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沉默得像末日,屋顶的白炽灯亮得出奇,让人逃无可逃。
方嘉鸣抱着胳膊看他:“你以前没看过这种?”
两人之间空白了两秒钟。
“我不喜欢看这种电影。”林树低声回答,然后就不多说一句。
就在两个人继续沉默相对之时,隔壁房间的门似乎开了,走廊里传来了嘈杂的声响。
“这什么破酒店啊,电视也太差劲了,我投屏投半天都投不上。”是孟昀的声音。
然后是几个人的交谈声。
“哎,晚上出去上网啊?”
“累死了,我要早点睡!”
林树和方嘉鸣同时沉默了。
“你们几个......习惯一起看这种电影?”林树侧过脸问他,耳根的红色还未消散。
“我不是。”方嘉鸣微微抬起双手,做了个推拒的手势。
只是他话没说完,他想说的并非他不是那种人,而是他不是异性恋。
林树似乎没有品出他的言外之意,松了一口气往自己的床里坐了坐。
结果吧嗒一声,他的额头被一滴水滴砸中。
他迷茫地抬手一摸,再低头一看,床铺里侧已经有一块被水渍濡湿。那块深色的水渍比刚刚的遭遇还要尴尬。
“空调漏水了吧。”方嘉鸣抬头一看出风口,一滴水珠正在凝结,晃晃悠悠就要往下坠落。
水珠降落之际,方嘉鸣伸出手臂,挡在了林树头顶,刚好用掌心接住。
“这滴一晚上这床都得淹了。”他收回手说。
林树侧过身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拨给前台。但电话响了好几声却始终没人接听。
他只能挂断摇了摇头,翻身下了床:“我看看拿什么裹上。”
“你裤子都没带全,拿什么堵?”方嘉鸣对天发誓,自己说这句话时表情极其正直。但事与愿违,林树把这句话解答为对他漏带行李的讥讽。
“我说自己弄就自己弄。”他低下头去,在行李箱里翻翻找找。
“要不你睡我这张床?”方嘉鸣提议,说着还慷慨地拍了拍自己的床垫,“我睡你那边。”
林树回头看他,几秒后摇了摇头:“不用。你明天要上场比赛,万一受凉感冒了都是我的错。”
方嘉鸣再次见识到林树执拗的一面。
场面一度陷入僵持。
很快,方嘉鸣不再理会他的执着,翻身就脱鞋踩上了他的床。
“喂,你干嘛?”林树被他的身影彻底遮挡。
方嘉鸣抬手脱掉了自己身上的t恤,然后裸着上身给t恤打了个结,系了出风口的下方。漏水点总算被止住。
随着他抬手的动作,虬结的肌肉展露无疑。经年累月的锻炼把他的体型雕塑得几近完美,没有一丝赘肉。林树站在床下,转头刚好看到他紧实的腹肌。
见林树的眼神有些犹疑,方嘉鸣俯身盯着他,然后用下巴点了点门口的方向:“要不你再去开一间房也行, 自费。”
林树难得怔住了几秒钟,摇头:“算了......谢谢。”
方嘉鸣自然乐得承他这份情,抿着嘴从他床边下来了。
然而,当他回到自己床上后,才发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
两张床中间有个床头柜,如果把床头柜移开,两张床拼在一起,刚好可以错开那个出风口的位置,林树也不必被漏水折磨。
但开口的最好时机已过,方嘉鸣只能在心底捶自己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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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主办方晚上安排了自助餐,林树在群里发了通知让大家自行前往。但林树累得够呛,自己没去。方嘉鸣自然也懒得去,就给孟昀发了微信,让他给自己带一份饭回来。
孟昀回了个怒骂的表情包。没一会儿,方嘉鸣又叮嘱,带两份。
一个小时后,孟昀给两人带了晚饭回来。两个人挨在床边稀里糊涂地吃完了。
林树又跟强迫症似的把房间收拾了个干干净净,连垃圾袋都全部扎好口放到了玄关处。
落地北方之后,已经发生了太多乌龙事件。
方嘉鸣去洗澡前,林树总算闲了下来,坐在床边捧着一小份报纸写写画画,大概又在做数独。
方嘉鸣推开卫生间的门,泛黄的大理石台面上放着林树的洗漱用品。沐浴露是个他没有见过的牌子,上面写着一串他不认识的英文。旁边的小茶杯里插着一把白色的牙刷,以及一管柠檬味的牙膏。
他到底有多喜欢水果味啊?
方嘉鸣把淋浴花洒打开。这种感觉也很奇特,他在卫生间里洗着澡,而林树就在外面的床边坐着。好像他们已经一起生活过很久了。想到这里,方嘉鸣竟然感觉心底满胀起来。
他闭上眼睛,水流从头顶冲洒而下。老式酒店的花洒水压有些不稳,一下一下冲刷着皮肤,有点痒意。黑暗中,方才电视机里火热的画面又卷进他的脑袋。但痴缠的男女身影并没有循环几秒,取而代之的是镜头一调转,林树那双难得慌乱的眼睛,瞳孔湿润像只受惊的野猫。
倒刺舔掌,百爪挠心。埋伏已久的欲望竟然因为一个眼神有了再次抬头的趋势。
等他关掉温热的花洒,擦干净身体从卫生间走出来后,却发现屋子里昏暗一片。窗外天黑了,床头灯也被关掉。
床头柜上留下了一份报纸,被叠得只剩下一个小方块。方嘉鸣探头一看,报纸上空着最后一格没有填。他拿起旁边的那支黑色水笔,看了几秒后,在最后的格子里填上了“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