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索性胳膊一抬,就着手背轻轻拍了拍白兰那张成日不着调的嘴,没好气道:“估计就是昨晚被你弄的。”
白兰听了便又开始笑,蹭着他的手背卖乖道:“那我下次轻一点?”
不管什么话题,白兰大概都能轻易带偏,沢田纲吉也习惯了他从不正面作答。
棕发青年取出一个保温桶,里面是他拜托附近的店家做好的甜粥,出去买粥的时候他还看见不远处有乌云汇聚,于是顺便买了两把伞以防万一,等白兰差不多吃完早餐,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开始有毛毛细雨朦朦胧胧地飘,丝丝缕缕的潮气混着诊所里的消毒水味儿令人有些反胃。
“走吧,送你回更生设施。”
等吃完这顿早中餐,沢田纲吉便递出一把透明的塑料伞,白兰看了一眼但没接。
“那纲吉君呢?送完我后你是不是还要继续调查?”
“……”
沢田纲吉确实有这个打算,但他并不想让白兰知道,又不擅长说谎,只好闭口不答,而这在白兰眼里无异于默认。
“我也得补偿纲吉君才行啊……如果我现在回去的话,公安厅可能很快就会发现你擅自调查的事噢?那就没法继续寻找真相了吧?”
白兰玩着沢田纲吉冰凉的手指,言辞是那样恳切,像是贴心的告诫又像是煽动的诱惑却也像是隐晦的威胁。
沢田纲吉深知自己选择的这名执行官到底有多么危险,但他仍然需要他,就像明知麻\\醉\\药品有成瘾性,但人们仍不得不用它来缓解、来麻痹疼痛,毕竟只要谨遵医嘱、适当使用,就不会触及那些负面的危害。
但究竟怎样才算适量呢?并没有良医能为此刻的沢田纲吉诊断。
青年深深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带上了这个不定时炸弹;他知道,既然想要得到潜在犯的助力,那么就得承担相应的风险;眼下沢田纲吉也只能祈祷白兰能再次用他的“罪犯视角”给自己带来解题的思路。
根据之前调查黛西获知的她的生活轨迹,沢田纲吉来到了这家黛西时不时就会光顾的心理诊疗康复中心,他想更加了解黛西,但也明白心理医生都会保护病人的信息和隐私,他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决定来碰碰运气。
他先向咨询台的护士出示了证件而后问道:
“请问这边有一位……叫做德莱…的医生吗?”
沢田纲吉努力回想着当初百叶提到过一嘴的黛西的心理医生的名字,记不太清究竟是德莱森、德莱恩还是别的什么,好在护士疑惑了一会儿便恍然大悟地笑道:
“啊……您说的是德莱纳吧?我还是第一次听到黛西以外的人这么称呼森医生。”
沢田纲吉很快意识到德莱纳也并非那位医生的真名,而是黛西为其取的一个“外号”,而“森医生”这个称呼似乎猛然让青年想到了什么但不敢确定。
护士在系统中查询了一下各个医生的在岗状态道:“森医生现在应该还在花园疗养区那边开科普讲座。”
沢田纲吉谢过护士,便朝后院的花园寻去。
开设讲座的地方并不难找,就在院中央的大理石亭旁,与其说是讲座,这儿的氛围更像是下午茶聚会。
人们三两成群地坐在此刻正用于挡雨的粉白色遮阳伞下,其中女性居多;每一个小圆桌上都放着可口的糕点和茶水,大家间或品尝两口,神情自在地聆听着医者温润的话音。
沢田纲吉朝亭中看去,有一名身着白大褂气质随和的男子正站在巨大的半透明显示屏前讲述着什么;薄薄的雨幕有些模糊了他的身形,但沢田纲吉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这名医生。
“竟然真的是……”
棕发监视官不禁睁大了双眼,握在伞柄上的手也猛然攥紧,竟有种冥冥注定的命运感。
他怎么也没想到,负责治疗黛西的心理医生竟然和古川案后为自己提供心理疏导的医生是同一个人!
由于他们只在公安厅的咨询室里见过面,是以沢田纲吉直到现在才知道那段日子颇为照顾自己的森医生原来是在这任职;看来他并非在公安厅专职,而是向公安厅提供一些心理学方面的协助。
……真巧啊。
沢田纲吉在心底默默感叹;然而黛西案中的诸多“凑巧”,却让他对这些本可以让人会心一笑的“巧合”产生了一种条件反射地警惕和抗拒。
随着两人走近,森医生的话语在他们耳中也渐渐清晰起来:
“……强\奸\幻想一般出现在并未遭受过强\奸等性\暴力的个体身上,其实质是一种'wish fulfillment' ,也就是愿望满足;人类都本能的期望自身能与优秀的异性、同□□往,希望自身的魅力得到认可;这种将自己摆在受害者位置上的幻想在很大程度上弱化、浪漫化了被强\奸的过程,并模糊了暴力与性行为的区别,在一定程度上混淆了二者。
“同时这种幻想也能回避性责任,减轻心理负担,减少对自己的苛责。请注意,这里我说的是苛责,因为幻想本身并不是一件应该被谴责的事,不管是性\幻想还是别的什么幻想,这都是人类自我调节的必要机制。
“当个体对这些幻想感到羞耻、难堪时,就已经陷入了不必要的对自身过严的责难中。
“幻想的产生大多源于现实人际关系中难以处理的矛盾与难以排遣的压力,迫于环境人们往往无力改变现实的状况,但却可以借由想象力轻松的解决问题,予以自身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