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做一个省,十几年也能做完了。汉代有文景之治,唐代有开元盛世,这都是穷尽两三代人的努力才使天下大治,陛下若能在十几年之间令各省都能像今日的北直隶一般,那也算得上是千古一帝了。”
“若是十几年,朕都觉得长呢?”
王芷听懂了皇帝话里的意思,但又有些不敢相信,她只能旁敲侧击的说:“陛下,南洋公司的海贸之利就算再大,也买不尽天下之田。”
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去赎田,那么就是要动天下乡绅的利益,这个干系可就大了。
朱厚照也知道,清朝的康麻子就曾几次想丈量天下田亩,可就是丈量,他做了几次都做不成。
“你果然聪慧。”
王芷的话看似驴唇不对马嘴,其实说的是要害。
朱厚照视线偏过来瞧了她一眼,发现她是小巧的嘴巴,脸颊的皮肤有一丝嫩弹,眼睛大而有神,一瞥之间,极有清纯之气。
“你应是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他这家伙是老手,脸皮厚得不行,如此生硬的转场,但说起来也特别自然,没有一丝尴尬。
倒是一下子把王芷这么个姑娘给弄得脸蛋儿一红,只得轻轻‘嗯’了一声。
“为什么没嫁人?是家里没有人给你张罗?”
“也……也是我自己任性,不想嫁人。”
“喔,那也蛮好。”
朱厚照放下心来。
“若……若陛下真的想做成刚刚说的那件事,我倒也有一个谏言。”
“你说。”
“整顿卫所,执掌兵权。”
“详细说说。”
“北直隶因有南洋公司,因而许多乡绅还算没被逼急。可剩余省份并没有这样的条件,这就难保不会有什么地方发生一些乱象,朝廷也免不得要用些强力的手段。恰巧,各地卫所本就破败不堪,朝廷借整顿之名,重建卫所,只要各地卫所不失,陛下便可稳坐钓鱼台。”
“你一个姑娘,说起话来倒是辛辣。”
“谢陛下批评,小女子以后多多注意。”
“饭要一口一口吃,重建卫所的事,现在去做就有些操之过急了。”
“是。”
朱厚照打开扇子缓缓的扇了几下,不管怎么说,王芷还是敢想敢说的。
“你若不嫁人,也就没有夫君管得了你。你或许可以去替朕管一下《明报》,现在的那个人做了这么多年,再不升职,他该懒政了。”
“啊?”王芷直接‘啊’出声来,她是真的有些被惊诧到,“这……只怕满朝文武大臣都会觉得不妥。”
“养在深闺虽说悠闲,但你毕竟有一身过人的智慧,在那里空度余生实在也没什么意思吧?至于说文武大臣觉得不妥……你若在朝中为官,那确实不妥,不过《明报》本身并不是开了衙官府,他们说说就算了,也不能做什么。”
王芷抬起眼皮,使得朱厚照也能在近处仔细瞧得清楚她真正的模样,“陛下若是愿意信任,我自然是愿意的。虽说是女儿身,不过,王芷也是忠良之后。”
“好一个忠良之后。有你这话朕就有数了。其实以往的《明报》作为官府的喉舌,实际上在掌控舆论方面也起到了些作用。但它本身并不能算特别的成功,影响力也实在有限。朕有时在想,《明报》所经营的范围其实可以扩大一些。这也是朕的真正用意,用这个名套在上面,再去做一些事。”
王芷听得全神贯注。
没想到马车这时忽然一下停了下来。
由于停得特别突然,就连朱厚照都忍不住向前倾倒而去。
王芷虽是姑娘,但她心中总是敬重和爱护皇帝的,情急之间急忙伸胳膊想要替皇帝挡一下,“陛下小心!”
与此同时,车外马匹也忽然嘶鸣。
朱厚照还来不及管外边儿,因为他正撞压在人家姑娘的腿上。
第四百六十五章 刺激
天子马车空间并不逼仄,朱厚照自然是坐在正向,王芷则坐得是侧边。
这种忽然勒马急停,坐在里边儿的人自然是控制不住自己,不过侧边的人毕竟有所遮挡,朱厚照就只能往前冲,最后没办法整个身子压在她的腿上。
其实这个动作分外危险,毕竟他的身体重量也不轻,再加上撞上的力道,姑娘瞬间便“啊”得一下痛呼出声。
朱厚照胳膊压在她大腿,膝盖则撞在了人家脚踝,这都是很硬的撞。
外面也传来刘瑾急急忙忙的声音,“陛下!您可无碍?”
“朕无碍。”朱厚照一边说着一边赶紧手撑着起来,打开布帘,“怎么回事?”
说话间,耳朵边传来一阵阵锐利的拔剑摩擦声。
接着见许冠把马车夫拽下去自己背对皇帝站在了上面,“有刺客,臣为陛下护驾!”
“刺客?!”朱厚照声音提高了一个度,“在哪儿?”
他的确是有些不相信,不过两侧密林里却不断的有持短刀而着黑衣的一些人靠近,最前面的人甚至已经与神武卫的将士交战起来了!
“陛下在里面待着就好!”
朱厚照还不至于太过慌乱,他选择坐回去,在外面确实妨碍许冠。
正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转脸一瞧,王芷已经满脸涨红,额头上还冒了些许汗珠。
“你怎么样?”他急忙去查看人家的脚踝。
“陛下!”王芷一声娇呼,男女大防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可对方是皇帝,她也不敢粗鲁的阻挡。
朱厚照也是脸皮厚,直接把人家的裙摆掀到小腿肚中央,还褪下了靴袜,仗着自己皇帝的身份,别人不敢怎样,而且脸上还依然很正经,“朕从小就爱活动,有时也难免碰到磕到,久病成医,似你这样的硬伤大概不会伤到骨头,不过里面会有淤血,最好是能热敷尽快将其化开。”
“陛下,外面……”
“外面?”朱厚照抬头,略作停顿,随后说:“朕又不是只带了这么几个人,不必担心。只是朕没有想过,究竟是什么人会想要行刺。再者,皇帝遇刺,非同小可,似这样的事,必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案。”
他两边望望,出门在外什么都没有。而王芷的脚踝确实被他撞出了点伤。
不过姑娘倒也没有显得过于柔弱,尤其马车之外,还有金属撞击和哼哼哈哈的打斗声,这种时候,就不要娇气了。
对于朱厚照来说也是一样,有人要行刺,这可是大事,根本不至于看了一下姑娘的脚踝就心猿意马,完全忘了此时的情景。
他一边搓着手,手搓热了便放在扭伤处,一边又透过马车帘子露出的缝隙往外看去,他的心思也都在外边儿。
其实许冠一直双手抱胸站在那边,连剑还未拔,只冷眼瞧着这忽然冒出的二十多个刺客,从他分别向左向右也有神武卫的将士站列。
他们将马车团团包围,而地上是被他们击落的箭羽。这个时候,谁要能接近了马车,那也是不得了的本事。
至于外围,不断赶来的人将这群刺客纠缠的越来越紧。
这些亡命之徒挥舞刀剑,不顾一切的冲杀过来。
“这皇帝怕死的很,带得人不止这些!我们估计有错!”
说话的人就在许冠的视线之中,他与自己的同伴背对背,右手执剑,左手张开,眼神之中满是戒备。
而他后背的人则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出宫的次数不多,走这么远更是第一次。要想想办法。”
“这时候想个鸟办法,拼死而已!”
话音一落,两人倏然分开。
其中一个狂奔两步一跃而起,冷芒剑身直刺许冠的门面。
“走狗!让开!”
许冠用剑柄格挡,随后一脚踢出,下面的刺客一个翻身后仰躲过,而手上的动作也不停,手腕翻转之后,剑身带着划破空气的铮鸣横扫许冠下盘。
砰!
这声音实在不小,原来是许冠右脚将剑身死死踩住!
皇帝就在身后,许冠也知道不是耍玩的时候,所以左脚接着便踢出!
刺客抽不出剑柄,只能脱手后退!
他失了兵刃!
许冠见状,攻势更猛!
他从马车上纵跃而下,敌人没武器,他要用武器,皇宫之中锐利宝剑触之即死,连落下风的刺客脚步顿时紊乱,边上还有其他神武卫士卒围而攻之,一时间险象环生!
“三眼!!”
不知哪里来的喊声。
许冠以为是其同伴来救,哪知道这些亡命之人狡猾的很,眼看是这样喊,实际上已飞身向马车而去!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成功时,
铛铛两下,左右两边各有一人翻身上去,挡在车帘子之前,动作、节奏几乎一模一样。
“训练有素……他妈的。”
这是他心中绝望的四个字。
另外一边许冠已制伏一人,于是便急急回援,一掌伸出直抓那人后背,硬生生将其扯了下来!
嘭!!
这种时候,人只要一倒地便再也起不来了,因为兵刃上前,抵在脖间,他动弹一下都不可能。
朱厚照脸色沉静的看完这一幕,心思也随之收了回来。
“陛……陛下。”
“嗯?”
王芷脸撇向一边低着,她实在是没有勇气对视、或是哪怕自己看一眼。
皇帝的手掌就捂在她右侧的脚踝之上,好死不死的还带着些轻轻的搓揉。
她的皮肤确实是很细腻,白嫩之间带一些受伤的嫣红,就像去了皮的白萝卜里面掺了些颜色,清脆满水,光洁透人。
不过朱厚照还不至于仅这一幕就血脉喷张,宫里的姑娘也都个个是人间之花来着。
当然,王芷自己羞成那样,是让气氛有些不对。
“陛下!”许冠粗犷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