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疏影被他瞧的不好意思,便是将脸庞转开,那被烟火照耀的小脸却是灿若云霞,美轮美奂。贺季山浅笑过,也是将眼眸转向天际,与她一起去看烟火。
待看完烟火,便到了开席的吉时,这次贺季山为女儿大办满月,有许多远在关外的旧部提前得知了消息,俱是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这些人原先便是与贺季山极为熟悉,一个个又都是行伍出身,素来粗俗惯了,等开席后便都是吵嚷着,要夫人将孩子抱出来,给大家瞧瞧。
贺季山便是笑着吩咐,让人去请沈疏影,这些关外的汉子从前都是与贺季山一起打过天下,又是许久未见,此时便都是大大咧咧的端起碗,去敬贺季山。
“司令,这可是咱们从关外带来的烧刀子,你怕是有好多年都没喝过了吧。”其中一位身材结实的汉子举起一碗烈酒,双手向着贺季山递了过去。
贺季山刚接过碗,浓烈的酒香便是扑鼻而来,闻的便是让人精神大振,他唇角噙着笑,只朗声对着大伙道了句;“来,这一碗我敬诸位1
众人皆是将碗高高举起,一口气便是干了,烈酒下肚,只让人从喉咙一路烧到了胸口,火烧火燎中,却又觉得十分过瘾。
贺季山只觉痛快,关外的烈酒比起北平的更是劲头十足,他来者不拒,无论是谁来敬,俱是举起碗一口干了,待沈疏影抱着孩子过来时,就看见他正和众人兴高采烈的划着拳,礼服早已便是脱在一旁,只穿着一件衬衫,与平日里的不怒自威,简直判若两人。
她不知为何,看着贺季山此时的样子,心里却是蓦然一软,忍不住微笑起来,怀里的囡囡此时也恰好是醒了,在母亲的怀里睁着一双乌黑漂亮的大眼睛,向着父亲的方向看去。
不知是谁最先看到了她,只一个立正,大着舌头喊她夫人。接着其他人也是回过头来,看见她便都是努力的站直身子,口口声声,此起彼伏的开口唤她。
瞧着这些人站都站不稳的模样,沈疏影只觉好笑,忍不住低眸,唇角一对甜美的小梨涡,怀中的孩子也是玉雪可爱的,母女两站在那里,简直美的和画似得,就好像是那天上的仙子,抱着童子下凡了一样。
那些汉子向来都是粗枝大叶惯了的,再加上每个人都是喝多了酒,此时见沈疏影俏生生的站在那里,便都是惊为天人,一个个眼睛都看直了。更有甚者口中一个劲的赞叹,只说司令有福气,娶了个这样美貌的夫人。
若换在平时,贺季山自是不悦,可今天许是因着是女儿满月的日子,又许是与诸人许久不见,听了这些话后,他便只是一笑,眼见着娇妻珍儿,只让他从心头涌来无限的怜爱。他对着沈疏影的方向伸出手,脸庞虽有醉意,但眼底却依然是十分清醒的,因为喝了酒的缘故,那一双眸子更是神采奕奕,雪亮非凡。
“来。”他温声开口,不等沈疏影走近,自己则是迎了过去,揽着她的腰肢一道走到了桌边,诸人见孩子可爱,皆是嚷着要抱一抱,自然是被贺季山一口回绝,任由大伙儿就连关外的方言都说了出来,言下之意便是说他护孩子,而他也不过是淡淡一笑,看着女儿的目光中满是疼爱。
空气里满是酒味,贺季山只担心会呛到孩子,只让女儿露了个脸,便唤来奶娘,将孩子抱了回去。
见他对孩子这般爱重,众人便都是嘻嘻哈哈,更有胆大者,趁着酒意,道;“司令怎跟没见过孩子似得,又不是儿子,一个闺女,你也宝贝。”
听了这话,贺季山也不生气,只一笑置之。沈疏影心里却有些不好受,幸得有善于察言观色者,举起手中的碗,对着沈疏影道;“夫人,今儿头次见您,属下干了,您随意1
说着,那人便是一饮而尽,将碗扬起时,简直是一滴不落。
这一句提醒了众人,个个都是将碗举起,挨个要去敬沈疏影酒。贺季山自是不会让沈疏影沾酒,只端起碗,将酒水一一为她挡了过去。惹得大家皆是抗议,说他护完了孩子,现在又是护老婆,有几个更是将酒壮怂人胆,将桌子拍的山响,一时间简直闹的不成样子,说是沸反盈天也不为过。
贺季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由得他们闹,却仍是说什么也不让沈疏影喝酒,到了后来,见众人实在闹腾的厉害,沈疏影倒是微微笑起,将酒从贺季山的手中端过,她的声音娇柔婉转,吴侬软语清清甜甜的,她刚一开口,闹腾的众人便是刹那间安静了下来。
“大家远道而来,为孩子庆祝满月,我心里很感激大家,这一碗,我敬你们。”她话音刚落,众人便都是轰然叫好,一时间震耳欲聋。
贺季山却是皱眉道;“这酒烈得很,你哪里能喝。”
沈疏影眨着眼睛,小声央道;“我就喝一小口。”
“好不好?”见他仍是不松口,沈疏影抿唇一笑,话语里颇有撒娇的味道。贺季山瞧着她巧笑倩兮的一张小脸,又哪里还会拒绝,只得一笑,点了点头。
沈疏影转过身子,刚要将碗举起,不等她开口,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娇娆清脆的女声;“我们关外的酒向来都是烈得很,贺夫人这娇滴滴的南方的小姐,又哪里能喝我们关外的烧刀子,别说是喝,就怕闻上那么一口,也都是要醉了。”
听到这抹声音,原本热闹不已的场面顿时是安静了下来,沈疏影不用回头,也知道这道声音的主人正是孟静蓉。
看见她,众人皆是一个立正,唤了声;“大小姐。”
孟静蓉微微颔首,款款上前,从桌子上随手端起一碗斟的满满的酒,对着沈疏影笑道;“贺夫人,这一碗,静蓉先敬你,恭喜你喜得千金。”
说着,她便是将碗送到唇边,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就将一大碗的烈酒面不改色的喝了下去。
若换在平时,见她这般的将一碗烧刀子喝完,众人定是会拍手叫好,道一声大小姐海量,可眼下的情形委实微妙,就连胆子最大的,就是静默下去,轻易不敢吱声。
沈疏影见她将一碗酒喝下,自己自是不能被她比下去,她一语不发,也是将碗端起,刚要喝下,却被身旁的男人一手夺了过来。贺季山面色漠然,只看着孟静蓉道了句;“内子不善喝酒,这一碗,便让我代她喝。”
孟静蓉扑哧一笑,脆声道;“贺司令真是爱妻心切,静蓉方才可是清清楚楚的瞧见贺夫人举起碗,要去敬大伙儿,怎么换成静蓉,贺夫人就变得不善喝酒了?”
贺季山也不说话,只端起碗,对着孟静蓉道了一个请字,便是仰头而荆
孟静蓉的眼眸映着璀璨的光,艳若桃李的脸蛋上化着精致的妆容,一切都是无可挑剔,见贺季山将那碗酒喝完,她的眼眸闪了一闪,似是想起了以前的往事,只静默不语。
贺季山揽着沈疏影的腰,另一手刚将碗搁下,就听孟静蓉开了口;“过了这么多年,贺司令依然是海量,既是海量,一碗又怎么能够,不如让静蓉再敬您几碗。”
说完,孟静蓉又是端起一碗烈酒,一滴不剩的喝了个干净。喝完,那一双柔媚的眼眸笔直的向着贺季山看了过去,唇角却是噙着笑,那唇瓣上擦着蜜思陀佛,此时被酒水一冲,倒有些晕染了开来,却更增丽色,两碗烈酒下肚,肤白胜雪的肌肤上浮起淡淡的粉色,尤其是脸颊处,更是艳若桃花,对着男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贺季山眸心依然是淡然的,隐约间透出一抹冷冽,他一语不发,只将碗举起,也是喝了个干净。
“季山,咱们待会还要去别桌敬酒,你不要喝太多了。”在孟静蓉第三次将碗举起时,沈疏影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响起,只让孟静蓉的手生生停在了那里。
贺季山的确是喝了太多了酒,此时就连眼底也是微微红了起来,他闻言便是点了点头,对着沈疏影微微一笑,那一笑间极是宠溺,声音更是温和;“好,你不让喝,那我就不喝了。”
语毕,他转眸看向孟静蓉,唇角虽是依旧噙着浅笑,但语气却是明显的冷淡了下来;“孟小姐,不是贺某不愿奉陪,实在是,”他说到这里,又是对沈疏影看了一眼,方才笑道;“妻命难为。”
孟静蓉捧着碗的手已是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心里似有火烧,在那火烧的同时,却又有一把小刀,一寸寸的割着她的心,只觉得痛到了极点。
她竭力稳住自己的手,面上依然是无懈可击的笑着,清脆的声音如故,只道了句;“好一个妻命难为,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贺司令,也会有这般柔情似水的一面,这一碗无论贺司令喝与不喝,静蓉都是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