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的苏冉在听到这句意料之外的回答之后,猛地抬起眼,骤然上涌的情绪让她苍白的脸颊上迅速泛起一丝红晕。她死死盯住他没有太多表情的脸,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喉咙里想要窜起的一阵干咳,冷嘲热讽道:“……公平?詹姆斯·莫里亚蒂,在你对我做了那么多事之后——你?和我谈公平?”
她很清楚自己的话语无异于火上浇油,就算是在下一秒他伸出手死死卡住她的脖子想要掐死她,她都不会感到惊讶。
可是或许是因为手中握着迈克罗夫特留下来的手帕,或许是因为知道道林马上就会回来,又或许是,莫里亚蒂表情之中流露出的某种难以解释的神态,她此刻并没有太多害怕的情绪。
她在他抬起眼对上她的目光时,冷冷地说:“我从来没有干涉过你的生活,也没有试图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你的身上——无论我有多么不认同你的想法和所作所为。换位想一想,如果另一个女人胆敢强迫你做些什么,她的尸体第二天难道不会浮在泰晤士的河面上?等你什么时候可以对我报以对等的尊重,我们再来谈一谈到底什么是‘公平’。”
听完苏冉的话,莫里亚蒂凝视着她的表情愈发显得平静,同时却也越来越危险。他优雅地曲起腿,单手拄着手杖坐在了她的床侧,将她娇小的身躯彻底笼罩在自己投下的影子中。
在此刻,他又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两种截然相反又同样强烈的情绪,撕扯着几乎将他的自我一分为二,一半满是嗜血暴虐的冷酷,另一半则是理性克制的温柔。
伤害她。
亲吻她。
弄哭她。
拥抱她。
在静止的想象瞬间里,她痛苦流泪的哀嚎和乖顺接受他亲吻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就好像两种截然不同的未来,在静静等待他的选择。
莫里亚蒂停顿了半晌,抬起手,不紧不慢地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
“苏,我不明白。”他说着,将镜架放进了礼服外套的口袋里,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失去了镜片的遮挡,那双墨绿色的眼瞳愈发显得蛊惑人心,“这两天我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让你对我如此生气?”
预想中的狂风骤雨并没有来临,苏冉看着这个即使处在暴怒边缘也依旧从容不迫充满魅力的男人,在感到复杂的同时又控制不住地从心底生出一丝欣赏。
在意识到这不应该产生的情绪之后,她不禁皱了皱眉,快速地反唇相讥:“那你现在又在生什么气呢?”
莫里亚蒂望着面前那想让人珍藏如宝石般明亮又冷硬的眼睛,终于缓缓地扯起一侧的嘴角,露出一个称得上是微笑的表情:“苏,我们之间,到底谁才是那个没有心的人?”他伸出手指,隔着空气,指尖如蜻蜓点水触上她消瘦的脸颊,“我心爱的姑娘将自己变成了这副样子,我难道没有理由生气吗?”
听到这明显避重就轻的花言巧语,苏冉轻轻嗤笑一声:“哦算了吧,我们都知道你现在气得发狂,是因为我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不光去找了埃里克,然后现在还病倒躺在了另一个男人酒店的房间里。”
她一面说着,一面看到他眼底越来越汹涌的暗潮,忽然感受到了一种淡淡的快意。
生病不光让人软弱,还会让人冲动。
苏冉知道现在应该见好就收地马上住口,弱势下来。
可她控制不住。
她根本不想控制。
那一夜的回忆如附骨之疽。
如果可以,她想要以牙还牙,击碎这个男人平静的假面,让他痛不欲生,也尝一尝那种彻底失去自我控制的滋味……
现在的她还伤害不了他,可此时此刻,她非常清楚地知道,到底要说些什么才能挑动他最敏感的神经。
苏冉微笑起来,带着一种充满恶意的甜蜜,毫不犹豫地扯断了两人之间那根紧到要崩坏的弦:
“我‘亲爱的’詹姆斯,你凭什么生气呢?别忘了你从头到尾都搞错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那就是我和你之间,其实什么关系都没——”
苏冉的话没有说完。
莫里亚蒂翻手飞快地抠住她的下颌,将她的脸拉到了自己的面前,强硬地止住她说话的动作,力道大的几乎能听到骨头之间令人牙酸的声响。
苏冉握住他的手腕,喉咙中因为吃痛发出一声轻吟。
莫里亚蒂的胸膛起伏了一下,稍稍放松了力道,眼睛在某一瞬间看过去像是一对竖瞳一样让人头皮发麻。
“别惹我生气,baby1。”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无机质的冷冰冰的温柔,鼻尖蹭着她的鼻尖,嘴唇贴在她的唇边,“如果一切真如你所说,那么在你注意到格雷先生的某种变化之后,你应该袖手旁观,尊重对方的选择,而不是想要加以干涉,不是吗?”
他的左手顺着她的下巴向下滑动,慢慢落在了她纤细的脖颈之上。
“可是你没有。你口中所谓不干涉的尊重,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不在乎罢了。”
她从来没有在乎过他。
想到这里,他眯了眯眼,握住她脖子的手指下意识地一点点收紧。
“……”
莫里亚蒂在苏冉的沉默中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像是在看一个偷糖果被抓现行人赃俱获的孩子,“you’re such a little liar.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