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这很不公平
10月13日。
阴天。
【92%，6c】
小巧的湿度检测仪如此显示。
“哈……”
随着我呼吸，白气明晃晃的在眼前。
“我也想睡这张床~”
“别急，一个一个来嘛。”
“啊……好舒服，这就是资本家每天都会睡的床吗？”
“不，我觉得他们睡的床比这还要更好。”
再过去两周，难以想象吧？
曾经连活着都要看人脸色的她们，居然受明鼓励搬回电动床。架子和床垫拆开，再拿回来乱七八糟的组在一起。
都是因为有明在，没人在为食物和药品发愁……连小型的手术台和窥镜之类的都想办法搬回来了。
也正因不在为吃饱穿暖发愁，她们开始对其他需求感兴趣。
‘嗯，只要有本事带回去，就是你们的。’
‘一切都是你们的。’
明偶尔也会坏心眼吧？
那样鼓励她们，到现在弄的精疲力尽却没带回多少食物，她们明天就得加倍努力。
越来越像公司的社长。
不过，却对压榨员工没什么兴趣。
“德川小姐。”
有人远远地冲我招手。
“嗯？”
我迟疑着，放下手中贴好保温膜的木材。这是为了搭建第三个木屋找来的材料。
“这个……床，是送给您和神大人的。”
“就是，帮了我们这么多，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当礼物送给您和神大人。”
“简易的地铺很不舒服吧？”
“咳，好一点的床，小宝宝也会更快造出来。”
“……”
“喂，你这家伙居然和德川小姐开这种玩笑？”
“不是你叫我这样说的吗？！说什么我们的未来，新的人口就只有德川小姐和神大人……本来就是这样，反正送给您和神大人。”
“……”
我没生气。
倒不如说，有点遗憾。
我好像没有生育能力？不知道是次数太少，还是真的因为吃过怪物血肉的缘故。
听说原本被驱逐出去的男性，被她们找到几具被啃食到差不多的残骸。剩下的也不知道逃窜到哪里去。
她们先是很高兴，随后又有些落寞，说着‘人口要怎么办？’‘没有男人，等我们老了要怎样呢，人类都完蛋吗？’‘干脆去找外国男人吧！就神大人说的故乡肯定有！’。原本为生计发愁的女人们，好似真的开始有了信仰。都把自己当做‘人类’这一集体里不可缺少的一员。
我还听说有医学专业知识的女人，偷偷找到明。希望他能留下种冷藏。
不知道是怎么回绝的。
可我还是会高兴。
嗯。
我并非为了全人类而努力，只是活着而已。在这生活比较舒服。
明又是怎样想的呢？关于后代。
“……”
我拿起小锤子，砸钉子嵌入木板。回忆着前几日在事后下意识问出的话。
‘明，要是……我怀孕了怎么办？’
那时候虽然表面平静，但内心其实很紧张。
‘还能怎么办？生下来呗。你不想要？’
知道明的想法后，我又有点难过。作为女人缺失生育功能总觉得不太完整。
不过我并不想瞒着他。
‘怪物的血肉吗？那也有可能在以后恢复？’
‘实在恢复不了的话，领养一个也行。不过其实我是无所谓的。’
‘……’
我实在太高兴。
以至于。
‘爱莉，是不是该考虑一下收收音？’
‘咱们这其实很小。大家都听得见。’
那……不能怪我。
失神之后，就没有关注别的东西。警惕、安危、思考……都抛掉了。只剩下温暖流转。
难道明不会和我一样吗？
被她们听见，就当是在宣称已经是夫妻之类的。
嗯。
可能是有点怪的爱好。就当是我的秘密。
没太久。
明拿着更多的保温膜回来。
“另外两间木屋已经覆盖好了吗？”
“嗯。”
我点点头。
“帐篷确实有点冷了，干脆让身体差的去我们那间屋。我们俩去帐篷将就一两天吧。”
“……”
我没意见。
反正，被褥盖好，在他边上都会很暖和。
而且还总是会出很多汗，比练习挥刀也不遑多让。
10月20日。
最近我们都很忙。
明要忙着一边带人找回材料，一边查看怪物的情况。加固、检修防护措施，铁丝网之类的。
而我，则是留在大本营指挥她们修缮房屋，当然，她们不好办的体力活便是我代劳。
10月20日。
晚。
“爱莉，不累吗？”
“明，累了？”
我望着他。
“那倒不是，毕竟我的身体素质不能算是正常人。但是你的话……”
“我也不是。”
我将手伸进臀摆，捋直包着的黑丝。
“……”
明也没有和往常一样拿出平板写写画画，只是看着我。
也不知道怎样思考的。
自然而然就溢出言语。
“明。”
“嗯？”
“袜子是这样穿的。先叠起来，然后足尖先进去，接着慢慢提起来……要是快了可能会勾丝。然后到臀摆，在这样用双手抵着臀摆丝袜捋直。”
“我不穿。”
“嗯……只是想和你说话。”
“教我怎么穿黑丝？其实这个我是……咳，确实挺新奇的。第一次听说。”
我也不是傻瓜。
明都结过婚，怎么可能没看过妻子在眼前穿袜子呢？
没妒忌。
“她们千辛万苦搬回来的电动床，结果是要送给我们呢。”
“听说了。”
“明，我的刀生锈了。”
“啊？”
“太久没有磨。可能……没办法利索的砍掉它们的触手。”
“其实可以换成更好材质的武器，不是带回来很多吗？应该也能用顺手。”
“……”
我没说话，依偎在明的边上。将手搭在他的胸口，感受强劲有力的心跳。
“跳的很快。”
“谁家好人被妻子用足尖勾着大腿能很平静？”
呵呵。
最初不就可以吗？就好像完全没把我当做女人。
但现在不行了。
武士刀真的生锈了。更好材质的武器也确实如明所说，有很多。
但我想说的是……
“我是，苏爱莉。”
“说过吧？我故乡没这种改名的习惯。”
当没听到。
改名对我这样从小就在传统伊豆家庭长大的人来说，像是一种仪式。
要是妈妈没有改成德川，我没有叫德川，会被说和爸爸的关系有问题。
改掉姓氏，才证明我嫁到了这个家。
戒指依然闪烁着银色。帐篷被冷风吹的呼呼作响，有些冷气钻进来。
“爱莉，明天要是打瞌睡我不会帮你解释。”
解释不解释之类的，不知道。
只是想寻求温暖。
10月21日。
上午。
我最喜欢教导乃木坂刀术。
“哈！”
原因很简单，她有动力。很容易就能打起精神。方便我偷懒。
“明的身体，很暖和。”
“嗯……亲到他有些胡渣的下巴，很刺。但他好像喜欢我从下边看过去。”
“他没有一丝赘肉，肩膀也是你说的正肩。换上西服很帅，但他不喜欢穿，说很束缚行动。”
“……”
“啊啊啊！别说了！我练，我疯狂练！”
“说好的，等我赢过你……就算我要逆推叔叔爱莉酱也不会吱声！只会来默默关好门！最好是说话算话！”
“……嗯，我说话算话。只要你能让明喜欢，到那时候我不会吃醋的。”
可惜。
我的身体并非挥刀多少次就能到达的程度。
即便赢了我，明也不是那么好攻略。
10月26日。
木屋建好7间。30人不到，三间屋子就能挤下。但她们要专门的研究室，要库存室以便保存药品或者容易坏的食物。
电动床我也和明试过。
一点也不好。
吱扭吱扭叫，她们组装的不够严实……那种由明制造的声音反而会让我害羞的紧。不过比起趴在地铺，电动床要好很多。
10月28日。
晚。
“呼哈……爽！”
“太解气了！”
听说有队员出去，单独遇到从这里离开的男人。要抢她。
但被反杀了。
而且还有更大的好事。明带着她们一起成功引导大批怪物跌入事先准备好的陷阱，把很多怪物用简单改造过的货船当倾泻垃圾一样倒入湖里或者离这最近的海里。
那么多数量就算均摊下来，每个人也干掉不少于10只。
算是超大胜利。
“衣服穿好。肩带。”
“啊……德川小姐又吃醋了。”
很多人对我抱以善意的调侃。可我却很清楚，她们当中有些人看起来是喝醉之后不修边幅，露出肩带，夸张的盘腿坐完全不在意走光。其实……就是对明有好感。他是这唯一的男人。
不论是为了人口，还是单纯的饱暖思欲都对他有一些想法。
明是个保守且脸皮没那么厚的人。我不希望他因为这些带着很多杂质的情感分心。所以会在他来入座前帮那女人拉好肩带。
“呀，神大人来了。”
“要一口干掉咯？女孩子都干掉咯，神大人呢？”
“……”
她们围绕着今天做的事讨论。情绪很高。时不时有人跑到明身边。虽然我可以在明没来之前去把那女人肩带拉起来，但我不会在明已经来了之后还做出让他可能困扰的举动。妈妈……她会在爸爸和同事聊天时识趣的到厨房。
我也一样。
10月28日。
深夜。
明还在和她们开庆功宴，酒精在这种时候是烘托气氛和缓解情绪的好东西。
但肯定要有人站岗。
我，以及乃木坂。
“要和我实战练一下吗？”
往常，如果这样问，乃木坂肯定会很咬牙切齿的要和我决斗，然后输完哭鼻子。
但今天没有。
她一眼衣服，拄着我送她的武士刀坐在那。
“乃木坂？”
“……”
等我凑近，她也只是回头看我一眼，紧接着再转回去看着有些许雾气的夜色。
“德川。”
没叫我爱莉酱。语气有种说不出的颤。
“……”
我走到她面前。
凝视她的眼睛，那双眼充满困惑、动摇。有泪痕，像是哭过。
“出什么事了吗？”
“……”
她木讷的摇摇头，张了张嘴好几次都没能组织出言语。又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便携的收音机塞到我手里。
这东西我知道，是几个有专业知识的女人鼓捣好久出来的信号加强版成品。希望乃木坂一直带着，碰运气看看外面高点的地方会不会哪里能接收到什么信号。
原本该显示【8888】无效代码。
但现在不是。
【98.5mhz】
“滋滋……”
拨动音量旋钮，没有正确的人声。只有听不清的噪音，不知道里面的人是有在说话还是单纯的噪音。
“你……举一下，站高点。”
听到她的话，我又拿着收音机站到专门用木梯和铁丝绑成的瞭望哨平台上。
【伊豆……生未知……如……众听到】
【请立即前往千代区港口……滋】
【港口……确认，安全。】
“你也听到了吧？外边……有人。官方还在！”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想和叔叔说，但叔叔在忙，这件事……说出来，大家都会动摇。”
“就算说港口安全，我们又要怎么过去……要死多少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
她颤抖的很厉害，就像是已经模糊的希望陡然强烈到极点。
我该怎么回答？
我知道的。
电台里说的也许很对，外面是很安全。但那是对于‘人’而言，可是我以及在这里的所有人早就不算‘人’。
比起说是来救我们，我更相信……是出了什么变故想清算我们。
“乃木坂，这件事没告诉别人吧？”
“没有，我只想着先告诉叔叔，但是……”
“嗯，暂时谁也别说。我会和明亲自讲。”
10月29日。
凌晨。
“电台？他们肯定是出什么变故。”
“绝不可能突然好心。”
明和我的想法一样。
“只能这样了，我亲自去千代区看看。”
那边的怪物不是已经变得更强了吗？
想要这样说，但我又没能开口。
11月3日。
气温再度骤降。
【81%，-1c】
就连我也开始觉得冷，更别说其他人。
明离开之后的几天，情况变化……也不算预料之外。收音机并非只有乃木坂有。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
“神大人不是说过港口有可怕的东西吗？他还出过海，他都没办法，我们去不是肯定会死吗？”
“对啊，就在这里等，既然有人，肯定会来这吧？”
“……”
一开始，大家都坚定不移的认为必须等明回来再说。
“可是，电台里又说了……港口已经清理干净了。就是说可怕的怪物也有官方的人解决了吧？”
“万一他们是在确认伊豆还有没有幸存者，没有就直接核打击怎么办？我们岂不是都要死在这？”
“……”
然后，随着电台里偶尔传出的消息，又动摇了。
11月4日。
中午。
明回来了。
“我和你们坦白吧。”
“他们并不是要来救谁，港口那没有接人的船和飞机，只有隔着海岸线上百公里的大炮。”
“……”
尽管大家都没立刻质疑明的话，但我还是从那些交接的耳语和眼神中窥探到信任的裂痕。
不需要神大人也能活下去，为什么还要听神大人的话呢？
命，是自己的。都会这样想把？
11月4日。
晚。
“辛苦了。”
我擦拭着明的后背。那上边有一两道很浅的伤痕。
“他们到底想干啥？得不到开始想毁掉了吗？”
“……”
我听得出，明稍微有些急躁，不过很快又平复。
“太鲁莽了，直接和她们说了真相。”
“不，即便您不说，她们也会被电台诱导。”
“得想个法子，这样下去要散。”
其实，我不理解明为什么非要管她们。
啊。
也并非不能理解。
只是觉得，有点寂寞。我穿着果体围裙呢……都没看我。
明明自己说过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节，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11月6日。
明先生试图让她们再谨慎点。
但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传起流言。
“真的，就前天我亲眼看见，怪物根本就没有攻击他……从他边上路过。”
“进化者没有他这么强的，手能生火什么的……”
“不让我们去港口，明明听到了电台。他真有去港口吗？电台里都没说过有人去的事。”
“……”
“想当皇帝。在这里就只能依靠他，听他的话。等到他身边那个女人腻了，就该是我们。”
“喂！怎么能这样说神大人？”
“可就是这样啊！明明有官方在却不行动，还要在这里。还有……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怪物都会多看他一眼。你自己没有感觉吗？就算和他站在一起，怪物先攻击的也永远是你。不会是他，甚至就没见过怪物攻击他。”
“要不然怎么说得通他一个人就敢开装了那么多怪物的船去湖里？”
“……”
我在角落里看到乃木坂。
她抱着双膝，默然看着我。
“你和叔叔之前就瞒着我了？”
“嗯。”
“叔叔说的是真的？”
“嗯。”
“那就是没有未来吧？没人希望我们还活着。我……我想亲眼看看。想杀死我们的都是什么人。”
“你要跟她们一起去港口？”
“反正，我再怎么练也打不赢你。叔叔也不喜欢我。”
“现在决斗，我可以输给你。”
“不要，你又不是接受我……爱莉酱只是担心叔叔一下子被背叛会难过，希望至少有一个我在会好点对吧？”
“……”
我说不出话。
“不会的。爱莉酱帮我转达就是了，然后……叔叔应该只要爱莉酱就够了吧。混蛋……我、人家都那么不要脸的主动，摸也摸过，亲也亲过！直到死居然还是厨女！混蛋叔叔！臭叔叔！*萎叔叔！”
“不都是你抓着明碰到你吗？”
“爱莉酱就不是吗？成了就是赢家，输了就是败犬。”
“……活着，不好吗？”
“在哪还能活着？如果爱莉酱没骗人，爱莉酱，拜托你……和叔叔好好在一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叔叔总是看起来很强大的样子，但总觉得在什么方面很弱小，需要照顾。哈，说不定我可能……是母性泛滥。都不是什么爱情。”
她脸颊淌着眼泪，又飞快擦干。
“……”
我注视着那夹杂眼泪的笑，头一次感受到……原来乃木坂真的喜欢明。并不是假话。
11月6日。
深夜。
让我奇怪的是，明什么也没做。没再去说。
反而带我去城区。到怪物群里，要我站在天台，看他在布着恶心触手的怪物群里散步。
“她们说的没错，低级怪物确实会无视我。原因……我不太清楚。”
想表达什么呢？
觉得我也会猜忌？
“就是说，我其实不是这里的人。我……”
听不懂。
也不想听。我突然很生气，拽着明的领口。
“我对你来说，和她们一样吗？！”
“……”
可能是没见过我发火，明有些发怔。
“你，永远都不要觉得我会不相信。”
“我发过誓，我也说过，我爱你。”
“不论你要做什么……我都相信，都会帮你。”
我松开手，望着明有些犹豫的双眼。
问出下一个问题。
“明……”
“嗯？”
“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没那么糟糕。她们想去我也不劝了，到那个地方自然会明白。本身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别骗我。我知道的……如果情况真没有那么糟糕，至少，我穿围裙会敷衍。”
“……”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为什么要把我当小孩子一样保护起来？
完全忘了吗？
除去妻子的身份，我还是最得力的搭档，最亲密可以把后背交给我的搭档。
“我不想要你死。”
“我想活着，和你一起活下去。”
为什么会如此留恋呢？如此想活下去？
哪怕知道真相非常残酷。根本不是我能反抗的。
为什么，我就没有资格和心爱的人白头到老呢？这不公平。
为什么我就没有资格接受正常社会的医疗，恢复生育能力，给爱人诞下后代呢？这真的很不公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