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莎？报恩？”夏洛特愣了愣，薇薇安已是让开身来，一个用灰色长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女走进门来，她有着一头金色的大波浪卷发，脸蛋小巧精致，一双蓝色的眼睛格外清澈透亮，怯生生的望着夏洛特。
    “住在卡菲尔街64号下水道的人鱼小姐卡莎？”夏洛特下意识问道。
    “嗯。”少女点头，明亮的眼眸望着夏洛特，同样有些诧异，这和三个月前见到的医生，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呢，变得更加阳刚帅气了呢。
    夏洛特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美人鱼少女的诊金是初夜，而且还是待结算状态。
    所以，她今天上门报恩，是打算向他献上自己美好的初夜？
    少女二八年纪，脸蛋小巧精致，细嫩的皮肤吹弹可破，按日记中的记载，她应该是面部毁容，在诊所这里做了皮肤移植手术，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瞧不出动刀的痕迹，恢复的相当完美。
    欠债还钱，没钱肉偿，天经地义，是吧？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夏洛特还是非常冷静的。
    这美人鱼可是住在下水道的，不一定是正经鱼。
    “你今天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吗？”夏洛特看着她说道。
    “是的，我的身体出现了一些问题，想要向医生您求助。”卡莎面露难色的点头，轻咬嘴唇犹豫了一会，才下定了决心看着他，“我知道我还欠您上次的手术费，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今天就可以支付给您。”
    说着，少女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诶诶诶！”夏洛特惊得直接站了起来。
    薇薇安则是眼疾手快的关上门，免得外人看见。
    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灰色长袍解开，丝滑的落在了地上。
    但落入眼帘的不是美妙的鱼人胴体，反而是一具遍布溃烂，触目惊心的身体。
    冰蓝色的鱼尾上密布黑色的溃烂点，甚至有些地方已经溃烂穿透，从鱼尾一直向上，身体上同样到处是溃烂，就连那饱满的胸部，也没能避免。
    一具烂透了的身体，和那张小巧精致的脸蛋，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第一眼看去，便感受到了强烈的心理不适。
    让他不禁想起了那部下饭神剧：下水道的美人鱼。
    然后便是对少女耐疼能力的惊叹。
    遍布全身的溃烂伤口，只是看着便觉得疼，可她脸上竟是如此平静，若不是天生不怕疼，那便是已经被痛苦折磨的习惯成自然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天生不怕疼的人，人鱼又不是石头人。
    “天呐！”薇薇安同样一惊，脸上满是疼惜的看着卡莎，帮她从地上捡起灰色长袍，轻轻盖在她的身上。
    夏洛特定了定神，看着卡莎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可以确定，几个月前卡莎来诊所做面部手术的时候，身体上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否则夏洛特也不会给她做皮肤移植术。
    可现在脸上没问题了，结果身体却出现了问题。
    而且，她这情况也太严重了，溃烂到这种程度的皮肤病，是他闻所未闻的。
    “我想下海。”卡莎红着眼眶，低声道。
    “下海？这……”夏洛特一愣，安曼街倒是没听说有人鱼小姐，生活所迫嘛，倒也不失为一条赚钱的生路。
    不过，这和她的皮肤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我只要一接触到海水，身体就会出现溃烂，之前毁容的脸也是如此。”卡莎声音带着几分悲伤，眼泪如珍珠般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啊，你说的是大海啊！”夏洛特恍然，然后为自己先前龌龊的想法感到可耻。
    不过，她一个美人鱼，竟然对海水过敏？
    “那……那你就回不了家了吗？”薇薇安满眼怜惜的看着她。
    卡莎点了点头，表情愈发悲伤，低声讲述道：“一年前，我在海里遭遇了一团黑雾，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冲到了卡菲尔街64号下水道，那里有一个狭小的通道可以连通大海。
    我感觉我的力量似乎被封印了，花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将通道里的杂物清理干净。
    当我满心欢喜的跳入海水中时，却发现原本能够完美融入其中的海水，变成了无数的刀，把我的脸、皮肤全部割开。
    我只能挣扎着从海水里爬回下水道，在地上打滚，甩掉身上的海水，才让疼痛减轻。但我的脸却毁掉了。”
    “看来是你在海底遭遇的那团黑雾大有问题。”夏洛特若有所思，让一条美人鱼对海水过敏，无异于剥夺她的生命。
    而且这种过敏反应也太过凶恶了，如同硫酸腐蚀一般，伤口深可见骨，看着就疼。
    “你的脸恢复的不错，当时身体上应该没那么严重，回去之后，你又在尝试下海？”夏洛特看着她。
    “我必须要回去。”卡莎看着他，语气格外坚定。
    夏洛特不解：“既然你在深渊待了一年也能活着，为何一定要回去呢？活着，不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吗？”
    “我在变得虚弱，比刚上岸的时候更加虚弱，如果三个月内我回不去，一样会死在这里。”她眼帘低垂，眼神黯然道：“而且，就算能活着，当一辈子的下水道美人鱼吗？那比死了更难受。”
    夏洛特默然，如果是他被困在下水道，从一条美丽的美人鱼变成这般怪物模样，他是否还能说出同样的话呢？
    三月内，卡莎如果不能解决对海水过敏的问题，可能会死掉。
    不，夏洛特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少女，如果她身上的伤不及时处理，恐怕连三个月都撑不过去。
    “进来吧，先去手术室检查一下你的伤口，看能不能做一些处理。”夏洛特向着手术室走去。
    卡莎跟着走进了手术室，按照夏洛特的指示，褪去身上的灰色长袍，平卧在手术床上，双手交叠在胸前，脸蛋微红。
    夏洛特并未在意她的神色，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被她身上的溃烂伤口所吸引，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给一条鱼看病，他的确还是第一次。
    不过皮肤病不稀奇，猫狗身上很常见，但像这样溃烂的如此严重的情况，他的确还是第一次遇见。
    这种溃烂更像是被腐蚀，一个个点被腐蚀，然后向边缘溃烂化脓，因为没有及时处理，有些地方甚至已经能够看到骨头，甚至还有股难闻的腐臭味。
    “你还记得我当时是怎么给你脸上做手术的吗？”夏洛特看着卡莎的脸问道。
    卡莎的表情渐渐恐惧，喉咙滚动了一下，微微点头。
    那你倒是说啊！我不知道啊。夏洛特继续盯着她。
    “我不怕疼，就算再一次把那些烂肉全部切掉，我也能忍受得住。”卡莎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果然得全部切除。”夏洛特若有所思，和他的猜想基本一致。
    不过上一次她做手术的时候可没有麻醉药剂，整个换脸过程的痛苦可想而知，难怪她后来变成这般模样也没敢再来找他。
    “这一次，带钱了吗？”夏洛特从一旁的药柜上拿了一瓶麻醉药剂，看着她微笑道：“还是说，你打算用其他东西替代？”
    “我……”卡莎满脸窘迫，赤身躺在手术床上已经够羞涩的了，想到自己还欠着医生一次初夜，脸蛋更是羞的通红。
    她现在身上还是一个铜币都没有，如果要做手术的话，那她要拿什么支付手术费用呢？
    最珍贵的初夜已经属于他，那……难道要以身相许吗？
    可是，她终究是要回到大海里去的。
    如果回不去的话，她最多只能再活三个月。
    三个月……
    她看着夏洛特，比起一年前，医生看起来似乎变得更加阳光俊朗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着她的目光却又是那样的温柔，就算是在鱼人族里，也找不到这样好看的男鱼人。
    母亲说过，鱼人要知恩图报，医生如果再一次救了她，那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躲起来了。
    “我没有钱，如果您救了我，就让我给您当三个月的女仆作为补偿吧。”卡莎红着脸说道。
    她在下水道里捡到过一本绘本，在岸上，女仆除了服侍主人的衣食住行之外，晚上还要给主人暖床，陪主人睡觉，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她现在身上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只剩下这具干净的身体。
    如果要报答夏洛特，那她能够做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当三个月女仆？”夏洛特想象了一下卡莎穿着女仆装服侍他的样子，想想都很美好，便点头应下，“拥有一个美人鱼女仆三个月，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交易。”
    “他好像很期待的样子……”卡莎见夏洛特不假思索的便答应，脸蛋更红了。
    “老板真是一个好人啊。”薇薇安则是一脸感动的看着夏洛特，以卡莎现在的状况，如果不及时救治，肯定没法活下去。
    老板不为赚钱，免费给她治疗不说，还愿意收留她三个月，让她不必继续呆在肮脏的下水道。
    这简直就是好男人的典范！
    “来吧，把麻醉药剂喝了，你会昏睡过去一段时间，等你醒了，手术也就结束了。”夏洛特将麻醉药剂递给卡莎。
    “不会疼吗？”卡莎有些惊讶的看着那瓶无色透明的药剂，上一次手术的痛苦经历，她可是记忆犹新。
    “放心吧，这可是我们老板专门给手术患者研发的麻醉药剂，喝了之后就不会疼了。”薇薇安宽慰道。
    卡莎闻言点点头，接过麻醉药剂，仰头几口便喝了下去。
    很快，身体上各处伤口的疼痛便渐渐消失了，整个人的五感渐渐变得麻木，困意渐浓，她的眼皮也是不自觉的闭上，彻底失去知觉。
    薇薇安把她彻底放平，看着做完清洁工作，已经拿起手术刀的夏洛特，小声问道：“老板，需要帮忙吗？”
    “伤口太多了，而且溃烂化脓的面积太大，切除坏死组织后，也无法进行直接缝合，强行缝合会留下很难看的伤疤。”夏洛特看着卡莎身上大大小小近百道伤口，也是忍不住摇头：“我来负责切除伤口的烂肉，你用清洁药剂和止血药剂先预处理一道，等我们把所有伤口都处理完后，你再用治疗术对她进行全身治疗，让伤口生肉愈合。”
    薇薇安点点头，又是有些担忧道：“但这样的话，卡莎小姐醒来肯定知道我们用了治疗术，会不会……”
    “没关系，接下来三个月她就是我们医馆的人，三个月后她可能会回到大海里去，或者……”夏洛特看了眼安详躺在病床上的卡莎，“或者我们能够找到办法，让他继续活着留在医馆。”
    薇薇安也是怜惜的看着她：“她看起来年纪和我差不多呢，还那么年轻，一定能活下去的。”
    “开始吧，一瓶麻醉药剂的药效并不是很长，中途可能还需要给她补一瓶。”夏洛特打开无影灯，神情变得无比平静，手术刀刺入卡莎左胸前第一道创口，轻轻一转，一块黑褐色的烂肉便被剜了出来，柳叶刀刷刷几刀，创口便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薇薇安跟上，用清洗药剂冲洗创口里遗留的脓液，再倒入止血药剂进行止血。
    突破中级骑士之后，带给夏洛特的不仅仅是一夜七次郎的充沛体力，还有绝对精准的控制力。
    这让他可以高效而精准的完成手术，并且最大限度的减少对患者的伤害。
    鱼人可能更接近鱼，血管并没有那么丰富，所以没有出现到处喷溅鲜血的惨烈状况。
    即便如此高效，清理完正面的创口，也耗费了半个小时。
    见卡莎眉毛微微颤动，有苏醒的迹象，薇薇安及时给她续了一剂麻醉药剂。
    这个时候她要是苏醒过来，估计得疼死过去。
    “你先用治疗术让她前面的伤口愈合，这样我好将她翻转，避免伤口再次污染和挤压出血。”夏洛特退后两步，和薇薇安说道。
    “好。”薇薇安放下手里的药剂瓶，掏出了魔法棒，口中默念咒语，然后向着卡莎一指。
    一道绿光从魔法棒顶端涌出，没入卡莎的身体。
    还在渗血的伤口瞬间止血，一个个被挖走肉的伤口开始重新生长出粉色的肉芽，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填充空洞，然后生成粉嫩的皮肤。
    几个呼吸间，她前面的数十个伤口便全部愈合了，包括尾巴上的空洞也被修复了。
    皮肤重新变得完整，虽然新长出来的皮肤有些许的色差，但也完全不是先前那般惨烈模样可比的。
    不得不说，美人鱼和精灵一样，都是神灵的宠儿，娇俏玲珑的身材，五彩绚丽的鱼尾，搭上一张无害纯净的脸。
    哪怕安静的躺在手术床上，依旧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夏洛特可没时间欣赏造物主的神奇，让薇薇安给卡莎翻了个身。
    她的身后同样有着数十道黑褐色的腐蚀创口，先前薇薇安的治疗术对此竟是毫无作用。
    “老板，这究竟是什么？”一次性治愈数十道创口，薇薇安小脸微白，喘着气问道。
    “遇海水而触发，治疗术毫无作用，我认为可能是一种诅咒。”夏洛特说着话，已经开始清理卡莎身后的脓疮。
    这丫头可够犟的，第一回脸毁容了，回去之后还敢下海。
    她这身上深浅不一，有新有旧的创口，显然不是一次弄上的。
    他甚至能够想象得到，在那散发着恶臭的黑暗下水道里，她一次又一次忍着剧痛，将尾巴放入海水之中，试图重新回到海里的场景。
    想回家，又有什么错呢。
    莫名染上这恶毒的诅咒，被冲到深渊的下水道，她这算是遭了无妄之灾。
    夏洛特并没有把握治好这古怪的病，更无法理解神秘海洋里的黑雾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能做的，就是全力完成眼前这场手术，让她能少受点罪。
    如果三个月后她还是无法回到海里，那希望她能够有尊严的离开，而不是在深渊的下水道里腐烂。
    这可是美人鱼啊！大海的宠儿。
    夏洛特清理脓疮的技巧愈发熟练，整个人仿佛进入到一种沉浸式的状态，刀子刺入脓疮，便能精准的分出健康的肌肉和烂肉脓疮，手起刀落，挖出一个干净漂亮的血洞。
    薇薇安只是在后边清创和倒止血药剂，都几乎要跟不上他的速度。
    柳叶刀贴着尾巴细小的骨头，刮去黑色的污渍，将最后一个创口仔细清理干净，夏洛特才终于松了口气，将手术刀轻放在盘子里。
    从手术开始到结束，一共花费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清理了108道伤口。
    效率极高。
    薇薇安跟着将最后几道伤口清理干净，也不倒止血药剂了，直接掏出魔法棒，开始吟唱咒语。
    随着点点绿光没入卡莎的身体，创口开始愈合，满是血洞的后背也是渐渐有了纤细的腰肢曲线，她皱起的眉头也是渐渐散开，苍白的脸色多了一丝血色。
    放下魔法棒，薇薇安身体晃了晃，被夏洛特扶了一把才站定。
    “你这身体太虚了，有空还是得跟我一起锻炼锻炼。”夏洛特看了她一眼。
    “我只是消耗太大了，本来就忙了一上午了，又输出了那么大的治疗量，我只是一个中级魔法师而已。”薇薇安给自己辩解，看了眼还没有醒来的卡莎，“她怎么还没醒呢？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应该是痛苦消失，精神一下子放松下来，所以睡着了。”夏洛特看着趴伏着的卡莎，侧脸依旧能看到她放松的状态，“你给她换身衣服，等会我把她抱到隔壁病房去，先让她好好睡一觉。”
    “要不……还是您给她换吧？我感觉我已经搬不动她了。”薇薇安摆手，一脸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