这?瓶尚好。”
想来葵婆也知道此物难得,除非疑难杂症方敢下?猛药,像泻肚这?种小事,搀个一星半点则可。
徐宁方松口气,别的?也就罢了,她这?方宅院断不能被渗透,尤其饮食。忽然想起?让半夏寻的?厨子,还是?不必了,阿笨的?辅食自个儿?单做最安心。
半夏不好意思,“可是?咱们都不会呀。”
以前也是?贴身服侍小姐的?,几曾洗手作?羹汤?
徐宁道:“这?个简单,弄些水果?菜蔬蛋黄切碎了搀进米汤里,捣成糊糊,能有多难。”
……听起?来很像猪食。半夏推心置腹,“太为难世子了罢。”
这?怎么咽的?下?呀?
徐宁不以为意,“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教?育得从娃娃抓起?,打小娇生惯养能有什么好,等他?长大就明白?,往后要吃的?苦头还多着呢。
半夏只能为阿笨默哀了。
待齐恒回来,徐宁到?底按捺不得,对他?讲述了葵婆的?诡计。
齐恒若有所思,“你说那东西黑乎乎的?,还带股子异香?”
徐宁点头,继而瞪大眼,“您该不会也见过?”
她可不愿嫁个瘾君子啊!
幸好,齐恒只是?瞥了眼,并未上口品尝。他?记得那是?十?岁出头的?时候,有回哮喘发作?得格外厉害,某个游方郎中便推荐了这?药,烤盘上黑糊糊的?一层,怪模怪样,那香气也甚为诡异,似苦非苦,总之难以下?咽。
徐宁按着胸口忙念了声佛,“殿下?真是?吉人天相。”
若她猜得没错,那玩意当是?精炼过的?大烟,成瘾性可比葵婆给的?丸药强烈多了,亏得齐恒没用,否则恐怕一辈子受人辖制。
齐恒叹道:“是?啊。”
现在想来,即便他跟母亲韬光养晦,人家终免不了视他?为仇,入了宫门,便注定逃不脱阴谋诡计的漩涡。皇室无父子,天家又哪来的?亲情??
徐宁宽慰道:“好在,咱们如今不是躲开了吗?这地方山明水秀,若能相伴终老,也不失为乐事。”
齐恒笑道,“如卿所愿。”
捏紧她的手悄悄道:“要不,晚上再一起?共浴?”
男人的?思维跳跃性都这般大吗?徐宁略觉无语,大概真是?憋得太狠了,偶尔开回荤便念念难舍。
她有点别扭,让人看到?席子上一汪汪都是?水,像什么话?收拾的?人也难为情?呀。
齐恒脸上红了红,愈发压低声音,“无妨,这?回咱们不用席子,我叫人换了大桶。”
等徐宁进了净房,便着实叹为观止。那确实是?个大桶,几乎能在里头游泳了,以后用不上了,还能给阿笨当玩具呢。
*
香怜儿?找人留意东苑一举一动,然而直到?晚间,也未传来任何异样,方才安心。
药丸是?她故意命干娘送去的?,意在试探对面底细,如今瞧来,静王带的?不过是?个庸医,她们可真是?多虑了!
去了块心病,香怜儿?愈发有恃无恐起?来,趁郭氏外出烧香去了,特意找来一帮官夫人给静王妃道喜。
她名义上虽为汪云海二房,然太守不管到?哪儿?都带着她,敷衍应酬也都由她打点,谁对她不是?毕恭毕敬的?,偏静王妃一来就给她甩脸子,香怜儿?是?个记仇的?,务必得找回场子来。
徐宁见了此人也没好气,她对出身没啥意见,对做妾的?女人也能体谅,可明知故犯,放任阿芙蓉这?种东西肆虐,属实违背了做人的?原则。
哪怕郭氏不来诉苦拱火,徐宁也恨不得将这?香怜儿?千刀万剐方才解恨。
香怜儿?明明瞧见对面敌意,心情?反倒异样舒畅,毫无疑问,静王妃嫉妒她美色,怕她缠上静王罢——好巧不巧,香怜儿?对齐恒还真有那么点意思,看他?生得不错,到?时候或可请太守饶他?一命,留着做个禁脔也就是?了。
不成那也没法子,相比之下?,汪云海才是?她要牢牢掌控的?那个:权力第一,她自然得挑个听话的?。
此前齐恒退回美女的?事已经传开了,香怜儿?不说静王洁身自好,当着这?些夫人的?面只称静王妃善妒,无法容人——要诋毁一个女人,就得从她最在意的?地?方下?手。
徐宁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轻轻击掌,就见红芍盈盈捧着茶盏出来。
看清楚,是?那些美女自惭形秽被吓跑的?,关她什么事。
众夫人的?眼睛都看直了,世间竟有如此出尘绝艳之女子。
香怜儿?笑吟吟品着茶,一语惊破梦中人,“红芍姑娘当真是?殿下?侍妾吗?”
她慧眼如炬,自然看得出一个女子被没被人碰过身子,这?红芍举手抬足瞧着可是?冰清玉洁得很呢。
徐宁感慨一番老司机的?眼力,到?这?关口,不承认也不行了,总不能叫她把红芍送进齐恒房中,好砸实了吧?
好在,红芍这?些年来颇有历练,她不慌不忙瞥了眼香怜儿?,“实不相瞒,殿下?与王妃虽有此意,可奴婢自己不愿。”
就有快嘴快舌的?夫人忙问道:“为何?”
她生得再漂亮,也不至于连静王都配不上她罢,忒心高了些。
红芍含笑道:“夫人,凡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谁不愿得一心人。侍妾再好,终究只能以色侍人,我所要的?,是?能相知相许、共度一生的?男子,为荣华富贵把尊严骨气都丢了,未免得不偿失。”
好厉害的?嘴!香怜儿?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