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 毛大虫接受力远没?徐宁想象中?强大,他识字不多,却怕那本?书里藏着何?机密, 特意请了个秀才先生念给他听,结果半本?还没?念完, 毛大虫一个月的?饭都快吐光了, 可气?的?是还得?忍受别人异样眼光——天地良心,他可是顶天立地的?阳刚男儿!
至于毛大虫会否直接拿品花宝鉴回去复命, 徐宁就不得?而知了,左右她跟邓太后那点爱好阖宫皆知, 比这更出?格的?不是没?有,信不信随意罢。
徐宁跟半夏等人忙着将剥下来的?狼皮制成褥子,原本?她想着净肉也不能?浪费,然而烹煮之后实在?难以下咽, 那股子腥臊味总难除去,只得?罢了。
拣要紧皮货带走吧, 四川虽是盆地,冬日里也湿冷得?很, 没?点御寒手段怎么能?行。
徐宁挑了张尺寸较小的?完整皮子, 给阿笨做成襁褓, 既舒服又保暖, 手脚俱全,帽子一盖,活脱脱跟个小狼崽似的?。阿笨喜欢得?不得?了, 在?里头格格笑个不停, 侍女们却挺害怕,万一哪天认错了是真的?可怎么好?
半夏很不屑地将小世子接过, 同时炫耀起自己遇险时的?英勇举动,她自己还亲手砍死了两只饿狼呢——真假存疑,至少她那种派头看上去还是挺能?唬人的?。
何?况有狼牙为?证——她特意从尸首上扒下来的?,让向荣帮忙制成项链,觉得?很有特色。
快到巴郡时,徐宁才重新换回女装,要迎接各地来的?属官与?他们的?夫人们,打?扮自然也得?彰显身份。好在?那日虽烧毁了不少布料,最?要紧的?吉服还在?,无?须另外订做。
大齐实行封国郡县并行制,然,大概最?近几任皇帝子嗣都不丰厚,这分封制约等于名存实亡,譬如蜀地罢,就已有近百年不曾迎来国君。
故此齐恒这差事十分新鲜,而本?地官僚对这位即将就任的?上峰亦心怀惴惴,不知是个什么脾气?。
第一印象很重要,面子功夫总得?做足,看着底下献上来的?金银绸缎、米面钱粮,齐恒一一笑纳,路上消耗了不少物资,正好得?以扩充。
可当底下意欲献美时,齐恒不便当场翻脸,只派人去将红芍请出?——用药水除去脸上麻子,露出?本?来肌肤,再换上华衣美服,红芍仅仅站在?那里便光彩照人。
无?须多说,属官们都识趣地将先前准备好的?美人退回去。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原来王爷身边已有了这般绝色倾城之佳丽,哪还看得?上庸脂俗粉?再不顾廉耻地贴上去,倒成了自取其辱。
齐恒终于明白徐宁为?何?那般宠爱红芍,这女子确实挺有用处,至少短时间内可以消停些了。
为?首的?汪太守汪云海脸色有些勉强,可见?献美乃他所安排,如今碰了个软钉子,难免臊得?慌,却还是打?起精神请静王殿下暂且入住府中?——不,或许如今该称蜀王了。
圣旨虽然月前就已颁下,可修建藩王府毕竟是个大工程,非十天半月所能?完成,总得?有个栖身之所,故此汪太守的?好意可谓雪中?送炭。
齐恒望着眼前偌大恢弘的?太守府,不难想象赋税都到了何?处,难怪没?钱大兴土木。
他也不拆穿,只微微一笑,搀着徐宁往里走去。
徐宁悄悄道:“我听人说,汪太守是本?地的?土皇帝,瞧着分毫不错。”
巴郡其实只占了巴蜀四分之一,可瞧汪太守这气?势,哪里像个偏安一隅的?,只怕早已将附近收服了,难怪齐恒前来他老大不乐意——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就算划江而治井水不犯河水,他权柄也得?大削,何?况景德帝那道圣旨写得?十分笼统,并未明言让齐恒治理?整块蜀地还是剩余的?四分之三,在?汪太守看来,难免有吞没?之忧。
齐恒朝徐宁比了个嘘的?手势,意思人家地盘,说话得?小心些。
他自然知道跟汪太守早晚必有一战,现在?却还不是时候,且观望着吧。
万幸,汪云海尚算识相,将最?气?派最?富丽的?一栋宅院拨给贵客暂住,里头楼台水榭应有尽有,还有个漂亮的?花园子,种着各种奇珍异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跟个小型的?皇宫也差不多了。
徐宁再度感慨这些地方豪强过得?有多滋润。
她这边还没?安顿好,外头就纷纷有帖子送来,都是请她去作客的?,徐宁让白芷一一替自己回了,路上舟车劳顿,这会子实在?没?工夫敷衍应酬。
只除了一位。
汪太守的?夫人郭氏特意来向徐宁致礼,她是个热情?爽朗的?性子,满口流利的?京片子,可见?是从外地远嫁来的?。
特意置了好酒好菜,邀请徐宁赴宴去。
徐宁正愁烦该不该推脱,岂料另一头又有个容貌娟秀的?丫头过来,匆匆递给她一封帖子,看烫金落款,分明出自汪云海的二房。
郭氏变了颜色,“她算什么东西,也敢叫王妃过去?”
连自己这个正儿八经的?太守夫人,尚且规规矩矩前来问?安,那位倒好,竟想让王妃捧她的?场子,好不自量!
侍女似乎并不害怕郭氏,草草行了一礼,便扬长而去。
郭氏照地上啐了口,“小妇养的?贱蹄子!”
徐宁观其面相举止,似乎不是生来粗野,大概也是这些年憋屈得?太久了,便含笑道:“夫人与?她有何?过节么?”
一语触动郭氏伤心事,拉着徐宁大吐苦水。原来她名义上为?太守夫人,在?府里说话却毫无?分量,尽管生养了嫡子,汪云海对她依旧淡漠,毫无?半点夫妻之情?,只心心念念后纳的?小星,对那贱人多番宠爱,连家计也交给她操持,久而久之,郭氏无?形中?便被架空了。
郭氏自认并非悍妒之人,哪怕让她平起平坐也就认了,哪家会公然宠妾灭妻?何?况那香怜儿除了名字好听,容貌并非绝色,瘦瘦巴巴弱不禁风,除了会倚姣作媚看不出?半点好来,郭氏很怀疑她靠邪术迷惑了汪云海的?心——她那干娘便是本?地有名的?巫婆。
徐宁啼笑皆非,这怎么还扯上怪力乱神来?
郭氏见?她不信,忙道:“真的?,臣妇可不敢诳您。”
汪云海将那对神婆母女奉若圭臬,府里但凡有人生病,不请大夫不问?郎中?,只叫那巫医来念两句咒,再服点自个儿捣制的?丸药,静静休养两宿便没?事了。
徐宁咦道:“夫人试过吗?”
郭氏虽然时常气?恼,倒还不怎么生病,可前阵子她生养的?大公子着了风寒,便是鬼婆来驱厄的?,果然蒙上被发完汗就没?事了。
就算如此,郭氏也感激不起来,她宁愿找外头大夫呢。
徐宁心道,普通感冒不好也难,认准了是个装神弄鬼骗子。
“夫人若不嫌弃,就留下来用膳罢,正好他们也要炊饭。”
徐宁跟郭氏颇为?投缘,确切点说,她喜欢跟没?心眼的?人打?交道。不过初来乍到,还是身边熟悉的?环境更加安全,涉及到饮食尤其。
郭氏欣然答应,显然她目的?不在?一顿饭,而是高兴有个说话的?人,静王妃能?过来真是太好了。
*
西边院落,眉眼紧俏的?香怜儿正在?生闷气?,她这几年顺风顺水惯了,甚少碰壁,岂料这个徐王妃一来就给她脸子瞧,亏她还特意准备山珍海味,真真敬酒不吃吃罚酒。
等汪云海回来,香怜儿便依偎向他怀中?,一边撒娇一边埋怨,希望夫君帮自己主持公道。
诚如郭氏所说,香怜儿单论?容貌算不上分外出?色,无?非肤色白点,一白遮三丑,额头偏窄,眼距却又略宽了些,只眉心那粒红痣令她显得?伶俐可人。
香怜儿说着说着,手便不老实地向衣裳下摆伸去。
汪云海略微气?粗,按着她道:“别闹,这会子没?空陪你耍。”
香怜儿撇撇嘴,“大人向来说一不二,怎么,如今也得?做小伏低陪人卖笑?”
汪云海叹道:“我何?尝愿意屈居人下,人家可是奉皇命而来。”
这静王虽是头遭离开京城,名声却早就传开了,只瞧他争夺储位失败,为?他叹息扼腕的?人却不在?少数,便可知其能?耐。
香怜儿咯咯笑着,“大人害怕被取而代之吗?”
汪云海唯有叹息,只是被贬官倒还好,可一山不容二虎,倘若静王立意要治死他,他又能?到何?处说理?去?
香怜儿寻思一回,眉间露出?狠厉之色,“既如此,干脆先下手为?强。”
汪云海唬了一跳,忙去捂她嘴,“乖儿,这话可不能?乱说。”
香怜儿道:“无?毒不丈夫,难道大人就愿意仰人鼻息、跟条野狗一样摇尾乞怜过活?且此事做得?隐蔽些即可,找个推锅的?,到时候大人出?来主持公道为?殿下报仇,不是更能?服众?往后地位也能?稳如泰山,没?准连皇帝都得?夸您呢!”
汪云海目光微动,显然,这话说到他心坎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