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与大家说笑一番,见唤弟去看曹森久久没回来,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了。
他站起来对蔡晓说:“姐,那个祝阿姨丢在河面上的衣服我给捡回来了,在自行车的车筐里,麻烦你给她送回去吧!可别耽误了她用。”
“好!”蔡晓答应着站起来,对赵书记说,“大哥,让文龙先陪你喝着茶,我去去就来!”
“弟妹跟我不用客气,请自便!”赵书记笑着摆摆手。
欧阳紧跟着蔡晓出来,讨好地说:“姐,我用车载你去吧!正好把自行车也给曹森他娘送回家里去。”
蔡晓别有深意地看了看欧阳,说:“稍等一下!我回屋穿件衣服。”
欧阳点点头儿,耐心等候着。
“走吧!”没多长时间,蔡晓就穿着簇新的羽绒服出来,招呼着欧阳一块儿出了当屋门。
欧阳先载着蔡晓去了祝绣家。
肖莹莹刚给她娘泡过热水澡,给她修剪着断指甲把她哄睡了,正打算出门,去了解一下母亲又弄出了什么“乌龙案”呢,蔡老师就跟一个高个子的青年走进了她家的小院。
一见蔡老师抱在怀里的东西,聪明的莹莹就知道“事主”找上门来了。
感谢着接过她娘的衣物,莹莹把造访者请进她的房间。
莹莹偷眼打量一下这个穿着滑稽的年轻人,只见他文静地站在蔡老师身侧,上身的新羽绒服袖子缺了不止二寸,下身的裤筒短了不下半拃,衣不符体此刻并不是她关注的重点,让莹莹担心的是他垂在身侧的手,两个手上都怵目惊心地缠上了厚厚的白纱布。
她暗叹一声,“俺娘又闯祸了!这要是农场的人还好办,都是熟人,人家吃点亏也不会认真跟我计较。可这个长相俊秀的年轻人可面生得紧,可别……”心思百转的莹莹看看蔡晓,暗暗祷告,“老天保佑,这人千万要是蔡老师的亲戚啊!蔡老师一向好说话,有她从中斡旋,这事也许就能轻轻揭过去了……”
莹莹本以为母亲的指肚流血了,谁想在给她小心清洗的时候,发现她娘除了右手中指断了一截坚硬的指甲外,竟然丝毫未受伤,就是指甲缝里塞满了血乎乎的肉泥,估计是母亲嘴里的那个“流氓”忍疼留下的吧!
看了看年轻人层层包裹的手,莹莹暗暗叹息,“绝对没错!这应该就是母亲嘴里一直嚷嚷着要抓起来的那个“流氓”了。”
自认对事实真相已经心知肚明了,莹莹心虚地低下头,看也不敢再看那个人一眼。
“蔡老师,过年好!”莹莹底气不足地招呼。
蔡晓和颜悦色地问:“莹莹,你娘怎么样了?”
莹莹垂头丧气地答:“泡过热水,刚刚睡了!”
“哦,真难为你这个孩子了!”蔡晓叹息着,抬手摸了摸莹莹的发顶说,“前一阵子,因为唤弟的身体,我也焦头烂额,没心顾及其他,今天才听说你娘前些时日突然发了病,就想来看看你们母女。刚好今天又出了这档子事儿,哦,这位呢,就是唤弟的临床医生欧阳。他从城里回来的时候,见你娘在东河的冰窟边洗澡,以为她想不开要干啥傻事呢,所以就伸了一把手,引起了你娘的误会……”
“蔡老师,我明白,欧阳大哥肯定是好心,可我那个糊涂的娘却把他抓伤了,我感到非常抱歉!我……您看……”
看莹莹吞吞吐吐说得艰难,蔡晓微微一笑,接过话来:“莹莹,你娘是个病人,欧阳能体谅的,那事不许再提了!来——过年了,阿姨也给你添添岁,希望咱们农场的孝女莹莹越长越漂亮!”
“老师,不!阿姨,我不能要!”莹莹不好意思地推托着。
“看你这孩子,几天不见面,就跟阿姨如此外道了!拿着,不然,阿姨可不高兴了!”
“就是,我姐给你,你就拿着,‘长者赐,不可辞’嘛!”欧阳突然从旁发声,“我们还有事,就不多打扰你们母女了。希望祝阿姨早日恢复健康!姐,咱走吧——”
蔡晓看看满脸急色的欧阳,回头嘱咐莹莹:“别出来了,好好陪陪你娘,她心里苦啊!”
莹莹目送二人离开,想想父亲绝情离开、母亲骤然精神错乱以后,邻里众人看她娘俩的异样眼光,还有天真的孩子们当面骂她娘的那些难听的话,再低头看看手里厚厚的红包,从辍学以来,一直在人前努力坚强的她终于流泪了。
鼻子酸酸地回到她娘的屋里,莹莹这才看到了静静躺在炕梢的羽绒服。收好蔡老师送给她的大红包,把这件崭新的男式羽绒服拉过来,莹莹展开看了看,衣服前襟和后背都湿了一点点,好在没沾泥也没刮破。
她找出电熨斗,接通了电源,准备给它烫干以后再还给人家。
莹莹用手小心地测试着熨斗的温度,不时地回头看看铺在炕上的羽绒服,又想起那个好心人身上小了好几个码的衣着,忍不住捂着嘴窃笑起来……
蔡晓领着欧阳来到曹森家,给曹森娘交接了自行车。薛白热情地招呼他们屋里喝茶。
蔡晓看看身后的欧阳,犹豫一下,笑着进了薛白的房间。一番客气后各自落座,曹森的大姐沏上茶来,欧阳端起来微抿了一口,说:“曹森不是发高烧吗?我也是医生,可以过去看看他吗?”
薛白一听,马上站起来,高兴地说:“太好了!乍猛丁的,还没想起来,你就是唤弟的那个医生吧?她那么厉害的病你都能治好,肯定医术高明,快请!曹森在西间屋呢!我领你过去。”
欧阳放下杯子,摆摆手说:“不用了,我和曹森也是好哥们,阿姨不用跟我客气,你还是陪我姐喝茶吧!我一人过去就行了。”
“那好!那好!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小森就拜托你了!谢谢啊!”听欧阳如此说,薛白又满面欢喜、感激不尽地坐下了。
欧阳如愿来到曹森紧闭的房门前,吐了一口气,抬手正要推门,就听里面唤弟哽咽道:“死土匪,俺知道你是故意吓唬俺的,你快醒醒啊!只要你好了,俺……”
担心唤弟胡乱许愿,欧阳急忙推门而入:“唤弟,曹森怎么样了?”
唤弟扭头一看来的是欧阳,猛然想起了昨夜的难堪,吓得她“咕咚”一声,把还没对曹森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低头避开欧阳探寻的目光,抽了一下鼻子,低声道:“打了退烧针也没管用,退了又烧,都昏迷一天一夜了。”
欧阳跳上炕,先探了探曹森的脉搏,又伸长手臂试了试他的额头温度,着急地说:“这么烫,怕是有39c了,不能再在家里靠了,得赶紧上医院。”
唤弟急了,泪眼朦胧地抓紧欧阳的手问:“曹森不会烧成傻子吧?”
欧阳疼得咧了咧嘴,抽出手摸摸她的头,说:“别担心!我这就去跟薛阿姨说,正好你干爹的轿车还在这儿,赶紧送他去城里的医院诊治,应该不要紧!”
欧阳从炕上一跃而下,回东屋跟薛白说了送曹森去医院的话,薛白惊疑地道:“就是个感冒发烧,还用上医院?这新正大月的,好说不好听啊!”
欧阳急道:“持续高烧能烧坏脑子,这是其一;二呢,我怀疑曹森不是普通感冒引起的简单发烧,有可能是有其他毛病。”
“其他——毛病?”薛白一听,脸色骤然变了,“欧阳医生,你跟我交个实底儿,小森到底是什么病?”
欧阳寻思一霎儿,问:“最近,曹森有没有受伤?”
“有!有!年五更里,后脑勺挨了肖莹莹一棍,还叫她那个疯子娘挠了一爪子,在这边腮上。”薛白摸着自己的右脸急忙回答。
“再往前呢?”欧阳又问,“有没有被兔子、狗、猫之类的动物挠过啊?”
“兔子?狗?猫?最近都没有啊!”薛白皱紧眉头努力回忆着。
曹红玫推了他娘一把提醒道:“娘,我大弟前几天叫老鼠咬过手指头,你忘了?还是木子对你说的。”
“有这事?小木——曹木!”薛白扬声高喊起来。
“娘!别喊了,早上你刚走,我爹就接了一个长途电话,好像是我爷奶那边打来的。他回来什么也没说,铁青着一张脸翻箱倒柜的……后来就带着林子和木子匆匆走了,说是回青岛给我爷奶他们拜年去了!”
薛白一愣儿,突然大哭起来:“哎呀!这个杀千刀的王八蛋,我叫他在家里好生看着儿子,他光想着他老子娘,自己儿子的死活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娘,我爹回去看看我爷奶怎么了?家里不是还有我嘛!”红玫劝了母亲一句,立刻改变话题,道,“这会儿,咱还是先说说大弟的病吧!欧阳——呃,大哥,我大弟从北京回来,就跟我娘置气不吃饭。我娘没法子了,只好把饭给他端到炕上,琢磨着他饿急眼了,自己也就吃了。谁知道,我弟没吃,倒是招来了一个老耗子。就前几天,老耗子来偷食,被我大弟一把扑住了,拎着尾巴还没怎么着它呢,就被它咬了一口。哦,那老耗子本事大着呢,倒吊着尾巴竟然还能反扑上来咬了我弟的手指头,不过这事早就过去有五、六天了。我弟之前也一直好好的,他是从昨天上午才开始发烧的,应该不管那耗子啥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