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县令夫人 何大娘子上门
“我不怕!”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娇喝,随后便见品兰从屋外走了进来,径直在罗汉椅前跪下:
“母亲、祖母,让姐姐和离吧,就算我这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姐姐在孙家受罪。”
她方才去几人院里想要找人说话,结果却是见明兰、如兰都不在房里,于是又往盛老太太和华兰那儿去了趟,竟也没找到,最后寻到了自家祖母这儿。
同时,也是在屋外把里面的对话听了个大概。
就如明兰说的那般,她是断不愿意把将来不定的幸福,建立在姐姐实打实的痛苦之上。
“娘,你就给姐姐留一条活路吧。”
又怕母亲李氏下不了决心,品兰又言之凿凿道:
“母亲若只是怕连累了我,我明天就包了头发,上山做姑子去!”
此话落下,李氏再也是绷不住心中的悲意,当即便拉着品兰、淑兰一起抱头痛哭起来。
“呜呜~女儿,都是母亲的错啊!”
“……”
盛大老太太看不得这种场面,当即红了眼眶将头偏过去。
待母女三人将心中的积愤哭过一阵后,盛老太太立起身子,同华兰一起将她们搀扶落座。
等众人收拾好心情,盛老太太发话道:
“如今话已说开,眼看淑丫头的光明日子就在前途,也不用再哭了。”
李氏已经止住了声,但神色还有些迟疑,华兰一看,哪里不知道李氏是在担心什么,当即出声道:
“是啊,大伯母,品兰妹妹也是同意的,那和离之事已是成了,无需伤心什么了。”
李氏心中登时一振,她听出了华兰言语后帮衬的意思。
只听华兰继续道:
“不过料想到那孙家恐怕是个无赖性子……”
语气顿了顿,又道:
“正好前几日县令家的大娘子给祖母递了帖子,那便明日邀她来府上一叙。”
李氏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安然落地。
显然,华兰的这句话,便是要帮着自家出头了。
和离这事,其实李氏也早就在心里琢磨过。
无非就只有两种路子可走:
一是孙秀才直接点头同意,那么自然是皆大欢喜。
不过这好事只能自己心里想想,肯定是不可能的。
二便是孙秀才不同意,自家只能找到别的地方来迫使他不得不应下来。
而这“别的地方”,也分两种:
一种是私底下找到孙秀才的错处,拿捏住他,使得他不得不应下来。
这事上,孙秀才那个想要迎进门的外室,算得上由头,也算不上由头。
毕竟淑兰这么些年无所出,而那“奇女子”是怀了孕的。
另一种便是找个孙秀才得罪不了的人物,强按着孙秀才的牛头喝水。
而眼下,华兰愿意找上县令夫人,让她帮县令递个话……
县令有一地父母官之称,这话可不是光嘴上说说的,而是真的对治下之民有司法、财政、民生等领域具有决断权。
如若不是有盛紘的情面,那么盛家大房这个宥阳大羔羊,怎么得也不能像现在这般舒坦,也攒不了这么大的基业。
县令:“怎么经商我可能不懂,但怎么拿捏一个商户,我还是略有几分心得。”
孙秀才虽然有秀才功名在身,但也只是一个秀才功名,没有官身,在县令这个父母官面前,还是要受制于人。
而且就算是孙秀才头硬,其后还不是有孙家亲族嘛,想来到时候“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后,他们也会帮着劝说。
至于县令会不会帮忙……
按李氏这么些年的了解,现任宥阳县令陈和可不是什么迂腐文人。
初时对自家还有些冷淡,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便和自家关系亲近了许多。
长梧婚事陈和能亲至入席,便是关系亲近的表现。
况且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陈和注重文人傲骨,还不谄媚武勋爵位,但华兰可是还有个庶吉士家中大娘子的身份。
无论如何,也能让他帮衬一手。
……
翌日。
得了华兰回帖的县令夫人,何大娘子,一大早便在县令陈和的催促下,穿着新衣,喜气洋洋的上门盛家。
轿子刚到盛府门口。
她便被早已等在门前的李氏迎进门。
何大娘子是和李氏差不多的年纪,也都是在宥阳妇人圈里有脸面的人物,平常过年过节的时候也会碰一面。
只不过多是何大娘子被众人簇拥在中心,李氏跟在人堆里陪笑脸。
但今日却有些不同了。
何大娘子一进了大门,便展露出前所未有的热情,一路往正厅里走,边笑边贴着李氏说话,一副两人是闺中密友的表现。
弄得李氏都受宠若惊了。
进入正厅。
何大娘子主动朝见过几面的盛大老太太招呼了一声,随后便将注意力转向了旁边的盛老太太和华兰。
“老太太,百闻不如一见,今日可算是有幸识得将门虎女的真容,端得是仪态万千,威风赫赫!”
“大娘子这是哪里的话,我这已经是老身子骨了,哪里还有什么威风。”
盛老太太轻笑一声,随后便把旁边端坐着的华兰显了出来:
“这是我的大孙女,华兰。”
今日是有事与何大娘子相谈,华兰也不好摆着身份,但不也能自己拉低身份主动上赶着介绍在自己,因此,让盛老太太以长辈身份互相介绍,是当下最恰到好处的。
华兰趁时起身,想要欠身行礼,不过当即便被眼疾手快的何大娘子上前搀扶住,嘴里惶恐道:
“盛夫人,您这身份给我行礼,可真是折煞我了!”
妇人大娘子之间,爵位远远比官职更得看重。
因为官职不能父子相承,但爵位可以承袭!
华兰也只是浅浅表示一下。
等何大娘子碰到了自己的手,便顺着力挺起还没来得及弯下的腰,眉眼弯弯,浅笑道:
“大娘子谬赞了,现在这儿没有什么平阳侯夫人,只有一个嫁出去的盛家女儿罢了。”
华兰说的轻松简单,但何大娘子可没敢真这么想,更别说自家还是想攀附上平阳侯府。同时,她心里暗暗想着自己官人昨夜叮嘱的话:
“我打听到那孙家似乎从外面迎回了个外室,是个歌姬出身,还怀孕了,今日刚把那盛家姑娘气回娘家,现在平阳侯夫人就让你明日登门,肯定是因为这事用得上我家。
儿女坦途就在眼前,你可万分注意些!”
再想到华兰口中“一个嫁出去的盛家女儿”,何大娘子的心中暗忖:
‘看来真如官人所说,今日是为那淑兰的事有事相求。’
有事好啊!
自家正好借此机会,搭上平阳侯府的关系!
何大娘子斜眼看了下盛大老太太身后,侍立着的柔弱妇人,眼眶红肿,身形消瘦,一看就是在夫家受了委屈,跑回娘家哭诉的样子。
“是是是!”何大娘子点头应是。
随后又对着如兰和明兰一顿夸。
长姐如母,夸别的可能拍到马腿上,但夸自家儿女姊妹,那肯定是出不了差错(能一起从汴京远赴宥阳,关系肯定是亲厚的)。
果不其然,华兰和盛老太太的脸色顿时亲切了不少。
何大娘子认了脸,这才在盛大老太太的左手处坐下。
于是盛大老太太开启话头,开始说些客套话。
又寒暄一番后。
何大娘子装作不经意间扫了淑兰一眼,旋即面露奇怪道:
“伱家这姑娘看着脸色苍白,莫不是从小身体不好?”
盛大老太太立马会了意,立马脸色凄苦道:
“让您看笑话了,我家这女儿并非是身体不好,而是…而是在外面受了委屈,往家里躲一阵罢了。”
“哦?还有这等事!”
何大娘子脸色一肃,忙追问道:
“到底是因为何事?我们两家关系甚笃,我这个做伯母的,也好帮着出些主意。”
盛大老太太看了何大娘子一眼,当即便把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我们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家,知道淑丫头这几年没生出孩子,所以本不愿意追究他寻了个歌伎之事,愿意商量一番的,谁知……”
盛大老太太眼眶含泪,拎起淑兰的袖子,泣诉道:
“谁知那孙志高和她母亲连商量都不愿意商量,只管打骂我家淑儿,可怜我家淑儿从小养尊处优长大,哪里经受得住这般痛打,只得伤痕累累的跑回家里。”
李氏也趁时出声,含泪道:
“我家女儿怕我们担心,起初还不愿意说孙家的事,只是被我们发现了鞭痕,这才不得已之下如实相告。”
“呜呜~可怜我家淑儿啊!”
李氏说完,起身抱着淑兰痛哭起来。
何大娘子听完,登时拍了下桌子,立起身来,怒斥道:
“简直是岂有此理!拿着姑娘家的嫁妆挥霍、往返于勾栏瓦舍还不够,竟还连商量都不愿意商量,就行宠妾灭妻之事!”
何大娘子作为官眷,也是个会察言观色和扣帽子的,听出盛家人对孙家母子的不满,立马就扣了个“宠妾灭妻”的名头。
华兰同样面露担忧道:
“是啊,一想到我家姊妹今后还要再入孙家这个虎狼窝,我心里就紧得慌。”
何大娘子一下就明白了华兰的意思,原来是想让淑兰和孙志高就此断了关系。
而依高门贵眷对名声的注重来看,想必是不想被休妻,而是要个和离的名头。
‘也对,不然怎么也找不上自己。’
心里分析一通后,何大娘子觉得这事可以干。
左右这孙志高不过是个年近三十,还考不中举人的老秀才罢了。
就算将来他家祖坟上再冒青烟,乡试、会试接连考中,那到头来,也不过是如自家官人这般,成为地方州县的县令而已。
自家得罪的起。
而这又哪里比得过依旧鼎盛的平阳侯府,和日渐势大的盛家二房呢?
听说这位平阳侯夫人的父亲,刚升了工部郎中。
家中弟弟,也就是盛家二房的嫡长子,同时是被馆选为庶吉士。
两相对比过后,李氏觉得自己但凡有片刻犹豫,都是对大周朝堂的不尊重。
那当下,由这位平阳侯夫人指示的和离,更是显得安全有保障了。
至于盛家人嘴上说的前因后果是否真实,何大娘子也不想深究了。
实在是有利无弊啊!
“盛夫人说的对!”
何大娘子不由得点了点头,面露担忧道:
“这样薄情寡义、贪图享乐的男子,实在不是个托付终生的好郎君,应当早些了断才是。”
“是啊!”
盛大老太太此时开口道:
“我家便是打的这个主意,想要把淑儿从孙家里救出来,但奈何那孙家人惯是个蛮横性子,所以有些担心他家不肯和离,非要休妻,给我家落个不好的名声。”
“这如何使得?”
何大娘子突然快步走到淑兰边上,轻手握住淑兰的手腕,拎起手袖,细细对着她手上的伤痕打量了一会儿,随后转头看向盛大老太太,怒气冲冲道:
“莫非天下的好处都要让他孙家得了不成?!”
何大娘子:我家也想要啊!
“孙家人珍惜不得这种富贵,那也轮不到他来泼污水!”
何大娘子:正是我表现的好时候!
“我已是看不过眼了。”
何大娘子演技精湛,原地喘了会儿粗气后,才道:
“我这便回家同官人说说,他治下这是出了何等‘人物’!”
说着,何大娘子就要出门,但被一直观察着的华兰起身拦了下来。
“这事也不急在这一时三刻。”
华兰轻轻拉着何大娘子往座位上走,李氏跟着上前搀扶何大娘子坐下:
“你也才是刚到府上做客,连个饭都没用,这便走了,却也是显得我们两家不够亲近了,这可不是做主人家的道理。”
“对,倒是我欠考虑了。”
何大娘子虽然嘴上说着抱歉的话,但心里却是乐开了,她这故作着急回家,自然是要等着华兰来开口留自己。
不然等会儿叙完话,自己再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留下来用饭,多交流会儿了。
总不能主动提,自己想留下来用饭吧?
那多失礼呀!
自家虽然想要靠近平阳侯府,为子孙谋条退路,但脸面上的功夫还是要有的。
可不得自轻自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