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节

    孟蝶点头:“这是好事儿,确定了吗?”
    杏黄皱了皱鼻子:“确定了,我想嫁给屠英。”
    自己猜得果然没错,孟蝶看向杏黄:“怎么就认准他了?”
    杏黄回想了一下,眼底不自觉的染上细碎的笑意:“我刚到军营的时候指导火头军们做卤肉,他半夜去偷吃,被火头军拿着马勺追打了好一通。”
    孟蝶失笑,原来是个吃货。
    杏黄:“火头军看得太紧了,他根本偷不到,第二天他就偷偷摸摸的找到我,想从我手里买些卤肉,他说他昨晚一宿没睡,肚子里的馋虫全起来了,还说那些火头军好凶,完全没有面对将领时该有的尊敬。”
    “我看他说得可怜,就偷偷给了他一些卤肉让他解解馋。一来二去的我们就熟悉了。”
    咔哒,外面传来枯枝被折断的声音。
    孟蝶佯装不知:“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杏黄摇摇头:“他是个孤儿,其实也不是,他天生六指,被父母遗弃了,后来被一对儿不能生育的夫妻收养了,他六岁那年他的养父母生了个儿子,是他的大弟。又三年之后又生了他大妹妹。”
    孟蝶:“不是说不能生育吗?”
    杏黄:“能生,他养父母先头儿是有个儿子的,当初生这个儿子的时候他养母伤了身体,后来儿子夭折,身体就越发的不好,也就不能生了。收养了他之后,也不知道是因为有他承欢膝下心情变好了,还是因为他有福气,不过他们村儿的人都说是他带来的福气。他养母在三十岁的时候生了他的大弟,又生了他妹妹。”
    孟蝶笑道:“看来他养父母很喜欢他。”
    杏黄连连点头:“是,也没因为有了亲儿子就不要他,依旧一心一意拿他当亲儿子的待。本来他家在农村日子过得也挺好的,不想几年前家乡上游发了水,他们村子和隔壁村不少人也都跟着病了,其他人吃几副药就好了,唯独他养母身体一直不好,断断续续病了大半年,吃了无数的药才算是好利索,不过家里的积蓄花的一干二净,还欠了外债。”
    孟蝶:“人没事就好。”
    杏黄笑弯了眼睛:“当初屠英和我说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他说只要养母在,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后来前线失利,陛下下旨征兵,他和他养父年岁都合适,一家有两个合适的,必须要出一个人的,他就去了,立了不少战功,一直升到都司一职。”
    孟蝶点点头:“正三品。”
    杏黄:“其实按照他的军功来论,他早就能到正二品了,不过他不想当官儿,就一直压着军功没报。”
    孟蝶:“他想回老家?”
    杏黄摇摇头,笑得见牙不见眼:“他不回老家。”杏黄兀自笑了一会儿才略有些腼腆的说:“二奶奶,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想出去走走的,我想尝尝草原上的手抓羊肉,想用刚采集下来的桂花做桂花糕,也想吃一吃广东的肠粉,闽省的荔枝肉,江右省刚从地里挖出来的芋头……我还想出海,也看看国外的人都吃些什么。”
    孟蝶眼睛亮了。
    杏黄:“我还想去各大酒楼拜访主厨,与他们探讨交流,每一样食材究竟有多少做法,又是哪一种做法最好吃。还有烹饪的手法,我觉得不只是煎炒烹炸焖溜熬炖蒸……这些基础的,还应该有其他的方法。就比如那个汽锅鸡,就不是纯粹的蒸,我想这世间肯定还有许许多多的烹饪方法,我想去学习去探索。”
    杏黄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却收敛了:“二奶奶,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第146章
    孟蝶:“这有什么自私的,你是不是在心里犹豫了好久?”
    杏黄点点头:“我是犹豫了好久,我舍不得二奶奶,也舍不得露微姐姐,雪青玫红湖绿她们,还有大家,我……”
    孟蝶强势打断杏黄:“有一份自己极为喜欢的爱好,还能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这是多难得的事儿,说是老天的馈赠也不为过。我不知道你拒绝后会不会后悔,我只知道我一定会后悔。”
    杏黄:“二奶奶……”
    孟蝶:“你要是觉得对不起我,我给你个任务怎么样?”
    杏黄:“什么任务?”
    孟蝶:“你这次出去是要精进厨艺的,想必以后做饭的窍门儿更多了,到时候都写下来,通过驿站给我,这样我也就能经常吃到新品了。”
    杏黄挺直了身板:“放心吧二奶奶,我一定都写下来。”
    孟蝶开始畅想未来:“这么多窍门,这么多菜谱,说不得以后就可以根据你书写的这些再写出一本食经来。”
    杏黄:“食经?”
    孟蝶颔首:“有农经,有诗经,为什么就不能有食经呢?”
    杏黄也跟着畅想:“那我完全可以自己直接编撰成书。”
    孟蝶眼睛一亮:“这也是个好主意,说不得你这本横跨大易朝南北,甚至于包括了海外饮食的食经能流传千古呢,到时候你就是食神,千百年后所有开酒楼的,做饭馆的,摆小吃摊的,开业之前都要给你这位食神上柱香,保佑他们做出来的菜香飘十里,顾客盈门。”
    杏黄的脸瞬间爆红:“哎呀二奶奶。”
    两个人拉拉杂杂又说了好一阵儿的话才又转到正经事情上。
    孟蝶:“你放出去之后,是想自立一户还是同瑞雪在一起?”
    杏黄想了想:“不用自立一户,暂时就先同瑞雪姐姐在一起好了。”出嫁之后,她的户籍就要同屠英并在一处了:“二奶奶,我想等雪青回来,然后在厂房那边出嫁。”
    孟蝶一顿,原本她是想安排杏黄在长安侯府出嫁的:“好,都依你。”
    杏黄又说:“咱们院子里现在这几个,小玉手艺不错,我打算过年这些日子就带带她。”
    孟蝶:“好,我看她也不错。”
    将事情都规划妥当,杏黄看了看天色:“二奶奶,时候不早了,您休息吧。”
    “好,你也早点回去休息,今儿预料到你回来,湖绿给你的屋子里熏了栀子香。”
    杏黄顿时笑逐颜开:“哎呀,那我今晚做的梦肯定是甜甜的。”
    目送杏黄离开,孟蝶重新靠回躺椅。
    李蔼在窗外观察了一阵,踏着轻快的步伐进入书房,硬挤到孟蝶身边。
    孟蝶无语:“得亏这椅子结实。”
    李蔼得意洋洋:“当初我命人用铁力木打造的。”
    孟蝶斜睨了一眼李蔼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呵呵冷笑:“不在窗户外面猫腰偷听了?”
    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李蔼小心翼翼的看向孟蝶:“你不生气了吧?”
    孟蝶:“你怎么会认为我会生气?”
    李蔼:“不是认为你会生气,我知道你肯定舍不得杏黄,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是可以迁怒的。尤其是,当初可是他把杏黄借走的,拐了杏黄的还是他同袍,这件事中,他怎么摘都是摘不干净的。
    孟蝶板起脸:“现在不怕我迁怒了?”
    李蔼弯起眉眼:“你现在很开心很开心。”
    孟蝶的脸板不住了,唇角一点一点上翘,如同李蔼说的那样,她现在真的是心花怒放,份外开心。
    李蔼:“为什么这么开心?”
    孟蝶侧头,透过落地窗她能看见满天的星斗:“我一直认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没有谁生来就是做配的。”
    李蔼抓住孟蝶的手,十指紧扣:“你开心于杏黄做了她自己人生的主角。”
    孟蝶没回话,只是露出一个浅淡又满足的笑意,这份开心冲淡了应有的离别愁绪。
    次日一早,趁着杏黄出去准备饭食的时候,孟蝶压低声音告诉湖绿:“你杏黄姐姐要成婚了,你帮我备一份嫁妆出来。”
    湖绿瞪圆了眼睛:“杏黄姐姐……”
    孟蝶:“军营里的人。慢慢准备就行,不用着急,她说要等雪青回来在出嫁。”
    “诶。”
    孟蝶吩咐完毕就去了凝萃馆,年底比较忙,温氏现在是一整天都在凝萃馆内坐镇,孟蝶和姚鸿雁也都是吃了早饭就匆匆赶过去。好在侯府现在虽然人口众多,整体较为和睦,下人们也都知道三位奶奶不好糊弄,故此烦心的事儿倒是没有,就是忙叨人了一些。
    不过今儿是二十九,诸多事情都告一段落,老夫人又免了众人的晨昏定省,下午未时刚过孟蝶就回了栖霞院。李蔼帮她揉了揉酸痛脖颈,孟蝶舒服得长出了一口气。
    “范嬷嬷。”门外响起打招呼的声音。
    孟蝶看向门口,范嬷嬷挑帘进来:“二奶奶,您看看这回这个话本子。”
    接过话本子孟蝶看了一眼,封皮上写着《辨真伪》三个字,看来这出戏就叫这个了,孟蝶想了想,也还行。
    范嬷嬷:“二奶奶快打开看看。”
    孟蝶看向范嬷嬷,笑成这样,范嬷嬷事先请人给她读了一遍?怀着疑问孟蝶打开话本子,李蔼也凑过来一起看。
    只看第一页寥寥几行,孟蝶就知道写话本子这位水平极高,简单几句话对方交代了木家的出身,皇帝为什么征兵这些背景。
    第一场的切入点就是木家两兄长密谋,他们分别让他们的妻子去同木家二老撒泼。朝廷的规定是一户有两个成年男丁的才会被征召入伍,木家四个成年男丁肯定有一个名额。至于谁去,一般都是有了后代(有儿子)的去,这样才能保证香火不断。
    但是因为木老大和木老二的密谋,他们妻子的撒泼,最终才成婚没几个月的木老三被征召入伍。
    孟蝶嘴角上翘:“这个切入点好。”这件事在公堂上根本就说过,但是写话本子的人根据朝廷法令,木家的为人挖掘出这个细节点,足见这人是何等的心细如发。
    第二场开始写的就是军营那边与敌国交战,木老三在阵前冲杀,晚上夜深的时候望着明月思念新婚妻子,同一轮明月之下,荣氏挺着肚子正在月色下做着小儿的肚兜,可惜没有好棉花,荣氏有些忧心。
    然后就是木老三立功送信回家,荣氏欣喜若狂,第二年又拿到了银子以及木老三亲手给女儿做的玩具。银子她除了孝顺公婆,就是买了一大堆崭新的棉花。与第二场开头遥呼相应。
    接着就是木老三每年都往家里寄信和钱,荣氏每次都能收到信件,银子却杳无踪迹,她和小桂花越发瘦弱,饥一顿饱一顿,小桂花长这么大无新衣可穿。
    第三场写木老三战死的消息传来,荣氏哭成了泪人,在这里着重写木家人都换了新棉衣,然后木家人搭简单的灵棚为木老三送丧,在一片泛白中荣氏身着两件单衣抱着穿着旧衫的小桂花哭了一场又一场,最终她决定自己早日嫁人,给木家省粮食顺便将自己所有的衣服改了给小桂花穿。
    第四场写宁强上门送遗物,荣氏将连日做的梦说给他听,因为断臂之说,宁强震惊,带着荣氏和小桂花上京城,打算请主帅定夺。最后在孟县主的帮助下,他们一状告到了京城府尹那里。
    第五场就写公堂事情了。将木家人的嘴脸都刻画得活灵活现,木老娘磕头的时候还给木老娘加了一个内心描写,我是长辈,我给你磕头,你不原谅我就是你不对,到时候唾沫星子就能把你淹死。
    “哈哈……”李蔼放声大笑。
    孟蝶也乐了,写戏文的笔者把孟蝶骂木桩那句癞蛤蟆都没你能赖,重点加粗了。
    孟蝶看向范嬷嬷,扬了扬手中的话本子:“嬷嬷,你这是从哪里请来的先生。”
    李蔼也跟着说:“真是个妙人。”
    范嬷嬷捂着嘴笑:“二爷二奶奶,要不您们猜猜,这人您们是认识的。”
    “认识?”李蔼懵懵的看向孟蝶。
    孟蝶眨眨眼,笑了:“是董寺卿还是唐府尹写的?”
    范嬷嬷一愣:“哎呦我的二奶奶,您是真神了,这是董大人和唐大人一块儿写出来的。”
    孟蝶来了兴致:“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嬷嬷脸上的笑容扩大:“我昨儿回去就和老范一块儿去求见了唐大人,将那六个话本子都呈了上去,唐大人一看就沉了脸,问我这话本子哪里的,我就把二奶奶安排我的事儿前前后后都说了,唐大人就让我先回去,说不用再找人写话本子了。到时候他给一个。”
    孟蝶乐了:“原来如此,我就说么,一般人想不到木老大木老二密谋让木老三去参军这种事。也只有他们长期的断案才能如此的抽丝剥茧,还原当时的情形。”
    李蔼点点头,荣氏在军营说过当时两个嫂子撒泼的事儿,但是当时在公堂上并没有说,也就是说董洪杰和唐沐年是不知道的,但是他们根据案子的最后结果和朝廷的律法,推断出了木老大和木老二密谋的事情。
    孟蝶看向范嬷嬷:“这一版好极了,你找几个靠谱的戏班子,让他们排练成戏曲,我听了之后,合格的我就包他们三年,这三年里每个戏班领一处地方,大街小巷的唱这出戏。”
    范嬷嬷这下笑得更欢了:“现如今可不会有不靠谱的戏班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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