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像憋着一股气,全校似乎都很安静,一直到第二天考完最后一门,考场爆发出一片哀嚎,长久以来监禁一般的学习生活,总算可以暂时告一段落。
谢雨浓在考场浅浅伸了个懒腰,总算露出最近第一个舒心的笑来。
“谢雨浓!”
谢雨浓茫然抬头望去——是胡因梦。
他正要问有什么事,闫立章忽然冲过来拦住了胡因梦,谢雨浓更有些迷茫,疑惑道:“怎么了?”
胡因梦看了一眼闫立章,口气很冷:“现在不告诉他,他也总会知道的。”
谢雨浓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胡因梦。
胡因梦回过头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神情像宣布一道审判。
“戚怀风昨天出车祸了,一直在医院里……”
“喂!谢雨浓!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谢雨浓踉跄地停下来,被课桌撞得腿骨生疼也浑然未觉,他只能尽量控制自己声音不颤抖。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闫立章看见他的神情,看见他那双可怜的眼睛,再一次明明白白被他炽烈的情感灼伤。他默了一会儿,才告诉他:“第一人民医院,你去住院部说他的名字,应该会有人带你去。”
谢雨浓匆匆说了句谢谢,就那样奔出了教室。
胡因梦抱着臂立在闫立章身边,冷冷地说:“看见了吗。”
闫立章望着谢雨浓消失的方向,咽了咽才说:“……看见了。”
谢雨浓到了相城就着急下来打车,他在车上反复给戚怀风打电话,对面却始终是无人接听。他急得在出租车上哭,吓了司机师傅一跳,对方看他要去医院,安慰他吉人自有天相。谢雨浓听不进任何话,只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难熬,他无法克制地想到谢素云离开的那个早上。
冰冷的空气,谢素云青白的嘴唇,阳光里腐败的尘埃味,那是离开的味道,他深深记住了。此刻,他觉得空气里似乎有相似的味道。
谢雨浓只能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不让自己哭出声,然后在眼泪流出来的时候立刻擦去。
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他这样告诉自己。
他从来没有来过第一人民医院,更遑论是住院部。导讯台的护士已经下班,他好不容易拦到一个护工问他知不知道戚怀风住哪间。对方看他很着急,好心告诉他可以去走廊尽头的值班室看看值班护士。
值班护士看见他就说现在已经过了探视时间,除了陪床,不能探视。谢雨浓着急说他可以陪床,他就是来陪床的。
那护士迟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来看谁的?”
“戚怀风,戚怀风!”
护士明显一愣,随后拿了墙上挂着的一本病历,看了眼说:“你跟我来吧。”
谢雨浓紧张地跟在她身后走,就听见她絮絮叨叨说起来:“这个小男孩也古怪,腿和手都跌断了,不许家里人陪床……正好你来了,你陪他吧,这也是破例。”
谢雨浓听得心惊,问了句:“他还好吗?”
护士笑了一声:“腿和手都跌断了,能好到哪里去,人还好……哦,你知道他怎么入院的吧?”
“知道,车祸。”
“对,真的倒霉,听说司机还跑掉了……欸,你们今天是不是考试啊?我听他妈在说……”
谢雨浓咬了咬唇,回答她:“是。”
护士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抬头看了一眼病房,拉开了一扇门:“6床,你朋友来陪床了。”
“朋友,我哪有——”戚怀风一扭头,愣了一下,“谢雨浓……”
谢雨浓抱着书包木讷地走到床边,看见他一条腿吊着,一只手臂在脖子上挂着,脸上也磨破了好几处,不过好在人似乎还是精神的,看起来除了这些损伤应该没有什么大事。
谢雨浓看他安好,陡然失力,整个人抱着书包蹲了下去。
戚怀风连忙叫他:“哎,你别哭啊,你起来啊!”
护士在门口看了笑,嘱咐他们:“旁边那床晚上可以拼过来睡,今晚不会有病人住进来了。”
说完就替他们拉上了门。
戚怀风看谢雨浓不起来,只好耍赖:“谢雨浓,你这样,我伸着脖子看你,脖子很痛的。”
谢雨浓总算有了动静,他抬头望着戚怀风,心里觉得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却忽然想到什么,又想哭了:“可你没考试呀。”
戚怀风忍不住笑了出来:“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我考试,你比我们老师还吓人。”
谢雨浓站起来坐到椅子上,平复了一下才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
谢雨浓抬头看向他,看见他的眼睛,妥协似的笑了一下——他知道什么也没他平安重要。
病房里就两张病床,护士说空的那张没人睡,谢雨浓就把那张推过去跟戚怀风的拼了起来。
戚怀风看他躺在自己身边,笑道:“想到我们第一次躺一张床上,你可不乐意了。”
谢雨浓抱着被子,笑不出来:“我不记得了。“
“你就撒谎吧。”
谢雨浓当然记得,只不过他还有点生气,哪怕他知道戚怀风不方便联系他,但就不能托人送个消息,还要等胡因梦来说。
戚怀风看他不说话,也算猜到他的心思。
“我只是不想你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