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舟没说什么,只是揽着他向外走去,警察厅前厅的玻璃门被推开的那一刻,浪涌一般的人群喧闹声和足以构成光污染的相机闪光灯瞬间炸开,让人的脑袋一下子痛起来。
专案组副组长楚宴看着阮绥音的背影抱起手臂,勾起唇意有所指道:“看看他这一身。”
他黑色的高领针织衫外披了一件黑色的长风衣,脚上踩了双黑色短靴,就连银灰色的长发都是被一条黑色的缎面发带揽起——他刚踏进警察局大门时蒋思睿就注意到了,这像极了一套去参加葬礼时的行头。但事实上,这起案件的受害者徐可阳目前只是失踪,还并未被确认死亡。
“看来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出席徐可阳的葬礼了。”梁亦驰说。
楚宴耸耸肩:“这无可厚非。”
蒋思睿狠狠点头赞同。在他看来阮绥音绝对是世上少有的十分善良温和的人,但架不住徐可阳实在可恨,那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就连撒旦见了他都得瑟瑟发抖。
“mercury,警方找你来是因为你和徐可阳的失踪有关吗?”
“徐可阳失踪你是什么心情呢?”
“你身边的人接二连三被害,这和你是否脱得了干系?你能对此负责吗?”
“关于规范粉丝行为的责任,你作为偶像是否存在失职?”
一身黑衣的阮绥音迈着虚浮的步子走进被闪光灯映成白昼的黑夜里,无力却不得不强撑着应对提问比梁亦驰还要尖锐得多的媒体,像一个被网罗住的游魂,即将被光线粉碎。
“为什么徐可阳选择了对你做出那些事,而不是对别人?”
一个戴眼镜的男记者高举着话筒凑上前来,嘴唇一张一合,问出了一个令其他记者都忍不住侧目的问题。
记者固然已经是一个备受唾弃的职业,但大部分从业者尚且还在坚守自己作为一个人的底线,他们可以把一个受害者围堵在这里,但不能、至少不应该去质问一个受害者为何被害。
阮绥音微微怔了一下,心脏像被猛地捂住,但只是很短暂的一瞬间。
这种话也不是没有听过,他没必要反应过激,如果他学不会脱敏,那么活着的每一天都会比现在痛苦无数倍。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抬手遮掩着那刺目的光线试图逃离,傅斯舟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阮绥音有些犹疑地看向他,他的唇角因为紧咬的牙关而扬起古怪的弧度,露出了一个令人生畏的笑,阮绥音能感觉到他搂着自己肩膀的手也捏紧了。
人群猝然安静下来,没人敢再开口,甚至没人敢动,只有傅斯舟缓慢地抬手,拨开挡在他和那个眼镜男记者之间的安保人员。
其实现在逃也来得及,但记者一动都没有动,某种气场像无形的锁链,将他锢在原地,直到傅斯舟走到他面前。
傅斯舟看着他,目光缓缓从他那粗糙的、泛着油光的脸移向他胸前挂着的记者证。
【月下传媒,朱明】
傅斯舟很快便揽着阮绥音穿过此时已经不敢再上前来半步的人群上了车,他没有动手打人,甚至没有说半个字,仍站在原地的小记者微微睁大的双眼却突然流露出一丝惊诧,其他记者也或嘲讽或同情地看向他,更多的是觉得他罪有应得。
很快——多半不出明天,他将会失去他的工作,并且大抵永远不会再有下一份新闻行业的工作了。
“活该。”蒋思睿忍不住开口,“他们不该这样对一个受害者。”
“我看你没搞清楚状况。”梁亦驰沉着脸看向他,“在这起失踪案里,徐可阳才是受害者。”
“我很清楚。”蒋思睿皱起眉,第一次和梁亦驰顶了嘴,“但不在场证明已经确认,徐可阳失踪不可能是他——”
“我从没认为是他。”梁亦驰打断了他,“但就他身边那些人的遇害案来看,我可以担保徐可阳的失踪一定和他有关系,直接或间接的。”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楚宴搭上他的肩,“不管有没有关系,反正从他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了,他比他看上去要强硬得多。”
“从他身边的人下手。”梁亦驰似乎胸有成竹。
“傅斯舟?”楚宴笑笑,“如果你还不想像刚刚那个已经被封杀的小记者一样干脆利落地被逐出警队的话,我劝你立刻打消这个念头。”
梁亦驰摇摇头:“有一个人或许比傅斯舟更了解他这位大明星夫人。”
“对了。”蒋思睿正纳闷,肩膀突然被梁亦驰拍了拍,“有关这起案件的下次问询,你就不用参与了。”
“为什么???”蒋思睿懊恼地问。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看不出来你是他的粉丝么。”梁亦驰淡淡道,“我不会让任何人的私人情感影响查案。”
“那可真不好办。”蒋思睿略显不满地嘟囔着,“除了你,整个警队也挑不出第二个不喜欢他的人…”
陈帆是在阮绥音接受问话的第二天下午被请到警视厅配合调查的。
这有些突然。因为他从未想过徐可阳失踪这件案子会牵扯到自己,实际上,阮绥音被叫来问话还在情理之中,但他不过是阮绥音身边一个打杂的助理,非要说的话,也该先找上傅斯舟才对。
不过很快他就想通了——很显然,小小的警视厅并不敢把傅斯舟这尊大佛请到审讯室去问询,昨晚问话阮绥音恐怕已经耗光了他们所有的勇气。这绝不是件小事,毕竟傅斯舟一句话,整个警视厅恐怕都得抖三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