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轰——轰”的响声由远及近而来……
“娘——快看!快看!俩飞机排着队飞呢!”侧坐在自行车平梁上的女儿突然伸长脖子,挥舞着右臂兴奋地喊叫起来。
在文龙车后行李架上安坐着的蔡晓,懒洋洋地把肩膀靠在丈夫结实的后背上,漫不经心地仰起头:只见湛蓝的天空中,两架战机大声轰鸣着,各自拉着长长的白线正从他们头顶并排掠过……这两架战机过后3、5分钟的样子,女儿又高喊起来:“娘——娘,又来了,快看!快看!还是俩,排着队呢……”
“是战斗机!”蔡晓回应了女儿一句。心中暗道:“看样子,这是空军在训练啊!难道农场附近还藏着一个空军的军事基地?”
文龙忍不住开了口:“唤弟,小点儿声,别跟上次似的,回头儿再把嗓子喊哑了!”
“爹!飞机打哪儿飞过来的?”小脸通红的女儿直接忽略了来自父亲的关心,兴冲冲地问。
“东南边有一个小型飞机场,离咱这儿有8、9里路。得空儿了,爹带着你和你娘一块儿去看看!”于文龙解释着,乐呵呵地许诺女儿。
“好啊,好啊!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爹可要说话算话!”唤弟趴在继祖叔叔的自行车“把横”上,使劲儿向前探着身子,勾起右手食指,手臂一伸一缩的,一个人自娱自乐着。
“唤弟,别把身子压到车把上,你动来动去的,叔叔都不好控制方向了!”唤弟的专人司机乐呵呵地说。
“哼——那是叔叔的车技不好吧!爹带着俺和娘两个人去大远远的姥姥家,俺也这个样儿,爹就没说过压到车把横上不好控制方向。是吧?爹——”唤弟一扭头儿,不屑地回答叔叔,同时还不忘拉个同盟军。
文龙对继祖说:“这鬼丫头,小嘴里净词儿,‘叭叭叭’地,一般人还都说不过她……”说着,兄弟俩同时会心地笑了起来,“呵呵呵……”
一行四人下了南北的康庄大道拐向东,一条三华里的土路直指柳沟河。这条土路左边是一道深沟,右边与庄稼地接壤,说白了,这就是一条田边小道儿。不过,这条小道却不窄,宽度能容两辆大马车并驾齐驱,足有东酉家村田边道路的两倍之阔,不愧是农场,一看地边儿的路就知道:非常大气!
顺着这条土路一直向东,离柳沟河大约还有600米左右的地方,路左边的深沟上跨了一座带护栏的石桥,小石桥虽短却宽,也不知当初搭桥的设计者是如何想的,反正他们面前的这石桥,宽度都远远地超过了长度,看上去像个臃肿的矮胖子,给人的感觉自然就有那么一点儿的“不伦不类”。
文龙和继祖几乎同时一打车把儿,他们的自行车划了两道漂亮的“弧儿”,并排着拐上了石桥……
被一圈儿“军营杨”遮掩得严严实实的康庄农场——其场区的大门脸儿就迎面展现在四人眼前了……
这一年的谷雨前,知青蔡晓一家就顺顺利利地来到了康庄农场——地处康庄公社东南方向约五华里处的新落脚点儿。
红砖高墙圈出的农场场区被一片空阔平坦的上好种植地四面环拱着,摆出一副“农村包围城市”的驾步儿。场区周围的550亩庄稼地——地“属”黑土,相当肥沃,“嗯!”文龙点点头:是种植的好地土儿。
包括50亩地的场区在内,整个康庄农场的占地面积一共是600亩。
若是可以乘坐刚才飞过的战斗机向下俯瞰:600亩的农场地域就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大“田”字。
这个“田”字,北邻毛家庄的田,南接田家庄的地,向西越过深沟就是康庄大道,与道西康家庄的土壤以康庄大道分界,东边紧贴上了柳沟河西崖儿。
康庄农场离文龙的老家——东酉家村果然不远,只有15华里。于傅氏说得不错,她摇着蒲扇,顺着柳沟河崖儿,步行着就找过来了……考虑到勾股原理,若是走河崖儿来康庄农场,那就是绝对的两点一线,与文龙四人走的那条七拐八拐的大路一比,走河崖就相当于走了三角形的一条“玄”,恐怕连10华里的路也不到。
柳沟河的水不知疲倦地灌溉着两岸的庄稼,养育了大半个康庄公社的淳朴农民。
设若把穿越康庄的这条母亲河看作是春天的一根柳条的话,那么它两岸的村庄就是柳条上的片片嫩叶。
现在,再让我们冥想一下儿:把蔡晓的婆家和康庄农场之外的村子全部摘掉,那么分居于柳沟河两岸——蔡晓先后落脚的这两个点儿,就与河本身构成了一个有趣的“%”。不用说,“%”上面的那个“o”就是蔡晓夫妻今后奋斗的地方,也是他们一家三口如今的安身之处——康庄农场了。
康庄农场的党支部副书记——尹宁、场长赵长春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一行……
自始至终都微笑着的尹书记,约摸着——得有50来岁了,他面相清癯,话不多。除了几句冠冕堂皇的欢迎词之外,几乎就不再说话了。
整场的见面气氛都是赵长春场长一人主导“煽动”着。
不论是长相还是性格,他都与尹宁书记截然不同。赵场长是一个爽朗的大胖子,一直滔滔不绝地说笑着,给他们大略地介绍了一下农场的现状。
而后又“呵呵……呵呵”地说:“咱农场唻——正式职工不多,加上临时工也不过40多号人。在你们之前,已经来了三户知青了。听公社的意思,这次一共安排了40多户入场,照一家四口来估计的话,咱农场怕是也要添160口子人呢!看形势,以后农场就是你们知青的天下了……”
唤弟不安分地坐在木头躺椅上,她实在不耐烦地听他们没完没了地拉呱了。就东张西望着,四下里打量:对面办公桌上一部黑色手摇的电话机子拖着长长的黑线,唤弟的目光顺着黑线游走,试图寻找到它的源头,找着找着,一下子就看到了办公桌后面安坐着的尹书记。不知为何,她突然就联想到了娘常常看的板桥诗画,记得那上面有一幅郑燮的长须画像。唤弟淘气地想,若是拿爹的刮胡刀刮掉郑板桥的胡子,那不就是对面这个什么姓尹的书记吗?
尹书记似乎也发现了唤弟正在“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他对着她微微一笑,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一个大苹果,招呼唤弟过去。唤弟咽了一口唾沫儿,终是难抵诱惑,她一下跳下躺椅,直接就向着苹果跑过去了……
现场还有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人,在他们交谈的间隙里不时地上前添茶倒水。很快,唤弟就知道了他的名字。
因为赵长春场长刚好喊了他:“柳清扬,你来——带蔡晓他们一家去宿舍安置安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