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养父的指责,钟秀秀脸上露出嘲讽的讥笑。
哪里是她说的,她哪里敢说出这样的秘密,她不过是想利用王蔓云几人帮自己,没想到自己早就在王蔓云这群人的套子里。
摇了摇头,她否认道:“我什么都没有说。”
她确实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展露了自己的异常,吸引了王蔓云这些人的目光。
“蠢货!”
老钟不信钟秀秀。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这死丫头就是怨恨自己,恨自己让对方嫁给徐文贵,可这又不是他的意思,是背后那个女人的意思。
这个锅他不背。
老钟很清楚现在自己能走什么的路,既然隐瞒不了,那就坦白,坦白从宽,只希望组织看在自己坦白的份上,惩罚不要殃及家人。
没有任何隐瞒,老钟把钟秀秀的真实身世全部交代。
听说钟秀秀的身份在是解放前就交换的,又得知交换时两个孩子差不多大,王蔓云就明白军方为什么查不出这事。
以前农村生孩子大部分都是在家里生,生没生,生了什么,只有村里知道。
要是有人在孩子刚出生没多久就调换,父母不说,子女不知道,还真是查不出来。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钟秀秀在听完老钟的话后,用力摇头,眼神里有一丝慌乱。
这跟她了解到的完全不同。
“说说你知道的情况。”王蔓云看向钟秀秀。
“我知道那个女人接触了你,跟你灌输了一些不一样的思维,可我告诉你,我刚刚说的就是真相,你是那个女人用五十块大洋换到我家的,我没亏待过你,你要是非得认为亏待,那你就看看村里其他女孩过的什么日子,再想想你自己的日子。”
老钟的怒气并没有消散,也不在乎钟秀秀什么神情,说完这番话,他直接往地上一蹲,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
压在心里二十多年的秘密终于说出来,他反而舒坦了。
秘密一直压在心中是件恐惧的事,做梦时,经常都是是事发后自己被抓去坐牢,又或者劳教的场景。
老钟的话让钟秀秀失神又难以接受,喃喃的,她说出了她的秘密,“她说你是分开我跟妹妹的凶手,你用妹妹的性命要挟她不能跟我说明真相,也用妹妹来要挟我要听指挥。”
“她说,她说,都是她说,你为什么不听我说?”
老钟气得怒吼。
吼完,见钟秀秀愣住,又说道:“你有没有妹妹我不知道,反正我亲生女儿在她手里,我才是被要挟的对象。”
“不可能,她那么可怜,怎么可能是坏人。”
钟秀秀从炕上爬起来,想狠狠踢老钟一脚。
结果人没踢成,被徐文贵抓着衣领提了起来,双脚离地时,钟秀秀恢复了理智,扭头看徐文贵。
表情快哭了。
这一刻她才明白只有自己一个人是傻子,别人都是在陪着她演戏,她以为她控制了徐家人,其实徐家人不过是在应付。
委屈无比的钟秀秀瞬间落泪。
如果那个女人从见她第一面开始就在骗她,那后面这十几年肯定也是在骗她。
她被骗了。
“你为什么让我嫁给徐文贵?”
钟秀秀扭头向老钟求证,她之所以会彻底相信那个女人的话,就是因为老钟让她嫁给徐文贵这个又老、长相又一般的男人。
如花年纪的女孩怎么可能不喜欢年轻小伙子,她凭什么喜欢徐文贵。
她不喜欢徐文贵的。
老钟指了指徐文贵,又指了指自己,好一会才说道:“这么好的条件,我凭什么要便宜你,徐文贵是年纪大点,结过婚有孩子,但人本分,工作好,有本事,要不是那个女人让我出面让你嫁给徐家,我干嘛不把亲闺女嫁给他!”
所有人都沉默了。
按照沙头村的贫穷,徐文贵还真是不错的结婚对象。
徐文贵此时的眼神很复杂,他看出妻子不喜欢自己,也猜到对方被骗了。
有个神秘女人在钟秀秀跟老钟之间挑拨离间,用钟秀秀幼时在钟家不如意的生活各种挑拨,再用亲情来绑架钟秀秀,一直渴望亲情的钟秀秀就这么上当了。
毕竟那时候的钟秀秀还很小。
“钟秀秀,那个女人是什么时候跟你第一次接触,对方以什么身份。”王蔓云看了一眼叶文静手里的笔记本。
从问话开始,叶文静就掏出笔记本在记录。
可以说,现场每个人说的话都记录在册,方便归档军方。
钟秀秀不想回答王蔓云的话。
此时的她无比的气馁与难过,她突然意识到所谓的妹妹可能没有,也许都是那个女人在骗自己。
王蔓云看出钟秀秀抵触情绪,淡然说道:“钟秀秀,根据我们已有线索与推测,你可能真的有个亲妹妹在对方手里。”
“真的?”
钟秀秀脑海里迅速回忆起一个身影。
那个可爱,却又有点傻的女孩。
“你的事情有点复杂,如果能交代清楚,只要不是主观犯罪,还是改错的机会,难道你真的想让利用了你的人逍遥法外?”
王蔓云有点好奇那个神秘女人是如何骗钟秀秀。
最重要一点,钟秀秀凭什么相信一个陌生女人。
钟秀秀看着胸有成竹的王蔓云,说出藏在心里的话,“我见对方的时候十二岁,刚被送去镇上读书,那人说是我姨妈,她跟我长得很像,能准确说出我身体上的特征,还拿出了我的父母照片我看,照片里有我,是婴儿,被抱在怀里,看脸,确实是我。”
“小时候钟家对你不好,你就信了你不是亲生的?”
王蔓云大概明白了。
其实没有多少技术含量,钟秀秀在钟家得不到偏爱,心中早有怨言,再有人在耳边构建一个幸福美好的家庭因为老钟被破坏,这种长年累月的偏激灌输,造就了现在的钟秀秀。
甚至对方还给钟秀秀留了念想。
就是那个亲妹妹。
在钟家得不到的亲情,钟秀秀会固执地渴望真正属于自己的亲情,就这么不知不觉中被控制,这是一种比催眠更厉害的控制。
在后世,应该叫做pua。
老钟听完钟秀秀的话,内心也很复杂,忍不住问了一句,“就因为你妈对你没那么好,你就宁可相信外人?”
钟秀秀没有回答。
她至今记得幼小时跟母亲撒娇,母亲一脸冷漠地看着她,任由她在泥水里打滚,没有半分怜惜。
那一刻,她甚至能感觉到母亲是想让自己死的。
所以后来照顾弟弟妹妹时,她不敢不听话,因为她不想哪天突然就死在不知道的地方。
老钟叹息一声,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妻子好像天生就不喜欢钟秀秀,他也不知道这份不喜欢是因为生产的后遗症,还是媳妇本能感知到钟秀秀不是自己的骨肉。
“钟秀秀,是不是每次都是这个女人来找你,你却根本就不知道对方住在哪,叫什么,是什么样的背景?”王蔓云不是来评判钟家家务的,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嗯。”
钟秀秀点头。
“你就没怀疑过对方的动机?”老钟有点不信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那么容易被骗,“我就想问,我有什么能力来控制与要挟那个女人?我就是一个在大队工作的普通人,哪里来的通天手段?”
这是老钟想不通的。
也是王蔓云想不通的,那个神秘女人是用什么办法让钟秀秀相信老钟老奸巨猾。
另有身份。
“她说你另有隐藏起来的身份,背后有一张大网在运行,我原本是不信的,但当你让我嫁给徐文贵,让亲戚带我去沪市顺利跟徐文贵相亲,我就彻底信了。”
钟秀秀聪明是聪明,但也因为地域的局限性,缺少见识。
毕竟她只是一个在县里上了两年学的初中毕业生,西部原本就落后,加上从来没有出过县城,当她站在沪市街头,看到繁华热闹的沪市,被人领进军分区家属院见到那么多军官,她彻底被折服。
也就真的信了老钟不是普通人的鬼话。
毕竟长年累月的pua,让她逃不出精神控制。
王蔓云这才明白钟秀秀回来找老钟的原因,这是真把对方当作背后的人,想利用徐文贵,利用自己来救人。
知道钟秀秀所知有限,她看向老钟,“老同志,如何能跟这个女人取得联系?”
“都是她找的我,我也不知道她什么背景,身份,以前约定十年见一次时也是一早就约好的地点,时间到了,带着孩子去就行。”
老钟现在什么都不敢隐瞒,王蔓云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王蔓云对答案早有心理准备,对于老钟的回答,也不算彻底失望,而是又说道:“你们俩都回忆回忆,这人有什么比较特殊的体貌特征?”
只要背后有这么个人,凭军方的实力,一定能找到。
而且王蔓云相信,这人既然能容易联系到老钟,也能经常到镇上,县城,找读书的钟秀秀,那落脚点离沙头村肯定不远。
不然怎么能那么容易就清楚了解钟家情况。
老钟跟钟秀秀在王蔓云的话语中迅速回忆起记忆中的女人,但两人并没有记起什么有用的。
“冬天都是捂着头巾、围巾,缩着身子,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同,至于夏天,也是普普通通的样子。”钟秀秀知道自己罪名如何就看现在的表现,极力把已知的都说出来。
“要说真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唯一奇怪的就是,她……”
钟秀秀说到这,老钟也想到了,两人异口同声说道:“这人皮肤比较白。”
“嗯,脸比较白,手上的肌肤却没有那么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期干农活用头巾捂着脸的原因。”钟秀秀说出推测。
“还有其他特征吗?”
王蔓云知道这个背后的女人一定很小心,不会露出太多破绽,但还是满怀希望地问了出来。
钟秀秀跟老钟又各自思考了一会,然后同时摇头。
“天色不早,我希望你们别把今天跟我们说的话再说给任何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