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999年的会议团下 （十九）
    那一天正是台风刚过，阿剑陪船务公司票务主任返琼。台风过后满目疮痍，大多数饭馆还在清理门前的垃圾，我们找半天才才找了家鹅肉店。开吃之后，阿剑问我：“文哥，这个月生意如何？”
    我笑道：“前两个月还行，但就是压钱太多，收钱麻烦，压力不小，呵呵，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但到这个月就太差了。”我与他碰了杯便把这一段的情况如实相告。
    阿剑听了说：“这个月是客人少，但也有几个团啊，有一批14个人，还有一批12个人的，七八个人的我也见老林接了，没送你这吗？”我听了很是震惊，瞪大眼睛对他说：“真的吗？没看错吧，这几个团我都没接啊，都是零零散散的，七八个人的也就一次，基本都是两三个、三四个的。”
    阿剑低头想了想，靠近我说：“文哥，我跟你说，你自己知道就行，别跟老林说。我感觉这家伙可能是做人情给了其他人了，这是他一贯手法，你要提防。这个月好多旅行社没客，都求他，他可能借这最难做的时间讨好别人了。在最难做的时候给人家客人，那得的面子大啊。”
    我听了心里就一沉，顿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阿剑不好多说，老林一向待他不错，一起吃喝玩乐，有事也出手帮忙，而且大家都在一片屋檐下，他也怕说的太多我万一不慎走漏风声对他不利，所以只能点到为止。若是别人所言，我就当老林狡猾遭人忌恨，可阿剑是我兄弟，他这话我哪能不信，顿时平添了几分忧愁。
    老林是地道的生意人，虽然他表面敬我，但也看出我一身的书生气好对付，且这里的主动权在他，他若是动点歪门邪念，我也奈何不了他，名义上我是老板，但实际当家的是他，他明白在这场博弈中彼此所处的位置。仁义只能套住君子，他虽也读点书，但更喜欢曹孟德之“宁愿我负天下人”，我有求于他，主动权在他，我落下风，又如何敢要求太多？
    酒局之后我也颇感形势不妙，便要与阿剑同行回湛江。阿剑担心与我并肩回去引起老林猜疑，便让我迟些再去。于是他先回湛江，我隔天才到。
    一到湛江还是吃饭，弟兄们酒足饭饱之后，我留老林单聊，我无法指责他，只能好言相劝：“老哥，咱们推心置腹的说句话，兄弟感谢你在我困难时的支持，我知道多少人争着要与你合作，可你还是要兄弟，没把钱放在心里，义薄云天，这我都知道。但这个月就这点客人，让我害怕呀，这么下去，兄弟哪还请得起您吃饭？”
    老林一听，当然知道我要说什么，顿时哈哈大笑道：“兄弟放心，这个月过去，肯定形势大好，最旺的时候马上就要来了，你就等着发财吧！”我听了自然也只好哈哈大笑，与他紧握手说：“老哥，我也等着呢，这里就拜托了，需要我干啥，兄弟我义不容辞！”
    老林又是哈哈大笑说：“放心吧，兄弟，我会让弟兄们好好干，你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我是个读书人，不懂江湖上那些手腕，所以只能按自己的套路说话，春风化雨润心田。这席话对老林这爱读书的人还是有些效果，果然从10月份开始，似乎又恢复常态，与9月份截然不同，客人又一批接一批的送来。但老林偷卖客人的事也难以杜绝，旅游圈就巴掌大，阿丽听到了消息，老林也在往别家送客人，她忙报于我，我点头道：“知道了，我问他怎么回事。”
    我果然打了电话问老林：“老哥，怎么有人说咱们那里也给他们发客？”老林笑道：“兄弟你听错了，我帮他们接的中转客人而已，不是咱们的客人，不然我们找他当面问问。”我只是为了警戒罢了，知道也难以杜绝，水至清则无鱼，我也怕说多了老林一恼怒，与我一拍两散，那不单没了生意，还成了仇人，与老林这样的人结仇，可不是好事！
    所以我也笑道：“哦，哈哈，这样啊，我明白了，您辛苦了，老哥。”老林又是哈哈笑道：“没事，兄弟，放心吧，咱不干那事！”
    阿丽后来又向我说起几次，我也只能故意愤愤的道：“我会跟他说的，妈的，着我的钱还干私活。”阿丽又说：“老林这人极狡猾，文哥你要防着点。”我只好连连点头称是。
    小姑娘为我好，我自然明白，但此时我需要老林，又能耐他何？以我现在这实力，也拿他没辙，他这样的山大王，不光是我，其他人也一样拿他没辙啊！
    随着冬天会议团的到来，老文开始意气风发，就好像憋了好久的瘾君子，眼看已不成人样，忽然过足了毒瘾，立刻精神百倍如换了个人。
    这时的老文每天穿戴整齐，还是白衬衣，但越发干净，但最明显的一个变化是换了条灰色的长裤，这裤子与普通裤子不一样之处就是厚，还有就是裤子表面如同打了层蜡一般锃亮，简直象一面镜子，偶尔还能照出人影来。
    我见了笑着问他：“兄弟，你这裤子厉害啊，怎么跟皇帝的龙袍一般这么亮？”老文笑道：“都是阿美弄的，布料还可以吧！”人靠衣装马靠鞍，老文这一身打扮穿出了老板的气势，并把这气势也带到生意场。
    今年的会议团着实火爆，比往常增加不少，从十一月第一个星期五便开始，几乎每个星期不落，个别星期还有两个。然而今年的会议团接站麻烦，由于机场已远离市内，我们手头没车，只能是大团体租车接，人少的单位自己打车来，可就这样，还是不免被机场的外联劫胡，所以每个会议都有些人被拉走，没参加我们的环岛考察。
    会议团利润极高，人均150到200的利润，尤其向天银也不知怎么回事，偏就喜欢老文，哪怕老文报价比别家高出三五十块每人，向天银还是毫无怨言的选择他，所以一个团下来的利润足足抵我散客团忙一个月，而且还尽是现款，概不赊账。
    而今年的会议团，由于多了人妖、潜水等等项目，效益更好，割草更轻松。领导们也由于财政连年增长，小金库监管不严，公款的顺手，旅游之中的吃喝玩乐连带购物，只要能开票，就闭着眼睛潇洒掏钱包，反正公款买单，不白不，了也白，白谁不，不你傻呀？
    那年月对假票据也不太审查，旅途中各餐厅、商场、娱乐场所假票据盛行，真票倒是稀罕物，加上各省票据也皆不相同，谁又有力气分辨这些来自海南的票据是真是假？即使查了知道是假票，也怕得罪人，吃力不讨好的事谁干，难道自己就不出门，不开票回来报销？与人方便也是于自己方便，干的是政府的活，又不是自家的事，何必费那劲！
    99年第一个会议团，30人我就赚了5000多，一炮打响，而这团队也十分顺利。领导们公款自然不像那些小老百姓，唧唧歪歪，一路算计，买个东西、吃顿海鲜就跟要了半条命一样，一般我一介绍，领导们私下问问能否开票，然后痛快答应了事。
    你爽快我也爽快，投我木瓜报以琼瑶，我一路也是劳心费力，极尽阿谀，把会议团的领导们伺候的万分舒服，高高兴兴的离开。即使有些领导对会议收费有些看法，旅途结束，见一路欢歌笑语，也觉得物有所值，回到海口早已与会务组化干戈为玉帛，皆是把酒言欢而散。
    等送走团队，想着今年会议团不错，老文怎么着也该跟我结账了，可谁知他只是补足了我垫的团费，分账的事只字不提。我想着这只是第一个团，他手头紧张还没缓过劲，便也没多问。但之后第二第三第四个团带完，老文手中已握了近三万利润，可他依然没有和我平分利润的意思，我心里渐渐的十分别扭。
    从年初的会议团算起，到如今已接了六个会议，即使年末的会议团不算，年初一万多的利润怎么说也该和我平分，年末的会议团另说也可。
    拖到第四个会议团还不结账的时候，我心里已猜出七八分，老文大概已看到会议团的大好形势，似乎要断了与我继续合作，这利润是那么诱人，看这情形，一座金矿已在眼前，岂能与他人共享？
    此时老文的态度已不像先前和蔼，脸上开始阴沉，似乎要博他一笑，非得烽火戏诸侯才行。不光对我，对孙总和主任也是一样。
    虽然之前的散客团和北京团赚不了几个钱，但振邦旅行社从无团到一个月几十个团，大爆发，孙总也一下有了面子。酒店、餐厅哪知道其中的奥秘，只知道振邦旅行社团多，业务好，都纷纷把帐记在孙总身上，常打电话来问候他，求他在业务上关照，孙总一下受到重视和尊重，自然感谢老文。主任本就是见风使舵之人，正如老文判断的那样，也开始向老文递笑脸。
    老文对我的散客团虽因没赚到钱表面恼火，但实际上在外人面前，他也以散客团为荣，团队多他自然有面子，不赚钱赚吆喝也很重要。有了面子说话才硬气，特别实在没有会议团的空档期，散客团的支撑何其重要！老文本就是个爱面子的人，这个圈子里除了比赚钱，团队多少也是考量指标，这也增加了他说话的筹码，对得起别人称其“文总”的称号！
    老文之前借我的散客团，会议团不赚钱，故意甩我脸色，难道是为了等待与我分手的机会？我正担忧老文是否过河拆桥，扣机突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