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医生贴心地抽了一张纸巾递给李瑾瑜,询问她:“需要停一下吗?”
李瑾瑜摇头,继续翻了下一幅画,第三幅画是一个在空中的男人,男人一脸担忧,在他身后是一枚子弹,马上就要贯穿男人的胸口。
李瑾瑜几乎马上就能看到下一秒子弹穿过男人胸膛,血在空中迸发,然后男人倒在地上。
这幅画没有前两幅有冲击力,却让李瑾瑜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扔掉本子,以为不去看就可以装作没有发生过。
卞医生捡起本子,重新翻到第三张放在桌面上,道:“其实后面还有三张,但我现在应该知道你没办法克服的点是哪里了。”
“抱歉,我想出去透透气。”没等卞医生同意,李瑾瑜起身离开了房间。
外面嘈杂的环境强行把她从回忆里拉出来,几个人从她面前经过,有说有笑地在等电梯。
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为什么有的人就要牺牲?
自从文喻牺牲后她拼了命想保护自己的属下自己的同事,可现在她发现自己并不是神,不是无所不能的。
她也有弱点,也有软肋,也有没办法保护的人。
那几个人进了电梯,周围又重新安静下来,李瑾瑜深吸一口气,转身进了咨询室。
“我想把剩下的三张看完。”
卞医生惊讶李瑾瑜还有承受能力去看接下来的三张,聪明如她,在看了前三张后就应该知道每一张的强度是循序渐进的,越到后面对她的打击越强。
她现在只是到了第三张就受不了了,卞医生有点担心后面三张她能不能看完。
“没关系,我可以。”李瑾瑜给了卞医生一个坚定的眼神,紧接着拿起素描本,第四幅画也随之映入眼帘。
第四幅画是一个男人抱着一个盒子,在男人身后站了一排人,统一的敬礼手势。
这是她第一次知道死亡离自己这么近的时候。
这是她爸爸的护送礼,为首的男人抱着的那个盒子就是她爸爸的骨灰盒。
哪怕过去了十几年,李瑾瑜都还记得当时所有画面。
卞医生没说错,接下来的画只会越来越有冲击力,越来越考验看画人的承受力和抗打击力。
这幅画李瑾瑜看了足足两分钟,右下角被她揉皱,就在卞医生以为她要再次放弃时,她眨眨眼翻到了下一页。
第五幅画只有一条被打穿的手臂,手臂从右向斜下方延伸,好像要拉住什么东西,但因为被子弹打穿而变得弯曲。
画面明明都是黑白色的,但李瑾瑜好像真的看到了手臂四周红色的血液。
这是当初在广中码头顾瑾思想要拉自己起来却被打穿手臂的一幕。
这幅画比刚才那个在空中的男人简单却更让人震撼,让她控制不住地发抖。
一只温热的手覆上李瑾瑜颤抖不止的手背。
李瑾瑜抬头,卞医生的眼神有些担忧,似乎在说不要再看下去了,但她固执地掰开了这只手。
“别看了。”卞医生用另一只手抢过素描本,她现在已经很明确问题出在哪里,李瑾瑜没必要继续看下去。
被抢走素描本的人木讷地坐在沙发上,还保持着五指弯曲拿本子的样子,半分钟后,她抬起头。
卞医生发现她的眼里全是红血丝,任谁看了都要心疼十分,如今这双眼睛看着自己,让她心里一跳。
低头不去看李瑾瑜,试图忘记这双眼睛带给自己的震撼。
又过了半分钟,李瑾瑜重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最后一幅画是什么?”
如果她没有猜错,最后一幅画不论在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都是最难以承受的。
“爆炸现场。”卞医生慢吞吞说出最后一幅画的画面。
哪怕没有亲眼见到画面本身,李瑾瑜也能想象得出来那会是怎样的一幅画,她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忘记那个码头纷飞的四肢。
卞医生等李瑾瑜完全平复后翻到第一幅画。
虽然知道接下来的话对李瑾瑜的打击很大,但她还是要从第一张开始给李瑾瑜分析。
“第一张,女人和枪,你想到了什么?”
这幅画对李瑾瑜的打击不是最大的,尽管看到画面的第一秒就想到了文喻,但她猜卞医生把这幅画放在第一张一定不止是想表达文喻。
她闭上眼睛想了一下:“文喻,荣芝,谷颜,很多人,有我对着她们的,也有她们对准我的。”
“第一张,代表你的职业,虽然你现在畏惧你工作中会接触到的某些事物,但你并不讨厌你的职业,刚给你这个本子时我注意到你很快就闭上了眼睛,我想你应该第一时间想到了文喻,但你想到的不是文喻满身是血躺在你怀里,而是那个朝你们开枪的洞口,这是你职业生涯痛苦的开始,你本能是回避,但很快你就恢复平静,这代表你已经能正视文喻的死亡了。”
如果这幅画早几天出现,李瑾瑜都不能保证自己可以这么平静地面对。
她想到了顾瑾思,怀念和顾瑾思坦白那天顾瑾思抱着自己时怀里的温度。
“第二张,女人和医生,你想到了什么?”
“春天,妈妈。”
李母是在2007年初春去世的,李瑾瑜还记得那天她接到了李少衡的电话,挂断电话后她就发烧了,那时候她一度觉得是因为那天的风吹得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