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锦义巴不得有人站出来,“好,周副将果然不愧猛将之名!”
北风阵阵,吹起黄沙漫天,士兵齐聚于野,便如一块大地上的黑疤。
王廷相战意正凶,他一个文臣却比武将还要来劲。
“擂鼓!!”
作为陕西巡抚,宁夏镇的兵马和固原府的兵马到底谁更精锐他还能不清楚么,他就不相信,这一路叛军能将他击溃。
一片山谷之间,叛军半推半就、官军则气势汹汹,最终在震天的呼喊之中如泥沙一般撞击在了一起。
一时间杀声震天,血肉横飞。
不仅如此,王守仁其实都已经到了,便没有在旁看戏的理由,大约也聚齐了八百精兵以后,他便下令韩十二郎率军击敌侧翼。
骑兵,是冷兵器时代的巅峰王者。
战马带着十几面军旗在大风之中狂奔有一股恢弘难挡的气势。
韩十二郎还是骁勇之将,从空中看,这一路兵马就如刀子一样,一下子插进叛军阵营之中,搅弄得叛军阵营大乱。
随后只见骑兵横冲直撞,长刀左右不停挥舞,收割着敌军士兵性命。
普通人看到一个人骑马冲过来,本身就容易有惧意,更何况还是一群。
所以韩十二郎这一仗打的,就是在追人杀,基本不会有人敢于靠近他们。
“是朔方镇的兵马!”不知哪个识字的认出了军旗,这么喊了一句。
韩十二郎颇为兴奋,“弟兄们,让他们瞧瞧什么是真正的官军!”
“上!”
第五百四十章 溃散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战争!
叛军根本抵挡不了官军这样凶猛的冲击,而且叛军的人数优势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才刚交手,马上就有了倾覆之危!
孙景文一看苗头不对,马上向何锦义献策道:“大将军,朔方镇兵马也来了!骑兵动作迅猛,势如雷火,说不定已经派了一路兵马围攻镇城!皇上危险,咱们此时应以护驾为重,当快快回援才是。”
回援?
何锦义是坏,但是不傻,大战刚开始,只是稍露败绩,这个家伙就想跑了!
妈的!
你们这种胆小如鼠、见识浅薄的家伙既然造不得反,当初那么费力气劝我干嘛?起事是你!稍有困难便退的也是你!
何锦义真是后悔,他怎么就猪油蒙了心,上了这艘贼船!
“大将军!”
营帐之外,忽而冲进来一个人,乃是副将丁广,他面带慌色,大声说:“敌军攻势极为凶猛!而且,他们有一路骑兵!”
不要说丁广慌,就是何锦义自己也有些慌了。他造反可不是想着没过几天就战死沙场的!
“退兵!”孙景文惊恐说:“大将军,我们得赶紧退兵!退到镇城之中!”
这是常年生活在边镇的人下意识反应,原来鞑靼人也是靠着骑兵打他们的,所以住在这里的人都知道城里才安全。
可何锦义真想骂人,敌人明明有骑兵,还退兵?
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
所以孙景文这话的意思很直白了,就是把全军剩下的一百来匹马全都集中起来,他们几人骑了赶紧跑吧!
多余的人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了。
“不能退!此时一退,必败无疑!丁副将,你立马率军前去支援周副将!”
孙景文呼吸急促,他没想到,到了这么关键的时候,这个何锦义意志还算坚定的。
丁广吞了口唾沫,他脑子转出一个奇怪的想法,随后应了,“好!末将遵命!”
其实出了营帐之后,他就在想出兵其实也是一个机会可以逃跑。
大家都是当兵的人,朔方镇的兵马是什么战力还能不清楚么,朝廷给钱给的最足的军队里面就有朔方镇,平日里,战士们在一起抱怨,当然也会骂他们,甚至还有说要去那里当兵算了。
现在丁广一看这一路兵马都来了,仅凭他们这些人肯定是毫无胜算。
而且朝廷,怎么会反应这么快的呢?到底怎么一回事?
营帐内,孙景文挤出尴尬而难看的笑容,“大……大将军。”
噗!!
像是电光火石之间,何锦义突然暴起,直接拔刀砍向孙景文。
伤口从额头开始往下,正正好好将一张脸分成两半,画面有几分恐怖。
孙景文根本反应不及,他入眼的只有何锦义愤怒的表情,“怎……怎么会……?”
刷!
何锦义大概是觉得不解气,直接挥刀一下便割了孙景文的脑袋,与这个笨蛋再多说一句话他都不愿意。
咚,咚咚……
头颅带着血,如球一般在地上画下血迹,之后身子也直直的倒了下去。
这么一幕看呆了在旁站岗的一些士兵,一帮人全都跪了下来,颤栗而不敢出声。
“此人与我有仇,我今日杀他是报仇解恨,你们若是想活命的话就跟我走!”
情势变化的太快,普通人根本没有那么能力做适当的应对。既然何锦义愿意带着他们,那就跟着吧。
“末将等,愿随大将军。”
“以后没什么大将军了。跟着这帮饭桶造反,是我犯得大糊涂,看看这些人,哪有成事之象?”
“若是……若是举事不成,却不知大将军要将我等带到何处去?”
“往贺兰山方向,躲着官军走,至于以后,也只能落草为寇了。”
这个决定不太容易,关键还有家人呢。他们自己是活下来了,但一家老小怎么办?
只是,确实也没什么办法了。
……
……
王守仁骑马来到王廷相身边,他们两个都是文官出身,正儿八经的冲锋陷阵实在不适合他们。
“叛军要溃散了。”
王廷相用余光扫了王守仁一眼,皇帝重用此人已久,满朝上下也知道其练兵之能。不过真的看到朔方镇兵马战斗这还是第一次。
与他带着几分急切不同,王守仁自从来到灵州所一直都很从容。然而其所属兵马,打起仗来却是凶猛异常。
那个叫韩十二郎的少年将军率部冲锋,杀敌则如砍瓜切菜一般。
统帅的云淡风轻和战将的锐不可当有一种强烈的反差感,仿佛这一切都还不值得他认真一般。
“仇钺的那一路兵马是何意?”
王守仁目视前方,说道:“为了防止安逆潜逃,自然应当出其不意之间,迅速拿下镇城。”
边上张璁看着这一切,真是有些想骂人,都这么厉害,还搞得我当初很紧张。这平叛之战还没开始怎么打,就已经开始抢功劳了。
还有那个脑子抽了的安化王也是,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几斤几两就谋划造反之事!
这其实会让他有些政治压力,毕竟直接原因是他强硬推行清理军屯。事后朝廷反应过来,说不定就会有什么人上疏挑他举动冒失之处。
至于王廷相,人家王守仁解释的理由非常到位,他也不好明面上莫名其妙就和他争吵。
王守仁还有个在朝当礼部尚书的父亲,不管怎样,基本的关系还是要维持。
但不开心是一定有的,没有王守仁,这份天大的功劳就是他的。
“伯安兄好本事!若非有你朔方镇的兵马,此次平叛之战应当也不会那么顺利。日后在下节制陕西,伯安兄总督河套,你我应当多走动走动才是。”
王守仁回礼,“中丞客气,奉旨守土,本是应尽职责。”
“中丞!赢了!叛军开始逃了!”
“当真?”
王廷相喜不自胜,立即引马向前。
这其实哪里叫打仗,根本就是闹笑话,稍有学识的人心里马上就能想到宣德时的那个汉王,然后还要在心里嘀咕,怎么朱家的子孙就爱搞这些事情。
与精锐的官军正面相斗,即便明末的那些流民军队仍然做不到这一点。
像是周昂、丁广这类人,不论他们个人再怎么勇猛,但只要手里的兵开始怕死逃窜,那便谁也回天乏术。
土黄色的山谷之间,原先还算成阵的叛军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逃命,不少人丢盔卸甲,把身上碍事的东西全扔了跑。
王廷相非心软之辈,对待这些叛军,他放任手中的士兵冲杀了一阵。
及至晚间,大军收拢,并各自带回数量不少的俘虏。
乱军之中,周昂这种高官尤为显眼,朔方镇的骑兵怎么会放过他。
噗通!
周昂被人推搡,因为双手绑在后面,不容易找到平衡,结结实实的摔了个狗吃屎。
王廷相哼了一声,咧嘴笑道:“此人本官倒有些眼熟,宁夏卫的千户。没曾想还是狼心狗肺之辈,竟敢联合安逆,举兵造反!”
“要杀就杀,何必废话?!朝廷不仁,天下人反之,有何不对?”
“胡言乱语!”王廷相不与多他废话,“来啊,拖到外面斩了!”
王守仁眯上眼睛,他算是领教了,这个陕西巡抚得手段刚猛的狠。
而皇帝特意选用这样的人据着陕西这处边境之地,或许是对草场、军屯被占已颇为不满。
安化王反叛之后,陕西各处包括大明各处边镇必定会大受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