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贺令薇却跟上来,声音压低了些:“殿下长居宫中虽安稳,却也该多留意些的。可惜我背井离乡自临原镇来到这繁华之地,见识了许多错杂纷乱的人,一言一行都要深思熟虑礼数周全,就连贺府也是……和我的故居多有不同啊。”
    她说着话,身上浓郁的花香袭来,笼在洛久瑶周身。
    洛久瑶继续后退,背抵上了水岸侧的栏杆。
    “我的确听闻燕京城繁华,贺小姐既来了,还要试着入乡随俗才是。”
    贺令薇在她身前停下,目光扫视过山石之外的地方。
    三两宫人捧着托盘走过,她忽而扬声道:“早听闻殿下生身不祥,生母出身低微,是凭借为太后娘娘抄了经文才能留在宫中的——想来若攀上秦世子,殿下定会好过许多吧?”
    洛久瑶目光一凛,皱了眉头:“贺小姐还请慎言。”
    贺令薇瞧着她:“臣女不过是平常人家的女儿,不敢相争,还请公主放过……”
    说罢不等洛久瑶反应,竟纵身跃入湖中。
    洛久瑶愕然,下意识伸手,只来得及攥住她的衣角。
    “贺令薇!”
    她言语中的可疑之处甚多,令洛久瑶想起沈林的话来。
    贺家确是有些不同的……
    她拼尽全力攥着那一片衣袖,却见已半身没入湖中的贺令薇朝她笑了笑,像是寄生在湖底的,张扬美艳的水妖。
    贺令薇一手攀上她的腕,手背上的一颗小痣晃眼:“殿下啊,救救我罢……”
    不知是戳到了什么穴位,洛久瑶腕上一麻,顿时脱了力,被她拽入湖中。
    沉入水中时,洛久瑶依稀听见一声轻笑。
    下一瞬,湖水砸入她的眼睛,淹没她的喉舌,浸透她的身躯。
    冰冷,安静,一如那场大雪。
    白雪覆身,风声绕耳,脚步声远去,燕京似是又降了一场新雪。
    她呼吸困难,身躯沉沉下坠,却被一双纤细的手托住了。
    腕侧一疼,洛久瑶睁开眼。
    湖水清净,她望见贺令薇飘散在水中的裙摆。
    那样秾艳的颜色,像绽在水中的扶桑,张扬又漂亮。
    冬日还未远去,湖水冰寒刺骨,洛久瑶想要攥住她的衣裙,才发现手脚僵得厉害。
    冷意自四肢百骸袭来,挣扎无望之际,她似乎看见一个人的影子。
    大概是梦,她想。
    她总是能在梦里见到沈林的影子。
    第13章
    水波微荡,意识恍惚间,洛久瑶的衣袖紧了紧。
    一双手攥过她的衣袖,又循着衣袖牵住她的手。
    洛久瑶猛然从恍惚中挣脱出来。
    但湖水太冷,身上的关节都被冻僵,她依旧使不上半分力气。
    少年牵紧她,轻扶过她的肩膀,略微用力将她带出水面。
    窒息感消散,洛久瑶却呛了太多的水,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下意识回首,望向湖面。
    沈林从她的动作中读懂了她想要出口话语。
    他轻声开口,声音有些许发哑:“殿下放心,臣会去瞧贺小姐。”
    怀明湖畔人本稀少,但贺令薇在的高声喧嚷引来不少注意,沈御史也一同跃下怀明湖后,宫侍迅速围上前来。
    桃夭听到动静便匆匆赶来岸边,如今焦急几乎要跃下水,见二人浮起忙将绳索抛出。
    绳索的另一端已系在栏杆上,沈林接过绳索,揽紧怀中人的腰肢,借力跃至岸上。
    桃夭匆忙扶稳洛久瑶。
    腰间的手臂松开,身畔人折返回湖畔。
    自水中脱身,洛久瑶身体僵硬,湿凉的发贴在颊侧,被风吹得发硬。
    她的指骨剧烈颤抖着,手脚发软,一时直不起身体。似有很多人在耳畔同她说着什么,可水声哗啦作响,她什么也听不清楚。
    她也想说话,却低伏着身体呕出水来,眼前顿然发花,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吐干净胃里的水,洛久瑶才发现袖口不知何时划破了,腕上添了一道细长的伤口。
    怀明湖的动静惊动了泉清园,唐寄月交代宫侍不许声张,又命侍从守好宴上众人,也匆忙赶到。
    她瞧过湖畔情状,有条不紊的分散开宫侍,又命御医去瞧沈林与才自水中捞出贺令薇。
    而后她走来洛久瑶身畔,朝她怀中塞了个还温着的手炉,又解下氅衣披在她身上。
    手炉与氅衣都温热,洛久瑶却好像还浸在冰寒的湖水里,没能从中汲取到一丝暖意。
    御医缠好她腕处的伤口,又为她把脉,禀报给唐寄月。
    洛久瑶也听着,听到御医说她眼下无事,又听他叹,说她小小年纪身子骨却差,日后是该好好养着补着,万不要再受寒亦或亏欠。
    唐寄月替她点了头。
    好一会儿,洛久瑶的掌心终于回暖,指骨也缓了过来,不再颤抖得那样厉害。
    湿意附在身上,她下意识向旁侧瞧,却只能看见宫侍匆匆往来的身影。
    “别担心,御医瞧过,沈大人无碍”
    不等她开口,唐寄月轻声道,“不过他先救了你,又一定要看着守卫捞起贺小姐才罢休,浸过冷水又遭风吹,立时发了高热……眼下这副模样,今夜怕是不好将人送回沈府了。”
    纵使唐寄月说无碍,洛久瑶的心却始终悬着。
    她哪里放心得下,沈林的身子骨她不是不知。她曾见过他饮下那些苦涩的药汤,也见过他试着重新拿起刀,拿起剑,拿起院中那柄落了锈的长枪,却一次次因体力的消耗而面色惨白,指尖微微痉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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