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这下，不光是狗主人，一旁的麦伦也愣住了。
    “开刀是什么意思？骨头怎么接回去？”狗主人问道，这兽医的治疗办法，怎么和别人不一样呢？
    夏洛特微笑着解释道：“就是字面意思，把它的腿从这里切开，然后把里边断掉的骨头重新接在一起，用骨片固定住，再将切口缝合起来。这就是一场简单的骨折复位手术。”
    狗主人连连摇头：“那对黑豹不是更严重的伤害吗？这方法不太靠谱的样子。”
    “这办法，真的能行吗？”麦伦则是有些好奇的问道，他觉得夏洛特看起来并不像是戏弄人。
    “当然，你也可以去找一家医馆，花费一万铜币，让他们给你的狗来一个更高级别的治疗术，至少能够让他不再疼痛。”夏洛特松开手，看着狗主人道：“又或者你不去管它，它也不会死掉，只是以后都得瘸着一条腿，待在家里而已。”
    “我……”狗主人面露难色，他要是能随便拿出一万铜币来治疗黑豹，也不会带着它来这里求医了，可猎豹正值壮年，要不是今天为了救他咬着那头野狼翻下悬崖，还能狩猎多年。
    犹豫再三，狗主人还是看着夏洛特问道：“按你说的做，黑豹真的能够恢复？”
    “你觉得我会特意来精灵之城，骗你给狗开刀做手术？”夏洛特笑着反问。
    狗主人一愣，有些尴尬的道：“那……那做手术要多少钱？”
    “大约500铜币。”夏洛特说道。
    狗主人一咬牙，点头道：“行，那黑豹就拜托您了。”
    500铜币不算少，可相比于医馆动辄上万铜币的医药费，还是便宜了许多，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麦伦，劳烦给我弄张桌子来，我要作为手术台。”夏洛特和一旁的麦伦说道。
    “好，我这就去给你找。”麦伦立马起身，跑向一旁的房子。
    夏洛特取出一瓶麻醉药剂，倒了小半瓶，给黑豹灌了下去。
    然后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块骨板，这东西他常用来给患者接断骨，可以与自身骨头进行融合，免除后期取固定物的麻烦。
    夏洛特按照x光影像中的骨头大小，打磨了一块长条环状的骨板，等会直接扣在骨头上，再用可以吸收的缝合线进行固定即可。
    宠物骨折手术，那可真的是他的专业。
    不一会，麦伦吭哧吭哧的搬着一条小方桌来，黑豹也陷入了麻醉昏迷的状态。
    “把狗放到桌子上。”夏洛特和狗主人说道，同时取出一个托盘，将手术需要用到的手术刀、缝合针、清洗药剂、止血药剂等物品都放在其中。
    麦伦像个学生一样站在一旁，满是好奇的看着托盘里亮闪闪的器械，这位同行，似乎正在展示一种新的治疗方法。
    夏洛特先将骨折部位的狗毛剃了，然后用清洗药剂进行清洗消毒。
    条件有限，也不能过于讲究。
    消毒完成之后，夏洛特拿起手术刀，切开皮肤和肌肉组织，骨折断端立刻暴露了出来，骨头短的很彻底，而且错位刺入肌肉，不开刀根本无法复位。
    狗主人看着这一幕满脸心疼，欲言又止，最后只得转过头去。
    麦伦则是有些恍然，难怪他的治疗术不管用，作为一名魔法师学徒，他的治疗术只能愈合较浅的伤口，这种程度的骨折，根本没有办法解决。就算是低级治疗系魔法师也不行。
    那么，这个男人真的能够把这条狗治好吗？
    在完全不使用魔法的情况下，这也太过于扯淡了吧？
    “这是在干啥？卖狗肉吗？”
    “我看着像，不过这杀狗的不太专业啊，哪有从腿开始动刀的？”
    “多少钱一斤？天气冷了，买点回去炖狗肉火锅，吃着暖和。”
    这边的手术，也吸引了一些路人的关注，有人驻足谈论，不过讨论的话题有些偏门。
    夏洛特将几片细碎的骨片夹走，断端还算比较完整，只需将其重新复位，然后用骨板固定住即可，剩下的就交给狗子自己的恢复能力就可以了。
    “来，帮我把前边按住，我来把它的骨头复位。”夏洛特和麦伦说道。
    “啊？好。”麦伦没想到自己还有参与的机会，连忙上前拉住狗的前肢。
    夏洛特小心调整角度，让骨折断端恢复正常并靠拢，确认角度没有问题之后，再将打磨好的纤薄骨板扣上，用缝合针自带的缝合线，将断掉的骨头两侧完全固定住。
    “这样也行？”麦伦瞪大了眼睛，感觉和他在医学院学到的知识，产生了极大的冲突。
    骨头断掉了，就把他们重新接上——纯物理意义上的接上。
    确认骨头固定好了之后，夏洛特开始逐层将肌肉和皮肤缝合起来，在伤口处涂抹少许的止血药剂，伤口立刻就不出血了。
    夏洛特清洗了双手，将各种器械消毒之后收起，看着狗主人说道：“好了，手术很成功，你把狗带回家之后，把他在笼子里关一段时间，最少三个月后才能带它出去狩猎，否则骨头没有长好，很容易再次骨折。”
    “这样就可以了吗？”狗主人还有点蒙，这种治疗手段，他闻所未闻，不知效果究竟如何。
    这时，麻醉剂量用的不是太多的黑狗幽幽醒来，看着主人呜咽着叫了一声，然后摇摇晃晃的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先前完全不敢落地的左前脚撑在地上，虽然还有些收着，但看起来已经没有大碍了。
    “太好了，黑豹，你没事了。”狗主人看着这一幕，立马变得激动起来。
    夏洛特看着狗主人，认真地说道：“你得记住我刚刚说的话，它不是没事了，必须要安静待着修养一段时间。”
    “好的，谢谢您，回去我就给他弄一个舒服的笼子。”狗主人连忙点头道，从怀里掏出五枚银币，双手奉上。
    夏洛特接过，目送那狗主人抱着黑狗离开。
    “原来是兽医啊，我还以为今晚有狗肉吃了呢。”
    围观群众们恍然，也是纷纷散去。
    夏洛特拿着钱转过头，麦伦看着他的目光已经完全不同了，眼里带着光，脸上满是崇拜与震惊。
    “怎么样，这办法，能行不？”夏洛特笑着问道。
    “能行，太行了。”麦伦向夏洛特束起一个大拇指，满脸赞叹。
    他当兽医也有三年多了，狗的恢复能力其实是很强的，当骨折发生时，很多时候是因为骨头无法复位，所以导致落下残疾。
    而如果前往医馆，医生是否会接诊是一个问题，接诊之后的巨额费用，也往往会让狗主人放弃。
    而夏洛特今天诊治的这条狗，可是非常严重的骨折，最后却只收费500铜币，不光是狗主人的接受区间，也让他这个同行大感震惊。
    “想学吗？”夏洛特又笑着问道。
    “想。”麦伦非常诚实的点头，不过很快又憨厚的挠了挠头，“您应该不会愿意收我这样一个笨徒弟吧。”
    夏洛特没有接话，看了眼旁边还在呼呼大睡，完全不受外界影响的黄色土狗，走近了看才发现，这狗的左前爪没了一截，笑着问道：“这是你的狗？”
    “对，它叫笨笨，去年捡的，躺在路边睡觉，被路过的拉货马车碾断了一只前脚，没人认领，我就把他捡回来了。”麦伦笑着点头，伸脚轻轻踹了那傻狗一脚。
    后者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这么笨的狗，和这么憨厚的精灵一样，都非常少见了。
    “我刚刚看你会治疗系魔法，怎么跑来当兽医？应该在医学院上过学吧？”夏洛特看着他又问道。
    麦伦憨厚一笑道：“是在医学院读了几年书，但我在魔法师修炼上没有天赋，三十岁了还只是个魔法师学徒，干不惯守在医馆仓库的工作，所以就辞职出来了。
    给人治病不行，就想着给动物治病吧，一晃五年就过去了，勉强能够糊口，能够救治一些宠物，还挺有成就感的。
    其实是今天这个狗伤得太严重了我搞不定，不过平时有很多动物的问题我都能解决，前天还帮隔壁托姆奶奶家的猫接生了呢，一窝八个，全是小花猫……”
    他语调轻松，完全没有自我调侃的无奈，讲到接生小猫的时候，脸上还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他乐观而积极的人生态度，让夏洛特都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多么纯粹有爱的兽医啊，不像他当年，忙碌奔波，只为那碎银几两。
    “还相当医生吗？”夏洛特突然问道。
    “医生？”麦伦一愣，确认的问道：“你说的是兽医吗？”
    夏洛特摇头：“不，是给人看病的医生。”
    麦伦苦涩一笑，摇了摇头道：“不想了，我没这个命，坚持了十多年都没有出现什么奇迹，想又有什么用呢。”
    “当年学医是为了什么？”夏洛特又问道。
    “生命在你的手里得到延续，只是想着都会觉得很美好吧。那年我八岁，他们说我有点当医师的天赋，但不多。我不信啊，觉得自己只要足够努力就行了，以后一定能够成为一个能够治病救人的医生。”麦伦笑了笑，继续道：
    “入学精灵医学院第二年，我就成为了魔法师学徒，然后一直到现在，我都是魔法师学徒。
    我们老师说，在精灵医学院的历史上，也很难找到像我这样天赋异禀的精灵呢。怕我离开学园找不到工作，还帮我推荐了一个守仓库的工作。
    你能懂那种落差感吗？从八岁开始，我一直都在为成为一名合格的医师做努力。在我二十岁毕业那年，却被安排去守医馆的仓库，里边堆满了用不着的桌椅板凳。
    我在那里呆了五年，是人生中最灰暗的五年，仿佛被这个世界遗忘了，又或者是自己将世界屏蔽了。
    直到有一天，一只受伤的鸟儿掉进了我的宿舍，是一只被孩童弹珠打伤了翅膀的麻雀。我试着用治疗术去治疗它，没想到成功了。它的翅膀恢复了健康，在屋子里盘旋了一圈后，飞走了。
    那一天我发现，窗外的天依旧是蓝色的，阳光也很美好，而我虽然不能治病救人，但微薄的法力，却可以给一些更为弱小的生命带来奇迹。
    所以我辞职了，搬离了被生命之树的华盖笼罩的城中心，来到城市边缘。在这里摆了个小地摊，当一名兽医，也挺好的。
    医学院毕业又怎样，会一点治疗系魔法又怎样呢，当一个兽医不也挺好的吗。”
    夏洛特看着他笑了，笑得格外灿烂，向他伸出了手：“跟我走吧，我会让你成为一名医师，就算不会治疗系魔法也没关系。”
    麦伦看着他，面露迟疑与不解：“不会魔法，怎么成为一名医师呢？”
    “刚刚治疗那条狗，你看到我有施展任何魔法吗？”夏洛特反问。
    “可那是狗……”麦伦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睛渐渐睁大。
    夏洛特微笑看着他：“看来你已经懂了，所以，你怎么选？”
    麦伦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但表情依旧有些挣扎和顾虑，小声道：“这样，真的能行吗？医师协会……”
    “我在深渊开了一家医馆，目前每天需要接诊上百位患者，至于医师协会……”
    夏洛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快步走来的洛伊丝打断了：“那边的兔子好可爱啊，可惜师父不让我在神殿里养宠物。”
    “圣女殿下。”麦伦连忙恭敬行礼，同时有些诧异的看着夏洛特，他和圣女似乎颇为熟络。
    “你好。”洛伊丝微微点头。
    夏洛特看着洛伊丝问道：“洛伊丝，精灵之城的医师协会，会阻止我在这里开一家用手术和药剂作为主要治疗手段的医馆吗？”
    洛伊丝微微一愣，旋即明白夏洛特似乎看上了这位长相憨厚的精灵，当即保证道：“是大祭司亲自邀请你来精灵之城的，让你培养精灵医生，开新的医馆，医师协会自然不敢阻止你开医馆。”
    麦伦嘴巴微张，满脸震惊，圣女的师父是谁？不就是大祭司吗！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先前在这为一条受伤的狗做手术的男人，竟然是大祭司亲自邀请来的贵客。
    这话要是从夏洛特自己口中说出来，任谁都会怀疑几分。
    可这话是圣女洛伊丝说的，那可信度绝对没问题。
    也就是说，夏洛特这个不会魔法的普通人类，真的开了一家以手术作为主要治疗手段的医馆。
    能够让大祭司亲自邀请，说明治疗效果必然不错。
    而能够在精灵之城开医馆，则是对于未来工作的一个保障。
    夏洛特微笑看着麦伦道：“现在你信了吧。”
    “信了。”麦伦点头，然后恭敬道：“如果您愿意收我为徒，麦伦希望能够跟随您学习如何用‘手术’的方式治病救人。”
    夏洛特看着他郑重道：“我这次来精灵之森，只呆两三天，我的医馆开在卡尔瓦旁的深渊，你若是拜我为师，便要随我前往深渊，至少学习三年，你可想好了？”
    “我可以带上笨笨吗？”麦伦问道。
    夏洛特看了一眼那睡的正香的傻狗，点头道：“没问题。”
    麦伦当即道：“您随时可以叫我出发。”
    夏洛特点点头道：“给我留一个你的地址，三天内我会来接你，你做好离开的准备即可。”
    麦伦从一旁拿了纸笔，写下一个地址，双手递交给夏洛特。
    “希望你能对生命永远怀揣热情。”夏洛特收起纸条，转身离开。
    洛伊丝快步跟上，还有点懵，离开了小集市，才问道：“怎么这么快又收了个徒弟？这个新徒弟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啊。”
    “愚笨倒也不算，不过是在魔法修炼上欠缺点天赋。不过，他有着一腔救治生命的热情。在这个时代，这种热情是比金子更加珍贵的东西。”夏洛特笑着答道。
    “热情。”洛伊丝轻声念道，也是露出了笑意，不再过问。
    接连收了两名学员，夏洛特心情不错。
    他的计划是招募四名学员，过多他也带不过来，不如先开小班，精品化教学。
    在这个过程中，他还需要探索出适合伊索大陆现状的教科书，让课程更为专业，为后期扩大学员招募规模做准备。
    精灵之城人口两百多万，基础医疗需求巨大，不是四个医生就能覆盖的。
    在能够得到本杰明支持的情况下，夏洛特还是有些野心的，他打算培养一批精灵医生，然后在精灵之城开一家超大型医馆。
    和洛伊丝打好关系，她作为未来的精灵族大祭司，能够保证政策的延续性，从而保证这比投资的长久和可持续性。
    和洛伊丝在附近又转了一大圈，夏洛特并没有看到特别合适的人选，而天色则已经暗了下来。
    洛伊丝召来白头鹰，两人乘坐着它，返回千米高空之上的神殿。
    “今晚丰盛的晚餐，又是什么讲究？”坐在鸟背上，夏洛特好奇地问道。
    “一会你就知道了。”洛伊丝笑着买了个关子。
    夏洛特的确很快就知道了，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本杰明说的丰盛晚餐，竟然就是简单午餐的plus版本。
    水果加倍！
    水给两杯！
    一杯清水，一杯浆果酿制的果酒。
    也还行吧，中午吃的过于饱的夏洛特，还是能够接受一顿清淡的晚餐的。
    果酒是惊喜，酸酸甜甜的，但酒精度倒是不低，一杯下肚，便有了三分微醺醉意。
    女仆将餐具全部收走之后，本杰明才看着夏洛特开口问道：“今天下午的收获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