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石桥搭建在旧木桥旁边,呈东西走向,横跨在柳沟河上。
桥长39.6米,宽3米,高2.25米,共有23个石墩,22个方孔涵洞。
整座桥全部用岗岩条石横直交错,叠砌而成。
所用229块长方体条石,一共有五种不同尺寸:
66 块桥面石板,全部长1.8米,宽0.7米,厚0.35米。
桥面镶边石条44根,长是1.8米,宽0.36米,厚0.35米。
46根桥面和桥底的横梁,长3.4米,宽0.5米,厚0.35米。
桥墩石块,长0.5米、宽0.5米、厚0.7米,共46块。
桥基石条,长3.4米、宽1.5米、厚1.5米,共27块。
铺桥的壮丁们,先在夯得铁硬的底槽上铺设桥基。
桥基所用石条单重约20吨,大小相同,整座桥底全部用它密密排布。
然后,再在桥基上均匀铺放上23根底梁。
底梁两头各进0.4米,分别安一个石墩。
最后,再在石墩之上,铺架桥面石板和镶边石条。
石基、石墩、石梁、石面相互垒砌承托,碎铁片找平,水泥灌缝。
仅仅用了两个月,这座孔距匀称的简易平板石桥就顺利竣工了。
群众的智慧是不可估量的。
这座长约40米,宽3米的石板平桥,仅凭淳朴村民的双手,一未经专家设计:二无专业人士指导,就能迅速搭建成功并投入使用,对村民们来说是难能可贵的。
四清桥极其朴素,桥面之上没有古朴美观的雕刻护栏,桥面之下没有“长虹卧波”的弧形孔洞,桥头更没蹲坐狮子、大象等等的精美镇桥兽。
然而正是其貌不扬的它,在不久的将来,即连番经受住了洪水的严酷考验。
……
半年后,天降暴雨,连日不息。
大水从上游汹涌而至。柳沟河的水位迅速上涨,很快漫过了新建的平板石桥。
受村里财力所限,修桥时没有新添一丁点儿的石料,经过村民们的精确计算,桥成时,唯余一块不规则的大石头。
“量石而建”的新桥仅高2米,桥面比河堤矮了一大截子,不得不接受被淹没的命运。
南北方向上有小道儿消息传过来,柳沟河上游和下游都有部分村桥被冲垮了。
东酉家村的群众担忧不已,他们时刻关注着滔滔不息的河水,心系大坝、河桥,日夜轮值,人人都在心底嘶喊着同一句话:“柳沟河崖、四清桥,你们可千万要挺住呀!”
村民血汗堆就的大坝,历经风雨,早就经验老道,波澜不惊。它丝毫不受外界干扰,挺直腰杆屹立在河两侧,默然守护着两岸百姓的安全。
这座新铺的石桥,也仿佛听懂了群众心底的呼声,在半米多的深水下,与愤怒的洪水死死的较着劲。
暴涨的大水,对它发起了好几天的持续冲击,但它却纹丝儿未动,无“一石”撤退,足以证明其“石队”的强大凝聚力了。
四清桥正在用实际行动告诉村民:“放心吧!我很坚固!”
……
几日后,夺桥无望的大水举起了白旗,趁着夜色遮掩,偃旗息鼓,悄悄退兵了。
“大坝安然无恙!新砌的石桥也安然无恙!”
村民们的欢呼声震天动地地响起来了!
……
十几年后,大约是1999年的夏天吧,瓢泼大雨不期而至。同样的情节又重新上演了一次。
那时,蔡晓已经从“知青农场”退休,随丈夫落叶归根,又回到了她当年下乡的这个地方。
大雨缓缓急急,连续下了四天了。蓄水迅速漫过了柳沟河上游水库的警戒线,水库管理员接到指令开闸泄洪。
闸门一提,大水汹涌而至,一时之间,几与河堤持平。
失修多年的河坝疮痍满目,早显老态,面对暴怒而来的大水,它已不堪重负,无力抗衡。
防洪队员披蓑戴笠,日夜驻守在河坝上,不停步地来回巡逻着。
晚饭过后,雨终于越来越小,有些儿停的驾步儿1了。
文龙老头儿长舒了一口气,背起手儿,斗笠也不戴,匆匆去河沿了!
蔡晓搂着两岁的外孙儿,正心烦意乱地贴在窗玻璃上看雨势。耳际猛然响起呐喊声:“快上南大洼!那段河崖儿要豁了!”
“快!小拱车儿!上沙袋!……闪开!快跑……”
“别慌!县抗洪队的到了!”
“……”
柳沟河河崖儿几处尤为脆弱的堤坝,均被豁开了两三个大小不一的口子,来势凶猛的河水,从缺口倾泻而出,冲过田地,拉过村庄。
虽然补救及时,河两岸的村民还是或多或少地受了水灾。
其中,东酉家村,就是受灾最为严重的一个。
第二天,雨过天晴,失踪了四五天的太阳终于露面儿了!
与大水奋斗了半宿儿的人们松了一口气,疲惫着一张张脸儿,打量着灾后的村子,苦笑不得!
水是检测地势最好用的原始工具,经此一灾,村人恍然大悟!原来咱庄是北高南低呀!
看!村子正中那条东西走向的村桥街,就是一道明显的分界线。
街北未经水灾,一切如旧;街南呢?无一户漏落,全被水走了一遍,越向南后果越严重。
昨夜的大水还没撤尽,村南头的积水犹没脚踝,胡同里一个风箱,大街上两个盖垫,家鸡栖息矮树上,肥猪趴在圈墙上,到处残留着水灾遗下的垃圾。
后来听说,此次大雨,小康河淹死了一个老人,李家营子镇冲走了一个青年,国家还失去了一个救灾的抗洪英雄。
随着水位下落,石桥隐隐浮现,这次,它比河坝给力,又平安渡过了一劫。
……
蔡晓双臂环抱,随在于文龙身侧,双双站上石桥桥头,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新石桥旁边的老木桥。
被命名为“四清桥”的石桥今日已正式投入使用,木桥的历史使命业已完成。
按计划,明天,它就要被拆除了。今后,它的桥面和桥桩或许只会以脚手架踏板、秋千架甚至烧火柴的形式存在于世了。
去年惊骡时,差点交待了自己的老木桥儿,曾见证过她和文龙是如何残烈地擦出了爱情的火。
而今,作为见证人的它,就要消失了。蔡晓凝望着薄暮中的老木桥,不胜唏嘘。
新落成的石桥上,孩子们大笑着、尖叫着,一趟一趟的跑过河东,又追回河西。
清明早已过去,快到谷雨时节了。
河底的浅滩上,芦芽已高高冒出淘气的尖头,蔡晓远望河沿,暗暗感叹:又到“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时节了。
再过些日子,等到雨季来临的时候,眼前的河里还会蓄满清水。
那时,走上厚石板连接成的平坦桥面,一湾清翠的柳沟河水,自南向北,哗哗流淌。
两岸绿草依依,各色野杂生其间,散发着扑鼻的香气,招蜂引蝶儿;五八门的乔木照影水中,搔首弄姿,随风摇曳。
蔡晓遐想着,清秀的脸上渐渐生出如痴如醉的微笑,面前景色与脑中景色走马灯般互换,似真似幻,如临其境。
【高密土话解析】
1——“驾步儿”,就是“架势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