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约赴到在别人的房子下挖了个十数丈的大坑,这也叫“那也没什么”?方多病望天翻了个白眼,“然后你们进来了就在这里挖坑,啥别的事也没做?”傅衡阳颔首,“此地危险,当先进入的几人触摸到洞壁上的毒菇,神智疯狂,水塘中仍然有蛇,我等也无意和紫岚堂的主人做对,所以都在此地挖掘、寻找龙王棺。但是昨日你们打破洞穴之顶,推落机关暗器,声响巨大,这里人人听见。”
他说得淡定,方多病却已变了颜色,“你们没动紫岚堂的主人,那死在紫岚堂中的人又是谁?”傅衡阳一怔,“死在紫岚堂中的人?”展云飞淡淡的道,“嗯。”
他“嗯”得简单,方多病已是一连串的道,“我们是昨天黄昏时分抵达青竹山,山上雾气很重,莫名其妙的看见竹林中有灯光,”他指了指头顶,“想借宿就进了紫岚堂,结果紫岚堂里不见半个活人,只有四个死人。”傅衡阳微微变色,“死人?我等是二日前试图进入紫岚堂,只因这溶洞的入口就在紫岚堂内,结果受主人阻扰未能进入,那时候并未见到其他人在院内。”方多病道,“四个衣着打扮、年龄身材都完全不同的死人,根据死……李莲花所说,他进去的时候,这些人并没死,但是在一盏茶时间内,那四个人竟然一起无声无息的断了气。”傅衡阳沉声道,“前日我等潜入紫岚堂,那主人虽然不允我等进入院内,却也不曾下杀手,否则我等早已伤亡惨重,如果那四人只是为龙王棺而来,紫岚堂的主人不会下杀手,他守在此地,早已见得多了。”他抬起头来,“他为何要杀人?”
方多病白了他一眼,他怎会知道那人为何要杀人?“后来外面的毒雾逼人,我们钻进客房,结果木床里面都是会咬人的蚂蚁,外面滚进来一个会乱发暗器的怪东西,那紫岚堂的主人还在外面向我们射箭,害得我们在地上打洞躲避,一打洞就掉了下来。”后来发生的事实在古怪,饶是方多病伶牙俐齿也是说得颠三倒四,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原来上面四个死人不是你们一伙的,甚至很可能也不是为了龙王棺来的?”
“紫岚堂的主人对我们放箭,是误以为我们和那四个死人是同道。”李莲花道,“那四人不知做了什么,能把他逼出紫岚堂,又把他气得发疯,非要把我们这些‘同道’杀死不可。”方多病哼了一声,“有胆子你回去问问。”傅衡阳却点了点头,“不错,在我等不知情的时候,紫岚堂中必定发生了大事。”
展云飞缓缓的问,“但那主人并没有死,我等既然和那四人并非同道,只消误会消除,自然就能问清楚发生何事。”站得远远的李莲花喃喃的说了句不知什么,傅衡阳沉吟,“紫岚堂的事或许和龙王棺的事并不关联,虽然紫岚堂发生变故,但是底下毫无异状。”展云飞点了点头,傅衡阳又道,“我们也动手挖土,以免惹人生疑。”
李莲花早已站在一处角落漫不经心的挖土,一边动手一边发呆,方多病却对那“龙王棺”也很好奇,不住在眼前的黄土堆里东挖西挖,只盼挖出什么稀罕东西来瞧瞧,但挖来挖去,除了黄土就是黄土,什么都没有。
挖了一会儿,李莲花喃喃的问,“不知那龙王棺生的什么模样……”他还没说完,突的只听白玿一声震喝,“什么人?”众人倏然无声,一起静默,只听十来丈的坑顶上一阵轻轻的铁链拖地之声慢慢经过,叮当作响,自东而来,由西而去,十分清晰。
但大家都在坑底,仰头看去,除了洞顶那星星一般的晶石,却是不见任何人影。
又过片刻,那铁链声又叮当自西而来,极慢极慢的向东而去。
坑底众人面面相觑,不禁都变了颜色,在底下挖掘两日,谁也不遇见这种事,这溶洞里难道还有别人?
上面拖着铁链走来走去的是什么人?
是敌是友?
为何不现身?
铁链之声慢慢远去,如果是敌人出现,坑底都是热血少年大不了拔剑相向,但什么都不曾出现。
奇异的铁链之声,给诺大的坑洞蒙上了一层诡异之色。
这传说藏有龙王棺的溶洞之中,当真什么都没有么?
白玿转过头来,另一位光头却穿着件儒衫的少年低声道,“我去瞧瞧。”傅衡阳道,“且慢!”那光头少年道,“我不怕死。”傅衡阳道,“他已走远,静待时机。”光头少年顿了一顿,点了点头。
李莲花拍了拍手上的泥,眼见众人提心吊胆,一半心思在挖土,一半心思在仔细倾听哪里还有什么怪声,终于忍不住问傅衡阳,“那龙王棺究竟是什么东西?”傅衡阳怔了一怔,“你不知道?”李莲花歉然看着他,“不知道。”傅衡阳道,“龙王棺,便是镇边大将军萧政的棺椁,当年他镇守边疆,蒙皇上御赐了许多宝物。”方多病忍不住对自己身上那件衣裳多瞧了两眼,只听傅衡阳继续道,“你们可知当年萧政赢珠甲被盗一案?”李莲花连连点头,傅衡阳笑道,“其实萧政当年被盗的东西远不止一件赢珠甲,只是赢珠甲此物后来现身珍宝宴,又被笛飞声所得,所以名声特别响亮而已。当年萧政被盗的是九件宝物,赢珠甲不过其中之一,但究竟是哪九件宝物,年代已久,那件事又是悬案,倒是谁也不清楚。但和九件宝物一起失窃的还有一样东西,那就是萧政为自己准备的棺材。”方多病也没听说过龙王棺的故事,奇道,“棺材?还有人偷棺材?”
傅衡阳点了点头,“萧政常年驻守边疆,早已为自己准备了棺材,他的棺材传说是黄杨所制,谁也不知那大盗是如何盗走棺材,这已是不解之谜。”方多病迷惑不解,“盗宝也就算了,他费这么大力气偷棺材干什么?”傅衡阳微微一笑,“又过十年,萧政战死边疆,他是巫山人氏,出身贫寒,无亲无故,朝廷本待他的尸身回京,将他厚葬,但萧政的遗体在路上就失踪了。”方多病呛了一口,“盗尸!”傅衡阳大笑起来,“不错,十年前盗宝,十年后盗尸,那偷棺材的人和偷尸体的人多半是同一个,这人想必不愿萧政葬在京城,故而一早把他的棺材偷走了。”方多病苦笑,“这……这算是朋友还是敌人?”傅衡阳笑容渐歇,“盗宝之人早已作古,但龙王棺还在,单是一件赢珠甲就已令世人向往不已,那余下的八件珍宝不知是什么模样——你当这许多人全都是为了角丽谯的美色而来?龙王棺中的秘藏以‘价值连城’称,绝不夸张……”
“角丽谯的地图便是说明那失踪不见的‘龙王棺’就在这里?”李莲花喃喃的道,“但这里却是个水坑……”他晃了晃脑袋,“傅公子,我觉得……这个坑已经挖得太深……那上面若是有人,把黄土震塌下来,只怕我们都要遭殃……”傅衡阳羽扇一动,“我早已交代过了,底下的泥土运上去之后,全数夯实,上面的黄土坚若磐石,绝不会塌。”李莲花唯唯诺诺,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又道,“那些触摸了毒菇之后,神智疯狂的人呢?”傅衡阳颇为意外,凝思片刻,断然道,“他们走失了。”
李莲花吓了一跳,“一个都没有回来?”傅衡阳道,“没有。”他目光炯炯的看着李莲花,“你可是有什么话想说?”李莲花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往东一指,“我只是在刚进来的时候,看见过有人。”傅衡阳仍然牢牢地盯着他,盯了好一会儿,“那说明他们没死,很好。”
很好?李莲花叹了口气,展云飞却突然插了一句,“你将他们放出去探路?”傅衡阳哈哈一笑,竟不否认,“是又如何?”方多病吃了一惊,脸色有些变。傅衡阳泰然自若,“此地危机四伏,角丽谯既然下帖相约,岂会毫无准备?他们贪财好色而来,又神智尽失,我放他们出去探路有何不可?”
“你——”方多病勃然大怒,“你草菅人命,那些人就算疯了也不一定没救,那是人命又不是野狗,就算是野狗也是条命,你怎么能放他们去探路?”傅衡阳却越发潇洒,“至少我现在知道,最少有一条路,没有危险。”方多病怔了怔,傅衡阳淡淡的道,“你心里要是他妈的不高兴,我下面说的话你就可以当做放屁。我放了十五人出去,你们却只瞧见一人,剩下那十四人呢?”他仰天一笑,“莫约都迷路了吧。”
方多病骇然,和展云飞面面相觑,十五人出去了,但那些通道里绝不可能当真有十五个人在。
毒菇只生长在洞顶通风之处,蛇群只在水里。
那十四个人……
究竟、遇见了什么?
就在方多病骇然之际,那阵轻飘飘的铁链拖地之声又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