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件西服外套,从款式和版型来看,应该属于一个女人。
明月川瞬间明白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如果是正常下班,怎么会将外套放在工位上?”
况且看这周围还有未收好的水杯等小东西,桌面上也有些凌乱,应该不是忘了拿。
是遇到了什么突发事件?
李禛将东西放回原处,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再讨论此事。
明月川压低声音,用气音道:“电梯在那边。”说罢,她指了指走廊的方向。
这大厦太高,两人光靠爬楼梯,说不定要爬多久才能到地方。耗时耗力不说,还平白增添被发现的风险。
在这种情况下,乘坐电梯速战速决,才是最好的选择。
李禛顺着明月川指的方向看过去,又侧头看了明月川一眼。一路上走过来,她发现明月川对灵格天宿的情况意外地清楚。
这种清楚不是了解,而是熟悉。明月川熟悉灵格天宿的环境,知道每一条路,也知道每一栋楼。
她并不像初次来这边的人一样陌生,反而像是在这里真正地生活过一般。如果只是从他人嘴里听说、在结构图中了解,是无法产生这种熟悉感的。
明月川从前在灵格天宿待过。李禛想着。
这其实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捕蝇草总喜欢收拢有能力的人,不管这些人出身如何。
光李禛知道的周昀昀,从前就是灵格天宿的人。
从明如嫣的口中,李禛得知了明月川的身世。不过在明月川母亲去世后,到她加入捕蝇草,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明月川又为何加入捕蝇草,她却是不知道的。
这段经历,恐怕就和灵格天宿有关。
但多半不是好事。
似乎注意到了李禛的视线,明月川顿了顿,冲她笑了一下。横亘在她脸上的伤疤被这抹笑扯动,让她这笑容多出了几丝冷酷的意味。
李禛也笑了笑,收回目光。无论明月川的过去是怎样的,说到底也都是她的私事。
对于别人的私事,她没兴趣探究。
两人一路无言,快速且小心地走到电梯处。这里同样没有人,周围的办公室紧闭着门,沉默地拒绝着外来者的访问。
明月川站在电梯前,伸手按动电梯按钮。这里的电梯是不需要验证身份的。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被她按动后,那按钮却没有亮起红色的指示灯,仍是一片灰暗。
明月川拧起眉,又连续按了几下按钮。见那按钮仍然没有亮起,她终于收回手,低声道:“断电了……偏偏是这个时候。”
李禛扬起眉:“意外?”
明月川想了想:“恐怕不是。”
两人这一路上也遇见太多意外了,这么多意外结合在一起,那就不叫意外。
明月川用指尖点着手臂,一边思索一边道:“灵格天宿可能真的出意外了。”
李禛没有回答,只是示意她继续说。
在她那个时代,灵格天宿都不知有没有建宗,醒来后她也没接触到对方,对他们的了解几乎是零。
这种时候,有必要听一听明月川的见解。
明月川似乎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停顿几秒,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缓缓开口。
“像是灵格天宿这种大型势力,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专人来检查电力设施情况,出现故障的可能性很低。”明月川道,“况且最近又没有大型灾害,也不可能赶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停电检修。”
李禛道:“也就是说,灵格天宿的供电被人为切断了。”
明月川缓缓点头:“没错。”
她侧着头,看着一片黑暗的走廊,轻声道:“照常来讲,出现这种情况,灵格天宿一定会第一时间维修。但现在,他们既没有修理,也没有启用备用电源。”
说到这里,她便停住了。倒不是她不愿意往下说,而是她也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能发生什么呢?
灵格天宿就算根基薄弱,也是和天门台其他支柱宗门相比的。在这个世界上,它仍然属于难以撼动的庞然大物,拥有着非同寻常的地位。
明月川曾经在灵格天宿待过,正是这段经历,让她不敢小瞧这个宗门。
即使是天门台其他成员,想要坑灵格天宿,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那么,在这令人难以参透的黑暗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灵格天宿的人都去哪里了?
不知为何,她的心脏狂跳起来,仿佛在她面前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正潜藏着一只随时会择人而噬的怪物。
明月川定了定神,收起心中那不切实际的想法,对李禛道:“电梯不能走了,既然如此,我们就走楼梯吧。”
李禛对此没有异议。两人就这样穿过长长的走廊,路过一扇扇紧闭着的办公室,走入到那仿若没有边际的幽暗中去。
第183章 唯一幸存者
虽然这栋大楼看起来没有任何人,但为了保险起见,两人还是没有开手电筒,而是踩着黑暗拾阶而上。
由于有电梯,所以很少有人使用楼梯间,整个通道内,都泛着一股冷冷的寂寥味道。
明月川绷直后背,将手放在腰间的枪上,警惕地打量着周围。
这或许是一种职业习惯,即使在这种狭窄难以藏人的地方,她也没有丝毫放松警惕。
比起她,李禛就要松弛得多。她双手插兜,摆弄着口袋里的硬币,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仿佛不是来做任务的,而是来旅游的。
这个奇怪的组合就这样慢慢地向上走着,时而顿住脚步,查看一下周围的情况。
第二层和第一层一样,都十分安静,没有任何人声,那些工作人员好像都在一瞬间人间蒸发了一般。
李禛拐过楼梯,继续向上,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周围,试图捕捉任何可用的信息。明月川则是走在前面,同样谨慎。
忽然,明月川顿住了脚步,抬手示意她停下。
李禛站在她侧后方,见状微微挑起眉,下一秒,她就知道明月川为什么停下了。
第三层有声音传来。那声音十分微弱,像是人类因疼痛而不自觉发出的呻/吟,不认真听都听不见。
明月川扭过头,对她努努嘴,比了个口型:“有人。”
李禛会意地站在原地,轻轻颔首。
见她点头,明月川就知道那呻/吟声并非自己的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她抽出手/枪,轻轻地走出楼梯间,朝着第三层走去。
李禛跟在她的身后,行动同样悄然无声。她也很好奇,此时出现在此处的,会是什么人。
亦或是,什么鬼?
黑暗中,她无声地笑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楼道,走入第三层。第三层的大体结构同前两层并无不同,而囿于黑暗,她们对周遭的细节看得也不是那么分明。
刚刚的声音,就是从走廊中间某一间办公室内传来的。
在两人到达第三层后,那声音突兀地停止了,也不知声音的主人是否察觉到了什么,刻意隐藏了自己的踪迹。
李禛将手电开到了最低档。在最低强度下,手电的几个小灯泡,只散发出不比萤火虫明亮多少的光。
“有血迹。”她半蹲着,用手电筒照着大理石地板。
若仔细观察,就能看到地板上落着几滴已经干涸的血迹。
这血迹并不只出现在一处,而是隔几步便有几滴。两人顺着血迹一路向前,终于发现最后一滴血落在了某间门扉紧闭的办公室前。
明月川伸手按动把手,锁舌发出咔哒的声音。门被反锁了。
李禛示意她退后。
撬锁,她在行。
不管是普通锁、电子锁、智能锁还是其他什么锁,她都能撬开。
灵丝穿进门锁内,轻轻拨动锁簧。几秒后,“咔哒”一声脆响在黑夜中响起。
李禛按住门把手,轻轻推开门。
几乎是同时,一道男声倏然自前方传来,他惊惶失措地呵斥道:“举起手!不许动!不然我开枪了!”
李禛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双手,同时抬起头,静静打量着这位惊弓之鸟的模样。
是一个模样平平无奇、身形微胖的男人,穿着西装,大概是灵格天宿的人——换成更久远一点的称呼,应该叫做灵格天宿的弟子。
男人站在办公桌前,将桌子充当掩体,一双惊恐的眼看着李禛的方向。但他大概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黑影。
他一手捂着腰腹部,应该是受了伤,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而另一手,则是颤颤巍巍地举着一把枪,枪口对准了李禛。
武器并未让那个男人生出任何安全感,反而让他更加不安。
他浑身颤抖着,连牙齿都在打战,只能强装镇定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李禛道:“我们是……”
明月川上前一步,打断她还未说出口的话:“我们是天门台的人。”
直到此时,那个男人才意识到,门外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他身体抖动得更加厉害,腹部的伤口也因身体紧绷而发出锥心的痛感。
而明月川口中那个熟悉的名字,则成了能帮助他从这种困境中解脱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天门台?”他语气里带了兴奋,但更多的仍是犹疑,好像并不十分相信明月川的话,“你们隶属于哪个宗门?来这里干什么?”
纵然是天门台成员之间,也有利益同盟和竞争对手之分,不能全信。
“神衍神天。”明月川没有犹豫,“我们接到了灵格天宿的求救信号,所以就过来了。”
“求救信号……求救信号……”
男人呢喃了几句,随即眼睛亮了起来,身体也再没有之前的紧绷。他踌躇着看了李禛两人一眼,慢慢放下了枪。
李禛侧目看向明月川,见她嘴角露出微笑。
一个完美的谎言。
这个谎言并非多么真实多么毫无破绽,只是它轻易抓住了这个男人的渴望,让他不愿意怀疑“谎话”这个可能。
不去怀疑,自然也不会戳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