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嘉鸣坐在沙发上,抬眼看到她重新拉开了冰箱的门,刚想开口提醒她“芒果过敏”,却见方又又从冷冻层的冰格里倒出几块冰块,去卫生间拿毛巾裹上。然后走到了方嘉鸣面前:“拿去。”
“干嘛?”
“冰敷。”她比了比方嘉鸣鼻梁红肿的结痂处。
少女有些干瘦的手指像是枯叶的梗。
这样的场景倒是出现过不少次。
方嘉鸣这些年挨过不少揍,但幸运的是,当他长到一米九之后,越来越没人敢跟他动手了。
方嘉鸣接过包着冰块的毛巾,按上了自己的伤口。
沙发边上的手机跟着嗡地震动了一下。
他用左手拿过,划开一看,是一条群聊消息。
林树:“明天上午十点半的航班,七点所有人到球馆门口集合,中巴车牌尾号059。不得迟到。@所有人”
很快,下面出现了队员们“111”的回复。
方嘉鸣盯着那个小猫头像,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打下了两个字发了出去:“收到。”
这次友谊赛是由一支北方球队组织,邀请江大的球员参加。他们客场作战,得提前两天飞过去适应场地。
方嘉鸣上一次去北方还是因为中学时的集训。那时他被挑苗子选进了少年队,也是在那时他知道了林永森这号人物。林永森当时已经从俱乐部退役了小十年,但能力和名气都还在。而方嘉鸣记得当时的林永森,还穿着笔挺的衬衫,和熨烫得没有一点褶皱的西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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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半,方嘉鸣第一个抵达了球馆,比送机的中巴车来得还早。
林树依旧没有跟林永森一起出现,又自己骑着自行车来了。他背上背着一个随身的包,自行车的后座上还用弹力带捆着一个小行李箱,骑起来有些不稳。
方嘉鸣的鼻梁伤得不重,但仍是留下了一道青紫。两人沉默地站了几分钟后,林树忽然打开了身后的背包,翻翻找找,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东西,递给了方嘉鸣。
“这什么?”方嘉鸣眯了下眼睛,接过来。
“消肿止痛的药膏。”林树解释完就转过头去。
“为什么给我?”
“领队的职责。”
方嘉鸣觉得自己简直是多问了这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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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江城机场起飞抵达主场高校所在的城市,需要两个半小时的航程。
对方学校也并不富裕,只能安排经济舱。这对于人高马大的方嘉鸣来说,是一种折磨。值机手续办完,林树把登机牌分发给每个人。
方嘉鸣的座位是39a靠窗,林树是39c靠走道。中间隔着一个孟昀。靠窗的位置虽然视野很好,但空间最为狭窄,方嘉鸣蜷着腿才能勉强塞下自己的身体。
孟昀全程都很兴奋,不用早起训练,还能坐飞机出去玩,一路吹着口哨唱着歌走进机舱。
直到落座系好安全带之后,孟昀才注意到方嘉鸣脸上的伤。
“我靠,你这是跟谁打架了?”
林树就坐在孟昀的旁边,方嘉鸣清了清嗓子没回答。
“又给你妹妹出头去了?”孟昀大约知道一点方嘉鸣家里的事。
“嗯。”他点头默认,余光瞥见林树似乎朝他看了一眼。方嘉鸣没有转头跟他对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吃哑炮了你?”孟昀感觉这段时间的方嘉鸣尤其反常。
“你别问了。困死了。”方嘉鸣闭上眼睛假寐。
孟昀嘁了一声,低头打开了手机单机游戏,不再理他。三颗一样的糖果碰撞到一起就会消除,接连不断的爆炸音效在林树和方嘉鸣之间回响。
正值暑期旅行高峰期,江城机场流量很大,好几架飞机都在停机坪排队等待升空。他们这趟航班,还载了一个老年旅行团,团员都是六十多岁的大爷大妈,从最美不过夕阳红唱到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
方嘉鸣不胜其扰,戴上了耳机。
或许确实前一晚没睡好,方嘉鸣闭着眼睛竟真的渐渐陷入了睡眠。
只是机舱里太过吵闹,他睡得也不算沉。小窗的遮阳板没有拉上,方嘉鸣在睡梦中感觉到光线的移动。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我想跟你换个座位。”
他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没有睁开眼睛。
然而,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想跟你,换个座位。”
林树的声音。方嘉鸣半梦半醒间完成了一个逻辑的闭环。他要跟孟昀换座位吗?他是想跟自己坐在一起吗?
心脏跟着一紧,方嘉鸣睁开了双眼。
然而,事实却是,林树的目光越过了两人中间的孟昀,停留在了自己的脸上。
他摘下耳机,晃了晃脑袋。
“你要跟我换?”方嘉鸣问。
“嗯。”林树点头。
被强行唤醒后,方嘉鸣感觉身体很重,他有些麻木地从里侧起了身,弯腰低头跨过了孟昀,走到了过道里。
林树顺势坐进了靠窗的座位,对于他的身高来说,这空间倒刚好合适。
方嘉鸣不懂林树为什么要执着地跟自己换座位,想看云吗?今天天气也不算好,云层也灰蒙蒙的。
他落座后,转头看了一眼,林树用后脑勺对着他,扒在窗户上看着窗外。
同时,机舱广播播报,飞机即将起飞,请各位旅客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