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正?纠结如何对杜氏说明真相, 不让娘受到?刺激,还?不能?打草惊蛇,使方姨娘有所警觉——到?底她没证据, 且方姨娘做事极为细致,只瞧她这些年如何在伯府屹立不倒便知了, 诚意伯早年也?不是没纳过其他妾室, 可?无不结局潦倒,失宠的失宠发卖的发卖, 可?见方姨娘着实厉害。
除非她自己?露出?马脚,否则如何揪她的小辫子。
白芷悄悄上门?, 说红芍从庄子上回来了。
红芍是偷跑回来的,自知违背禁令,不敢来向王妃请罪,在她那?里躲了两天, 肉眼可?见憔悴不少。白芷觉得这也?不叫事呀,因此还?是大着胆子过来“告发”, 希望看在她态度诚恳份上,王妃能?网开?一面。
徐宁心里已有计较, “你让她自己?来说罢。”
却没提是否原谅。
白芷无法, 只得照实对红芍说了, 劝她态度诚恳些, 服个软儿,王妃兴许就大发慈悲既往不咎了——毕竟她这张脸可?是大杀器呀。
红芍虚心受教,画了个漂漂亮亮的妆、哭得梨花带雨的过来了。
其实, 她真不是受不了庄子上的苦, 是被王妃交给她的那?只玻璃罐子给吓的。原本她悉心照顾这东西,就盼着哪日蛹化了, 飞出?只漂漂亮亮的大蝴蝶来,谁知前几日天气和暖,罐子里果然有了动静,她欣喜若狂,凑过去?看时,被那?黑咕隆咚的玩意吓了一跳。
好个丑八怪,快有她巴掌大,浑身漆黑布满盔甲不说,还?长着两只硕大如钳子般的长螯,威风凛凛凶神恶煞,唬得她心胆俱寒,连滚带爬赶了回来。
她不敢埋怨王妃,可?王妃从没说过孵化出?来的会是这种东西呀,早知如此,宁死?她也?不干的。
红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模样愈发楚楚动人。真要是退而?求其次,她倒宁愿去?陪楚王那?个花心大萝卜,也?不要跟一只虫子作?伴。
美?人落泪,总是令人心折。徐宁心底的计划渐渐成形,递过去?一方手帕让红芍擦擦,再这么不顾形象,鼻涕该滴到?地板上了。
红芍哽咽着,颇有点破罐子破摔架势,只要不把她送回庄子,让她去?浣衣房洗衣服也?使得。
怎料徐宁却道:“怪我不好,你哪里做得来这些活计,还?是派个轻省些的罢。”
红芍警惕地望着她,王妃又想如何恶作?剧?
徐宁柔声道:“你代我回徐家?照顾我娘,如何?”
这倒是个不错的差事,徐家?自有下人,她只要端茶递水即可?,可?是好端端的,为何要将她送去?呢?
徐宁便说了杜氏有孕一事。
红芍张口结舌,“可?、奴婢并不懂这些呀!”
她还?是黄花大闺女,更别提生养了,总不见得将来还?要她喂奶吧。
徐宁笑道,“这倒不必,你帮忙盯着我娘饮食即可?,尤其别处送的吃食衣裳,更得慎之又慎。”
红芍懂了,原是让她过去?当探子呀,看来诚意伯府妻妾相争十?分激烈。
这个她倒很在行,当下拍胸脯保证,“您放心交给奴婢便是。”
半夏撇撇嘴,“这位能?中用么?”
傻不愣登的,怕是还?不如她懂得多呢,若非自己?要随时照顾小姐,半夏恨不得一身二用,腋生双翅飞到?那?边去?。
徐宁笑道:“红芍本来也?不必懂。”
姨娘既无身孕,难道还?怕红芍照顾出?差池?大体上不错就够用了。
更重要的是,她站在那?里,活脱脱就是一道亮丽风景线,足以勾起方姨娘心底的危机感,后面会发生什么,徐宁还?真有点好奇。
她忽然想起,“对了,红芍自己?回来,那?只锹甲虫呢?”
半夏奉命过去?垂询,刚哭完的红芍脸上一片错愕,貌似她把那?只虫给忘了……天哪,她完全忘了!
徐宁派人回庄子找寻,玻璃罐好端端躺在地上,楸甲正?吃力地顶开?软木塞想从里头爬出?,好在向荣及时捡起,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布袋罩上,方才不至于功亏一篑。
徐宁端详手心里的小可?爱,比她想象中要更大些,看来这只楸甲的确天赋异禀,最为难得的是,饿了这些天居然一点没瘦!
向荣:……多亏他及时喂了两把桑叶好么?
不管怎么说,这差事还?是交给他合适,让女孩子跟虫子为伍是太难为了些。
半夏小心翼翼靠近,“我能?摸摸它呢?”
向荣将楸甲转移到?手背上,用两指捏住那对巨钳避免伤人,方才说道:“你摸吧。”
被制服的楸甲温顺得很,半夏用指腹碰了碰乌黑光亮的脊背,惊叹道:“它好乖呀。”
向荣微微红了脸。
徐宁:……夸的是虫又不是人,你脸红个泡泡茶壶?
这两人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月末,徐椿顺顺当当带着萧家小姐回来,徐家?难得双喜临门?,陷入久违的热闹之中。
听闻杜氏有身孕,徐椿先有点错愕,随即便展颜笑道:“太好了,我也?盼着姨娘能?添个小弟弟,将来好教他读书习字。”
王氏觉得儿子真是心大,但,好歹话说得体面,总比授人以柄要强。
方姨娘柔柔道:“大少爷有所不知,这阵子府里为了杜姨娘的身孕忙昏头了,静王妃来特意请了太医来诊脉,可?见有多重视。”
这话自然是说给新妇听的,瞧瞧,徐家?根本没把你当回事,为了个姨娘闹得兵荒马乱,让萧家?何以自处?
萧兰芝腼腆微笑,并不觉此话有何异常。
杜氏再迟钝,也?听出?方姨娘这是有意拱火,待要质问,红芍上前一步帮她将披风系上,莞尔道:“姨娘此言差矣,王妃牵挂这一胎,可?对大公子也?不曾放松呀,连车队都是咱们王妃所赠,您这话实在有失偏颇。”
方姨娘的笑容冻在脸上,以她的身份,真有丫鬟敢与她顶嘴,拖出?去?打一顿就是了,可?偏偏这人出?自王府,不看僧面看佛面,她还?处置不得!
方姨娘原本想不懂,徐宁为何会派个丫鬟来照顾杜氏,年纪轻轻懂得什么,及至见了面方才明白,原来打的这个主意,就为了杜氏孕中不能?行房,特意找个人来固宠,母子俩俨然把偌大家?私视作?囊中之物!
当然,做女儿的给父亲找小老婆,传出?去?不好听,静王妃也?不敢直说,可?红芍生得如此貌美?,男人一见就挪不开?眼,哪还?用得着多费唇舌?
方姨娘强笑道:“王妃身边的人果然聪敏伶俐。”
红芍言辞轻倩,“不敢,只是耳濡目染,多少有些进?益罢了。”
搀起杜氏一只手,“姨娘,外头风大,咱们进?去?罢。”
杜氏从善如流,她虽不解红芍来意如何,但,女儿总是为她好的。原本杜氏见此女容貌出?众,担心是个绣花枕头,可?这段时日侍奉她十?分尽心,连她夜里咳嗽一声红芍都会起来嘘寒问暖,倒让杜氏生出?几分感动来。
亦可?见女儿在那?府里过得不错,身边人才会对其忠心耿耿。
诚意伯瞥见红芍纤柔袅娜身段,亦十?分神往,半边身子近乎酥倒。不过,他可?不敢贸然要人,红芍身契在徐宁手里,当老子的为这点事开?口也?太丢脸,再则,徐宁原话不过照顾杜氏生产,之后还?得再接回去?,可?见这人多半另有用处——说不定是给静王准备的哩。
还?是女婿艳福不浅,诚意伯不无妒忌的想。谁叫他没托个王侯身呢?人比人气死?人。
方姨娘看在眼里,银牙几乎咬碎,若等老爷真个动心,那?时再阻止便晚了,不成,她得防患于未然。
萧兰芝只是简单见了个面,之后便被送到?京城一户有名的全福太太处,到?正?式婚礼之前,小夫妻仍得保持距离。
可?徐椿那?个心痒啊,竟半夜里想偷偷翻围墙溜出?去?,可?他低估了自己?本事,差点摔个狗吃屎,亏得底下有棵歪脖子树将他挂住,否则真要摔断了腿还?怎么成婚?
王氏气了个倒仰,命令小厮丫鬟们严防死?守,以免儿子鬼迷心窍做出?不才之事——老爷真是昏头,早说了等秋闱结束再迎亲该多好,这下椿哥儿满心满眼都是那?小娇娘,哪里还?读的进?书去?。
这些,都是红芍在信上告诉她的。不得不说,虽然红芍文笔欠佳,偶尔还?会有词句谬误,但描摹起身边囧人囧事却是绘声绘色,哪日改行写话本子一定不错。
徐宁还?没见过那?萧兰芝的长相,好奇美?不美?,假如以她为标杆的话能?得几分呢?
红芍这回是学精了,不肯轻易钻入陷阱,她照实说了,在大公子眼里,萧家?小姐当是人家?第一殊色,她在他跟前站了快半个时辰,大公子也?没多瞅她一眼,满心满眼都是快过门?的小妻子。
出?师不利啊。
徐宁忍俊不禁,拿着那?封信 去?给齐恒展示,“你瞧瞧,她还?怪失望。”
大概女人们天生就爱比较这些吧,尤其红芍还?是个公认的美?女,被无视难免受挫。
齐恒淡淡道:“这有何难。”
当初红芍用尽手段也?没将他迷惑住,可?见他的定力比起大舅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徐宁颔首,“也?对,看来你俩都不正?常。”
她大哥便是公认的呆子,说不定还?有点近视——这个徐宁无从验证,可?从他常常两眼放空来看,总归视力是没那?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