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凌鸣玉神情空白,心道,这是要被翻旧账。
果然,便听林苍古愤怒开口:
“近来城中本就传言魔修作乱,人心惶惶。”
“你却不听劝阻,执意带着你学堂中的同僚出城。”
凌鸣玉低头: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林苍古一挥袖:“我不管你们是出城游玩,还是你心生嫌隙,想借此做些什么。”
“但你酿成大祸是事实,你可知你此番害林家损失了多少优秀弟子?又可知现在外面的舆论究竟是如何诋毁林家?”
凌鸣玉错愕地猛然抬头,被林父话中的信息惊地后退半步,满面愕然。
他原以为…原以为出游被劫只是一个意外,可如今听林父所言,这其中竟另有内情。
或许…这一切根本就不是飞来横祸,而是林奚吟蓄意为之。
一想到这里,凌鸣玉只觉得脊背发寒。
只是林奚吟千算万算,万万没有料到他自己会丧生其中。
凌鸣玉脑海中顿时闪过他在天镜中看到的伤员,他下意识问:
“那些伤亡的人怎么办?”
林苍古冷哼一声:“我早派人安抚赔偿,难不成,还等你来解决吗?”
许是凌鸣玉表情太难看,林苍古见敲打林奚吟的目的已达到,只最后严厉道。
“林奚吟,这是最后一次。”
不知为何,此前林苍古厉声训斥他时,凌鸣玉虽有畏惧,却尚能面对。
然而林苍古说出“最后一次”这四个字时,凌鸣玉只觉得脚背一股恶寒直冲头顶,令他忍不住想要逃离。
好在林苍古很快岔开话题:“不过,我听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不仅处罚了懈怠谢妄的仆役,还将谢妄接到你院子里来了?”
一听到“谢妄”的名字,凌鸣玉仿佛一只被踩到尾巴尖尖的猫,瞬间打起精神,高度警戒,解释道:
“谢妄伤势太重,若不及时诊治,恐怕性命不保。”
凌鸣玉暗暗观察着林苍古的神色道:“谢家没落不假,但谢妄若是此时死在我们林家,恐怕会给林家带来非议。”
修道之人最为重诺,若是违背誓言,轻则心生杂念,不利修行,重则为天道所弃,此生再无缘精进。
哪怕俗世散修,也不敢轻易违背承诺。
所以哪怕谢家没落,但只要谢妄寻上来,他们林家就必须承认并接受这段婚约。
林苍古罕见流露出数分满意神色:“难得你能这么想,看来此番意外,你倒并非一无所获。”
他道:“谢家虽然没了,但可别忘了,当年令谢家扶摇而上的至宝,至今尚未现世,谢妄是唯一谢氏遗孤,只有他知道这宝物的下落,你得从他口中掏出来。”
至于宝物到手之后……
林苍古不曾明说,但失去最后价值的谢妄的下场会是如何,不言而喻。
凌鸣玉面上扯出僵硬笑意,其实心中早就犹如万年寒冰般寒冷一片。
谁能想到,林苍古不仅想要毁掉这道婚约,竟还贪图谢妄家中的宝物,试图据为己有。
林苍古老谋深算,谢妄才不过一个半大少年,他们父子二人连手,谢妄怎么斗得过?
还好现在自己来了。
凌鸣玉低头藏起眼中复杂情绪:“是,爹,从今往后,我会好好对待谢妄的。”
“不错。”但林苍古又目光略带蔑意道:“但是,你也不要忘记你的身份,做出掉身价的事情来。”
“你体质特殊,这对你将来联姻,可是个大利器。”
门窗外,一朵不起眼的黑色灵蝶悄然飞离了窗棂。
*
林父走后,吃过晚饭,凌鸣玉照常和谢妄消磨晚间时间。
只是凌鸣玉明显闷闷不乐。
谢妄手握卷轴询问:“少主闷闷不乐,是家主处罚少主了?”
坐在书桌前,灯前提笔誊写的凌鸣玉萎靡地点点头,复又很快摇头否定。
林苍古临走前,确实留下了勒令他将家规罚抄十遍的处罚。
但凌鸣玉不开心的原因,并非如此。
桌上烛火摇晃,凌鸣玉眼前仿佛又闪过林父愤怒的质问:“我不管你们是出城游玩,还是你心生嫌隙,想借此做些什么?”
凌鸣玉控制不住地想,这一切会是林奚吟安排的吗?
凌鸣玉心知他并非真正的林奚吟,若当真是林奚吟犯了错,和他并无半分关系。
可他现在成为了“林奚吟”,如若原身真犯了这般滔天大祸,他必须要做些什么去弥补,否则心中怎么都觉得亏欠。
可要怎么查?
去询问处理后事的长老吗,还是直接去问林奚吟的同窗?
凌鸣玉正发愁,便听谢妄带着丝冷冽的声音道:“若誊抄累了,少主不若先休息会。”
凌鸣玉杏眼中流露出感动。
放下手中毛笔,凌鸣玉拉过对面谢妄一只手掌,虚虚捧在胸前,烛火下,他圆润双瞳仿佛夜中一对星子般发出莹润的光芒:“谢妄,还是你好~”
谢妄被握住的半边身躯僵硬,那种不受控制的烦闷再度一涌而上,他不动声色垂下眼睫,盖住眼中的不耐。
他行若无事地抽出手:“家主对少主多有宠爱,想来只是嘴上说说,不会对少主生气的。”
闻言凌鸣玉又重重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