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澜心里明白,这约摸着,是凌北野特地吩咐过,即便把她给关了,也不能亏待了。
可是茗澜压根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关了。
但是茗澜不担心自己是由于变出蛇相被关押的,凭借她这两月对于玄天的观察来说,自己要是变出了蛇相,凌北野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保不了她。
“小容君呢?”茗澜颤颤开口,她最是放心不笑的,就是那个小家伙,他们是血浓于水的关系,最为亲密,不可割舍。
凌北野就算是他亲生父亲,也未必会尽心尽力,以后若是容君不小心暴露了妖相,那谁来护得他周全?
所以她开口倒是没有问自己的处境。
那老头倒是有些许动容,本来躲得远远的,看茗澜吃着菜,现在一时间走近了些,但是老汉仍然是有些害怕。
“夫人,世子一切安好,也没有被迁怒,这几天,也有专人来照拂你的,只不过,这皇上要王爷在宫里待着。这七日,王爷许多事,忙的焦头烂额的。”
“百花宴,大家本都不设防,南疆那边突然有变数,栾将军和周将军八百里加急支援。王爷现在暂领禁军统帅,更是分身乏术,无暇顾及您了,只教我们好吃好喝招呼着您。”
好吃好喝的供着她?没有受到牵连,所以她到底做什么了?
茗澜的记忆好像断了片儿,她只记得一件事情,那就是百花宴的群妖荟结束后,她被汨罗偷袭,联合陆晏一起击杀了那个老头子,之后的事情,茗澜一件都想不起来了。
她坐在原地,思绪完全远走高飞了,她慌乱中开口询问,想到的还是那个人:“这……大伯,王爷他……”
那看守他的老汉,见到茗澜一个劲儿的往外面探着脑袋,只唉声叹气的,谁会相信,这般貌美如花的姑娘,会如此的心狠手辣啊。
“唉,夫人,看在往昔的情面上,我叫你一声夫人,但是您要知道,您在天子脚下,皇宫深院里犯得是滔天的罪过啊,王爷向皇上千千万万次保证了之后,您才能来王府的牢里蹲着。”
“这要是进了官牢,你这样娇贵的身子,指不定被怎么折腾呢!王爷啊,您就别见了……皇帝下了命令,在大理寺审问你,这件事有定夺之前,谁都不能见夫人你。”
那老汉说完,又是一阵长吁短叹,茗澜不明白,她到底做了什么,她不害怕严刑拷打,可是她不在,她孩子便是身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茗澜仔细问了:“那林管家回来了吗,他这几日怎么样?还有我那院子里的小丫头云裳,她又怎么样?被王爷打的那伤好些了没有?”
老汉听了前半段,还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可是听了后半段,便摇了摇头,说了好几次:“造孽啊,造孽啊……”
饶是如此,老人家到底是热心肠,他之前在府里,远远见得侧王妃如此美貌,便觉得不妥。
一人若是一处过长,那么必将招来灾祸,茗澜就是太过貌美了。
老汉黝黑的脸上,是深浅不一的沟壑,他只坐在地上,缓缓道:“唉,那林管家是大好人,前些日子,府上事不多的时候,他便常常出去,似乎在忙自己的家事,几次回来都愁眉不展的,哈哈。后来回来几次啊,像是事情解决了,便喜笑颜开的。”
老汉心肠好,说到这大好人喜笑颜开,他倒是也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来,在昏黑的地牢里,那笑容格外的能安抚茗澜。
她蹲在地上,轻轻的应了声。
温厚苍老的声音再度传来:“唉,造孽啊……夫人,姑且再叫你一声夫人吧,王爷给准备的这些个饭菜,可比宫里有些宴会都要丰盛,他现在是实在忙,没有时间顾及你,让我们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您要是再不吃,便冷了。”
茗澜顿了顿,便决定吃那些饭菜,里面有燕窝,有粉丝,大鱼大肉,山珍海味,一碗一碗的从小洞端进去。
茗澜狼吞虎咽的吃起来,这么好的菜……
要么是凌北野真正的关心她,押她是身不由己,想要补偿一下。要么是她闯了弥天大祸,怎么补救都没有用了,临行前给她吃上一点好的。
茗澜宁愿相信是最后一个,她其实也忍不住在想,凌北野为了她在外面奔走的样子,会不会……
她想着想着,眼眶有些通红,茗澜从来没有那般难受过。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脆弱,她不是因为被囚禁哭,而是在想另外一个人担心她的样子。
老汉开口,那苍茫的声音似乎有平复人心的作用。
“夫人,云裳那小丫头……”他忽的垂下头来,拿手把玩着地上的一根小木棍子,一下一下的画着圈,好像是个小孩子。
“云裳那丫头……唉……一切都是命啊……夫人,一切都是命,谁也怨不得……我记得,那丫头可爱漂亮,每次结了工钱,第一个赶出去买水上客的胭脂,涂在脸上,红霞一般……”
老头这般开口说话,茗澜越发的不理解,不明白了。但是她来不及细细思索,只嘴里塞着东西,仓惶开口:“呜……您怎么观察观察得这么仔细?”
她说出话,带着孙女撒娇一般大意味。
那老汉舒朗一笑: “哈哈哈哈,人老了,无亲无故,只能看看这身边事物咯。”
那老人开始像村子里那些个无依无靠的老翁老妇一般,一开始还说些和茗澜的情况相关的,后来说的便都是些有的没的的了。
茗澜耐心听着,可是脑子里浑然是一团浆糊,这里的走道可以说是不见天日,极度昏黑潮湿。
外面时不时有些脚步声,似乎有别的人来探看,不一会儿,外面果然来了人。
茗澜忍不住望了一眼,正是林大海。
他好像很慌张的样子,那老汉知道这是不合规矩的事情,但是仍然默许了,走到自己那小方板凳上,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
老汉有一年痛风,可是毕竟是奴仆,也没有谁来给他治病,还是林大海这个当管家的,从自己的工钱里云了些银子来资助他。
茗澜也有许久没有见到林大海了。他一身亚麻的衣服,看上去风尘仆仆的,依旧很高大,看到茗澜瘦弱的样子,一脸的担忧,但是还是极其温柔的安慰着茗澜。
“没事的,没事的,王爷这几天一直在奔走,要是实在不行,我们就一起离开这个地方。我找到了我失散多年的妹妹,我们三个人远走高飞,再带着容君,永远都不回来。”
林大海的眼睛,依旧很深邃,里面像有一滩春日的湖泊,茗澜忽的心口一酸,她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凌容君,但是唯一没有血缘关系,还总是不计任何代价帮助她的人,就只有林大海,他从来都没有伤害过,利用过自己。
茗澜双目通红,她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虽然已经预感到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误,但是她仍然不愿去面对。
“所以,我会被秋后问斩吗?”
“不不,一定不会的!大理寺二十日后审判,我不会让他们动你一根汗毛。若是你被判了死罪,我就是劫法场也会带走你的!”
“其实,我并没有暴露出蛇相,至少还有一次让大理寺定夺的机会。这件事,不要牵扯到容巨君便好……”
茗澜兀自神伤,她当然不能离开了,容君的毒还没有解,但是林大海的意思,是要带她远走高飞,永远都不回来,可是……
“已经牵扯到了。”林大海的视线忽的变得很深远,他是在很认真的考量着什么。
“茗澜,说实在话,着两个月我看过来,陆晏他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他从一开始就是在借住容君利用你,杀掉凌北野。全妖族做了十年,都没有杀掉凌北野,你一个弱小女子,就更是如此。”
“还有终泽寺鼠妖的事情,你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是鼠妖,那以后是什么?无穷无尽,无止无休!天大地大,神州大地,那么多的隐士神医,我们一个一个拜访,总是有办法的。可是你在陆晏那种人的手下,何时才算到个头!”
林大海捏紧了拳头,他憋了一口气,到现在才发出去,茗澜也不知道,自己的归宿到底在哪里,但是有的东西一定要早早的做好打算。她必须要决定了。
但茗澜即使知道陆晏一直在牵着自己走,也没有办法,她不能,不敢用凌容君的命去赌。
赌不起。
但是哪怕是亦步亦趋去做陆晏交代的事情,他也未必放过自己……
她的的确确应该有觉悟了。
茗澜顿了顿,还是开口对林大海说话了。
牢房里面很暖和,但是与之对应的,就是密不透风的环境,她胸口有些发闷,忍着难受,对着林大海一字一顿。
“好哥哥,我只拜托你一件事情,如果说我出了什么事情,那么容君便交付给你。陆晏不会护他周全发,他那么小,身上还带毒,随时随地都可能显出妖相来,所以……还望林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