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

    她渐渐放松了心神,却还是有几分不安,喃喃道。
    “会被吓走吗?”
    “我觉得它来得更频繁了,一开始是吓得住,现在好像有些不怕了……它每一次来,我的心口和胸口就一阵的疼,就像它要啃噬我的血肉,吃掉我的五脏六腑。”
    常博文听着杜芙彦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儿,半晌,他才道。
    “所以,我问你,芙彦,你乡下那闺女快到了吗?”
    杜芙彦僵了僵,片刻后,她垂着头,有些涩然的开口。
    “昨天她爸爸打电话来了,说是昨天十一点的火车,今天中午应该就能到。”
    听到今天中午便能到,常博文暗暗松了口气。
    他看了一眼屋子,只见到处都狼狈,没了头的大公鸡蔫蔫的扔在角落里,鸡血溅得墙壁上都是。
    除了今日这新鲜的鸡血,墙壁和床单被褥上还有浅色的咖纹,那是鲜血不易洗净的浅痕。
    这鸡,他不是头一天剁。
    “成,你再躺一会儿,我收拾一下房间,中午和你一起去火车站接人。”
    “对了,那孩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杜芙彦扶着肚子,慢慢地躺了下来,鼻尖还有鸡血的腥味,她却已经习惯。
    听到常博文的问话,她停顿了下,过了片刻,缓缓闭上眼睛,轻声应道。
    “雪桃,江雪桃。”
    “那孩子叫江雪桃。”
    “对,江雪桃。”常博文拿抹布擦了墙壁上的鸡血,随口应道,“上次听你说过,我倒是忘记了。”
    不知什么时候,屋外有了阳光,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正好落在那把黑背刀锋的砍刀上。
    刀口锋利,折射出锐利的刀芒。
    ……
    火车站熙熙攘攘,上车下车的人很多,老乡扛着大包小包,还提着麻袋,里头装的是走亲戚的礼,或是蘑菇板栗这样的山货,或是鸡鸭鹅这样的活禽。
    瞧见火车靠站停,卖瓜子卖零嘴的瞅到商机,一窝蜂地涌了过去,还有几个提着保温瓶,吆喝着卖茶卖热水。
    李燕芳将江雪桃拽得死紧,一人一个小包,从熙攘的人群中挤了出来。
    后头,扛着自己行囊的陶一峰见了,忍不住佩服道。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果真不错。”
    “老太太你就聪明了,行李带得不多,瞅着这人山人海的,行李带多了,那还真是不方便。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掉了哪个包了。”
    李燕芳累得不行,摆手不想讲话。
    要不是江雪桃那要命的死劫,这一趟来,她们的家当肯定不少。
    别人不清楚,李燕芳和江雪桃门清,她们这一趟,为的是破劫而来。
    路上太太平平了,李燕芳脸色却阴了,江雪桃也神情低落。
    既然死劫不是应在路上,那这劫,它到底是应在哪里?
    思前想后没有头绪,只能皱皱眉,叹叹气。
    李燕芳和陶一峰告别,“小伙子,空了去我们镇上耍啊,到时上婆婆家吃饭,别客气。”
    “呵呵,一定一定。”陶一峰乐呵的应下。
    两人寒暄了几句,都说了客气话,实际上,陶一峰还不知道李燕芳的家怎么走呢!
    大人嘛,就是爱开口头发票。
    陶一锋看了江雪桃一眼,有心想再说什么,想着自己那回回牵不成的缘分,顿时又泄气了。
    罢罢,反正都是和尚望喜轿,空欢喜一场,说了也白说。
    ……
    李燕芳带着江雪桃一路往外走,很快,她便见到了和常博文站在一起的杜芙彦。
    目光落在杜芙彦圆鼓鼓的肚子上,李燕芳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时候接孩子来,别不是打量着想让雪桃看孩子吧?
    旁边,江雪桃也认出了杜芙彦,脚下的步子停住,一时间,有些近乡情怯。
    妈妈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年轻,漂亮,也许是怀了孩子,神情憔悴了一些。
    这便是妈妈后来嫁的人吗?
    江雪桃这样想着,目光落在杜芙彦旁边的常博文身上,一时间,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那边,常博文还在询问杜芙彦,江雪桃是哪一个,瞧到人没有。
    杜芙彦摇头。
    几年没见,小孩子模样变得快,六里镇那乡下地方也没有照相馆,就是现在有了,她那前婆婆也舍不得花这个钱。
    现在,那孩子长什么样,她还真不知道。
    杜芙彦:“你挑好看的瞧,应该就是了。”
    女大十八变,再变不一样,那孩子小时候生得好看,现在应该也不差。
    好看的……
    常博文思忖,怎么样的才算好看的?
    这时,他注意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暗含打量,当下,常博文皱起了眉。
    他心中不痛快,顺着那道视线看了过去。
    这一看,一下就便愣在那儿了。
    “博文,博文?”杜芙彦注意到身边人的呆愣。
    她皱了皱眉,顺着常博文的视线看去,这一看,杜芙彦也愣住了。
    少女生得十分的出色,穿一身军绿色袄子,皮肤白皙,猫儿形的眼睛黑白分明,这会儿正看着自己,朦朦胧胧中,那五官有几分熟悉。
    “……雪桃?”杜芙彦试探。
    常博文这才回过神,“雪桃?这是雪桃?”
    “妈妈。”江雪桃喊了一声,顿了顿,也冲常博文微微点头,喊了一声叔叔。
    “是芙彦吧,好久没见了。”李燕芳热情的迎了过去,瞅了瞅她的肚子,“这几个月了?快生了吧。”
    杜芙彦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低声和常博文介绍道。
    “这是六里镇的邻居婶婶。”
    想了好一会儿,她在那尘封的记忆中扒拉出李燕芳的名字,“是燕芳婶子。”
    李燕芳睨了常博文一眼,“芙彦,不介绍介绍吗?”
    再看杜芙彦,李燕芳有些不痛快了。
    别管她杜芙彦和惠群老嫂子家里闹得怎么样,自己当初可没有拉偏架,也没有得罪她杜芙彦。
    不管怎么说,这闺女是她杜芙彦写信叫来的。
    她李燕芳千里迢迢的将孩子送来,怎么地也有一份苦劳!
    这样冷淡着一张脸,又是几个意思?
    常博文连忙招呼道,“婶儿好,我是杜同志的爱人,常博文,劳您陪雪桃这孩子过来了,真是感谢,太感谢了。”
    他上前便握住老太太的手,用力的晃了晃。
    “您去哪儿走亲戚?我送您过去?还是要住招待所?”
    李燕芳原先还被他热情的握手迷惑了下,这下是立马清醒了过来。
    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夫妻俩都是不知礼数的。
    说得再热情,也没有留她住一宿。
    不论是走亲戚,还是招待所,话里话外的,都是一个意思,不留客,赶人!
    老嫂子说得对!
    这城里的人啊,确实是没有她们乡下地头的有人情味儿!
    李燕芳还是不放心江雪桃,准备再留一两天,再说了,她老胳膊老腿儿的,也经受不住立马再坐车回去啊!
    老驴都不敢这样使唤的。
    索性,李燕芳就当没有瞧出杜芙彦的冷淡和常博文的送客心思,拉着江雪桃便朝跟上了杜芙彦和常博文。
    “没关系,不用特意给我找招待所了,我和雪桃住一屋就成。”
    杜芙彦的面色很是不好看。
    常博文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眼镜后头,那眼神有点冷。
    路上,李燕芳还朝杜芙彦打听了,问她准备将江雪桃搁哪个学校,老师教课好不好,态度怎么样?同学会不会好相处……离家远不远,到时是住学校还是住家里?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杜芙彦面色更不好看了。
    “婶儿,这些事情不急,过几天再说。”
    “先让雪桃住下吧。”
    杜芙彦耐着性子,低头又朝自己肚子上抚去。
    “我这月份也有些大了,博文他妈妈在乡下老家,家里除了我和博文,也没别的什么人。”
    “屋子也小了点,我就怕招待不周到,婶子也住不惯。”
    “回头,我让博文给您找个招待所?
    杜芙彦还是不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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