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太后寿诞那日,贵妇、皇后等齐聚紫薇亭,沈府的二姑娘偷拿晋王妃生前写的诗词,当作自己的诗,当众吟诵,却被晋王妃当场抓包,落了面子。”
“竟还有此事?”沈宝坤声音拔高了几分,若不是已经坐上马车,他非得再回去大骂沈府一家子,哪儿学来的歪风邪气。
“是的,听说本是夫人偷偷拿了沈菀妹妹的诗,想为沈二姑娘造势,结果那些诗词是晋王妃生前寄给沈菀妹妹的,夫人拿错了晋王妃的诗,给沈二姑娘造势。”
“荒唐,荒唐至极。”沈宝坤气的胸口起伏明显。
沈浔之把手覆在沈宝坤的手背:“祖父,幸好皇后娘娘掩盖了此事,只是到底是理亏了,晋王妃出自顾家,顾家那边多少招了些闲言碎语。”
沈宝坤听了沈浔之的话,心里在打颤:“我怎么感觉沈府近日被鬼迷眼了,做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祖父。”沈浔之回头看沈宝坤:“有没有可能,家主在谋什么事情,中书令的儿子说那江家灭门惨案多少牵扯到……”
家主二字,他没有说出来。
但沈宝坤已经猜到后面的话。
“沈家已经被皇上盯上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们沈氏一族二十年前,走错一步,便让沈氏消耗一半族人,连当时的皇后和太子也不在了,若沈府再出事,我沈氏一脉必受牵连!”
沈浔之的最后一句话,如同一座山压在沈宝坤的心头。
沈氏上一任皇后,是他的嫡姐。
她教导出来的君临太子爱民如子,体恤底层百姓,身为储君时,做出了许多变政改革,但也触动了世家的利益,举步难行。
你说这样品德恭谦,事事为他人着想的储君,他为什么要去谋反。
他只要再熬个几年,等先皇仙逝,他便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何需走上谋反之路,去谋得那个位子。
他们心里都明白,君临太子和皇后都是被害的。
景隆帝在上位后,为何不敢对沈家动手,反而又娶了沈氏为后。
不过是想效仿君临太子的仁。
安抚余下君临太子党羽,快速收服民心。
这才让原本要被诛连九族的沈氏一族,免了死罪。
可这二十年,沈家只出了一个沈政一,再无人才。
沈氏一族,只兴了沈府。
沈政一所有资源都倾向自己的儿子,族中子弟仕途受阻。
若不是沈政一每年都往族里交几十两银子供先祖,沈宝坤早就发作了。
如今二十年过去,景隆帝已坐稳龙椅。
他壮大了刘氏一族,扶持顾、蓝、陈家。
沈家早已是世家末流,怕也是早已厌恶了沈氏。
皇帝要寻沈家错处,只要有心,可直接把江家灭门惨案按到沈政一头上。
一旦罪名成立,必诛连九族,到时候沈家可就要被沈政一霍霍的干干净净了。
思及此,沈宝坤心中大骇。
他把沈家的希望寄予在沈浔之的身上,道:“浔之,早点入仕吧。”
沈政一终究不是他们沈家一脉,不同沈氏一族同心。
那就只有换个人当家主了。
三日后,沈政一被革职了。
“皇上说,沈大人有伤在身,不便再审理江家、谢家的案子,便交由顾大理寺卿,由沈浔之辅助查办,眼下已有眉目,王德全改了口供,证词有异,沈大人先好好休养吧。”高公公把口谕传达后,就回宫了。
沈政一本就苍白的脸色,隐隐扭曲狰狞:“顾大理寺卿?”
顾屿舟顶了他正三品大理寺卿的位子,那……族长嫡孙沈浔之又是个怎么回事?
“沈浔之是怎么回事?”沈政一咬了咬牙问道:“去查。”
“父亲,不必查了。”门外传来了沈承霄的声音。
沈政一看向长子。
沈承霄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昨夜心疼痛折磨了他一下,如今才稍稍舒服一些。
他拖着虚浮的脚步走入沈政一的屋子,坐在椅子上,道:“族长昨日从沈府出去后,让老太太给皇后递了一张帖子,皇后就让管嬷嬷出宫接老太太进宫,老太太入宫后跟皇后说……父亲近日屡屡出错,惹怒龙颜,我沈氏一族父辈唯有父亲在上京城当官。”
“若皇上有意折断父亲这一臂,那皇后便要孤立无援,唯今之计,当要尽快从沈氏一族年轻小辈中,挑选出众的人才入仕,为巩固太子储君之位作打算。”
“皇后姑母也因沈府近日发生的事情,与我沈府已有些离心,这才同意了老太太的话,让太子在皇上面前提携沈浔之,替代父亲。”
“最重要的是,皇上可用低品阶官职换下父亲正三品大理寺卿之职,选自己心中的人上位,又可借着父亲举荐之名,继续让沈家的人审理江家案子,安抚外面的民心,还能……名正言顺革掉父亲职务。”
再说的明白一些,皇上早就看不顺眼你了,只是江临口口声声说只信任沈政一,才不得不让他代理正三品大理寺卿一职。
现在他能从沈家后辈中,挑选一个白身入仕,给他一个七品大理寺评事职务,让他跟着新上任大理寺卿顾屿舟协同办理江家的案子,皇上肯定乐意了。
可……沈政一却怒了,他一拳打翻了面前放药碗的桌子,低吼道:“都是一群忘恩负义的狼心狗肺!”
第153章 拉拢
“当年君临太子谋反,沈氏一族被君临太子一案牵连,是我在人前奔走,为沈氏一族谋得转机,免于诛连九族的死罪。”
“还有你那皇后姑母,她本是旁支一个孤女,是我把她从旮旯里带入上京城,安排她与新帝相识,才有今日的地位。”
“如今看我沈府有难,一个个忙着把沈家踢开,恨不得找一个可以替代我沈政一的人,沈宝坤和皇后是什么心思,我会不知道吗?”
沈政一气急败坏,把面前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毁了,可他依然无法泄掉心中的怒火。
他在官场摸爬二十年,才有了今日的位置,到头来却为他人做嫁衣,他心里肯定是极不甘心的。
而沈承霄也从未见过沈政一情绪失控的样子。
在他眼中的沈政一,是一个情绪稳定,做事严谨的人。
“爹。”沈承霄上前安抚沈政一的情绪:“眼下形势,对沈府不利,王德全又在此时改了口供,我想问问爹,当初你同王德全做了什么交易,才让王德全认下怀州府所有罪责。”
被怒火冲昏头脑的沈政一,渐渐回过神来。
他深深蹙紧眉头,想起和王德全做的交易,脸色变了变。
“晋王先前在他身上动了不少酷吏刑罚,都不曾让王德全吐出有关于爹的事情,听说昨夜,王德全主动找晋王谈怀州府的案子,爹,你同王德全做的交易是不是和王语娇有关?王德全在改口供之前,曾见过王语娇。”
沈政一脸色沉了沉。
这两日,因京妙仪同他闹腾,朝中局势大有变化,而他也未能及时收到外面的危机。
沈政一渐渐冷静下来,握紧受伤的那只手,道:“王德全要我……娶王语娇为妻。”
沈承霄脸色一沉。
“以平妻身份,八抬大轿,迎娶她入沈府,我……”沈政一话音顿了顿:“我告诉王语娇,她弟弟犯了事,叫人把她安顿在永绛庄。”
“我本是想,等王德全被斩首后,就把王语娇送远一些,我也想同你娘好好过日子,霄儿,你要相信爹。”
沈政一很享受家庭和睦美满的生活,并不想因为一个王语娇,搅得家宅不宁,哪知道事不如人愿。
“那封信又是怎么回事?”
沈政一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怨气,道:“我当年在京家遇见你娘,把她错当成了王语娇,而且,当时你娘也愿意另嫁给我,我就给她出了一个计谋,让她落水,我下水救她,这才促成了今日的姻缘,那封信……”
他咬紧牙关,强压下怒火:“是她在嫁给我之前,写给镇国公的信,不过,我已经烧了。”
“难怪。”沈承霄心中了然。
难怪他的母亲会同他父亲闹的如此厉害。
原来一开始就认错人。
母亲那么喜欢着爹,又怎能容忍她的姻缘是这样得来的。
虽然这并不是沈承霄想听到的结果,可他不得不接受这残酷的事实。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从椅子缓缓站起身,道:“爹,选个好日子,把王语娇娶进门吧。”
沈政一神色顿住了,他抬头看向长子。
长子又道:“比起沈家被满门抄斩,娶一个王语娇不算什么,爹好好休息,娘那里我会亲自去说,娘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京家的人着想。”
这些年,京家早已衰败,靠着沈政一四处打点,京家子孙才有一点出路。
沈承霄知道这样做很对不起自己的母亲,但在沈府生死存亡之际,由不得她任性下去。
“大公子。”从裕清苑走出来后,沈府的护卫沈星匆匆赶来。
沈承霄停下脚步,捂着胸口剧烈的咳了好几声,问道:“家主在休养身子,日后外头有什么事,向我汇报。”
“是,大公子,谢家人出狱了,是太子殿下拿着圣旨去大理寺释放谢家人,属下还打听到,太子极力同谢家党派保镇国公府。”
“朝中那些太子党羽,同太子一块发声,让皇上先放谢家回府,太子还替江家人说话了。”
沈承霄听到这些话,心脏位置剧痛袭来,脸色煞时大变。
他猛然捂紧自己的胸口,握紧旁边的扶手,深吸了一口气。
太子为江谢两家说话,这是何意?
沈承霄深深的闭上双眼,仔细思索了一番。
看来有高人,替太子在谋划未来,太子是想……借谢家的势还是想收江临的心,日后为他所用?
想清楚前因后果后,沈承霄猛然睁开双眼,对身后的聂管事道:“你去醉莲居找二小姐,告诉二小姐,太子去大理寺看沈菀了。”
太子不是很喜欢莲儿吗。
他不能让太子弃了沈府。
接下来,就看莲儿了。
……
大理寺!
“谢少夫人,皇后娘娘知道你这些日子受委屈了,特意让太子殿下带了礼物送给你,你随咱家去太子殿下那拿皇后娘娘的赏赐物吧。”
沈菀和谢玉瑾一同走出大理寺铁门。
太子身边的内侍李常福在门外等候,面带敬意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