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李钱穿的不是梁夏的衣服罢了。
沈君牧好险才没把这话也说出来。
他自我肯定,他进步了。
妻夫两人顺着沈君牧的手朝马车的方向看过去,这才陡然想起自己站在这里是干嘛来了——
迎接皇上。
沈君牧能出宫,对于她们来说纯属是惊喜跟意外。
马车里,刚抬起屁股打算下车的梁夏,后背一凉,险些又坐了回去。
隔着车厢,她都能感觉到沈琼花防备的视线。
梁夏抬手揉了揉脸,尽量让自己看着不那么心虚,然后撩起车帘下车帮沈君牧解围。
她围着狐裘大氅,从车里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白嫩文气的一张脸看着像个书院里念书的学生,青涩稚嫩。
眼睛干干净净,抿着唇,踩着脚蹬缓步下车,走近了,才微微朝沈家妻夫颔首。
斯斯文文,秀秀气气。
沈琼花拱手颔首行礼,“皇上。”
沈夫郎一愣,“皇上?”
这么年轻,这么文气啊!看着单纯又无害,一副比他儿子还好哄的模样,能是大梁的皇上?
他心里纳闷,但手上跟着沈琼花行礼。
宫里的事情,沈夫郎知道的不多,主要是他瞒不住话,所以不该知道的就很少去细问,这才对梁夏的形象有些许的误解。
瞧见梁夏带着李钱过来,沈君牧才彻底松了口气。
他抿着张薄唇,目光谴责地瞪向梁夏。
非要让他穿这个,被发现了吧!要是被发现他穿的是她的衣服,他娘肯定要说他一顿。
‘让你离她远一些,你不听。’
‘现在她都哄你穿旧衣服了,将来还不得哄你别的。’
梁夏朝沈君牧眨巴眼睛,又缓慢挪动目光看向虎目睁圆瞪过来的沈琼花,心里微微叹息。
刚才沈琼花可能还不知道沈君牧穿的谁的衣服,现在怕是知道了。
她扬起下巴,看着天色,找话题,“晌午了,不知道能不能来将军家里蹭个饭?”
沈琼花板着个脸,一时冲动,虎胆包天,“不合适吧,皇上玉体尊贵,臣怕府上接待不周。”
衣服都穿上了,小皇上这几个意思。
这可是她名义上的继父啊!
梁夏听完也不恼,点点头,“也是。”
她微微笑,看向沈君牧,“那咱俩只能去街上酒楼里吃了。”
沈君牧眼睛一亮,沈琼花眼皮疯狂跳动。
还单独去吃饭?那可了得!
沈琼花连忙说,“皇上,臣跟您说笑呢,府上已经准备好了饭菜,还请皇上下榻。”
沈琼花做出请的姿势,“臣前头给您带路。”
沈君牧也跟着看过来,一脸期待,就差冲她摇尾巴了,哪里还有之前端着的“太君后”模样,简直就是沈家的小公子。
梁夏嘴角抿出清浅笑意,黑白分明的眼里全是他……跟板着脸的沈琼花,“那叨扰了。”
第036章
沈琼花做为本朝第一武将, 祖上三代都是挂过帅的人物,没想到府邸如此的——
简朴。
梁夏抬脚进去,迎面凉风吹来, 人都有些恍惚。
这也太空旷了吧。
寻常的庭院, 简单的石桌石凳, 空出来的地方成了小型练武场, 摆着架子挂着沙袋。
没有楼台亭阁, 没有假山流水, 因如今冬季, 花园里连一株花草树木都没有。
路上遇见的下人穿着也不华丽, 还不如刚才言府里的老仆穿的讲究。
很多时候, 府中下人的衣着装扮, 很大程度上都代表着本府主人的身份地位,是这家主人对外的脸面。
梁夏看了一圈, 发现沈家的脸,……十分干净。
知道的这是沈将军府,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七品武将的府邸呢。
太穷了。
钱呢, 俸禄呢, 各地武将冬日进京时的孝敬呢。
许是她的眼神太明显了, 沈琼花很不服气, “皇上,我一个粗人,院子里摆那些山啊景啊的做什么, 咱武将有武将的讲究。”
小皇帝见识还是太少了,以为那些花里胡哨的亭台楼阁就是脸面了?殊不知有东西的人从不显山露水。
梁夏来了兴趣。
沈琼花双手背在身后, 昂首挺胸,脸上透着股“我本来不想这么高调但我今天非得跟你好好显摆显摆让你长长见识”的神情, “午饭还在做,不知道皇上有没有兴趣跟我到书房一观?”
她还有书房?!
梁夏点头,“将军前方带路。”
沈夫郎拉着沈君牧的手走在后面,见两人要去书房,就带着儿子拐了个方向,直接回了后院。
猛虎嗅蔷薇,将军写文章。梁夏站在沈家书房门外,双手抄袖感慨,“想不到将军的书房还挺大。”
李钱也跟着点头,没想到沈琼花一个五大三粗的将军,这么喜欢读书,还建了如此大的书房,果真人不可貌相,是他狭隘了。
“皇上,将军应该有很多藏书,”李钱小声跟梁夏咬耳朵,示意梁夏看沈琼花的站姿,“她这背手的姿势跟蔡夫子一样,想来是身上染了文人的书气。”
蔡甜喜欢背手,是因为教书的时候在课桌之间来回走动,手垂下来怪不自在的,于是习惯性背在身后,如此手不至于擦蹭到她们这些学生的肩膀或者脑袋。
梁夏有学有样,双手也喜欢搭在背后。
但最近太冷了,背身后不如插袖筒,这还是梁夏跟冯阮学的。
至于沈琼花……
梁夏想到了之前背手的沈君牧,也凑头跟李钱咬耳朵,轻声说,“李钱啊,人不可貌相,万事不能只看表面就轻易下结论。”
初见时,她也没想到沈君牧一脸清冷模样,结果这么好哄。
这书房这么大,你要说沈琼花在里面养了马梁夏她信,要说全是书,不太可能。
书房门被沈琼花推开,三人走进去就看到一排排的书架,上面放满了——兵器。
李钱目瞪口呆,“您搞这么大的书房,就是存兵器的?”
书房书房,书呢?
梁夏神色没有半分意外,心道果然如此。
沈琼花的文人背手跟沈君牧的君后背手一个模样,都只学了个表面。
但有一点沈琼花没说错,武将有武将的讲究。
梁夏,“沈将军,你这兵器,在武将里,是挺讲究的。”
十八般武器,样样都有,她还分了类存放,相当的讲究。
每一个兵器都单独住一个格子,甚至还用标签标注了兵器的名字。
李钱凑头看架子上的剑,“您直接叫兵器阁多好,反正又没书。”
这一个书架上放的全是剑,从小木剑到卷了刃的铁剑。
李钱疑惑,仰头看了眼,书架最上面挂着个牌子,写着:沈夕颜。
他往后走,另一个架子上写的是:沈木槿。
再后面的是:沈铃兰。
这个方向共放了四排架子,照这么推理……
李钱脸上露出慈祥笑意,勾着头趁沈琼花没看见,偷偷朝梁夏伸手,努嘴示意她看最后一排,放着枪的那一个书架。
梁夏走过去,昂脸就看见架子上挂着个小木牌,上面写着“沈君牧”三个字。
梁夏眼睛一亮,朝李钱看过去,目露欣慰,不愧是她最满意的大总管,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
架子上的枪打横摆着,从底下第一层的小木枪开始,一格一格往上,枪越来越长,枪的材质也从木头换成铁器。
最有意思的是,枪上的穗子也从各种颜色,变成最后常规的红色。
看着这些枪的变化,像是看到了沈君牧一步步的成长,从起初只会拿小木枪戳来戳去的小肉团子,变成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
手里的武器,也从短短小小的木枪,变成一杆威风凛凛的银枪。
梁夏蹲下来,食指指腹摸了摸那把小木枪,趁着沈琼花不注意,抿着翘起的嘴角,又小心翼翼摸了两把。
她对沈君牧最深刻的印象,无外乎是黄昏下宫门口的那一抹银色,如今又慢慢多了别的色彩。
沈琼花就寻个抹布擦兵刃的功夫,扭头便不见梁夏跟李钱了,“皇上?”
梁夏瞬间从地上站起来,两手背在身后,指尖蜷缩,“嗯?”
沈琼花走过来,往几排架子上扫了两眼,哦了一声,“这边没什么好看的,都是孩子们用过的兵器,您来这边看,这边有我收集的铁锤。”
她迫不及待地给梁夏展示自己的收藏,要跟她好好炫耀炫耀,什么叫做“不外露”。笑话,这些铁锤难不成让她摆在庭院中间?风吹日晒的,上锈了可如何是好。
跟那些花啊山啊的比起来,她这一屋子的藏品,岂不是更有看点。
梁夏依依不舍地跟在沈琼花身后,她不想看什么铁锤,她就觉得那小木枪秀秀气气的,毫无锐气,十分可爱。
就跟沈君牧这个人一样,乍看是武器,接触了才知道没有杀伤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