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聂昭温和可亲、循循善诱的劝说之下,??小狐狸终于勉为其难放弃了将暮雪尘拉入这个家庭(暮雪尘:?),重新将注意力放到黎幽的“食材”上来。
说是食材,其实是花想容从深山里挖来的一株昙花,??乃是三十年一开的珍品,??花朵和枝叶都可以入药,有疏通经脉、增进修为之功。
不得不说,??黎幽手艺活不行,眼光还是不错的。
叶挽风自称“心有恶鬼,细嗅蔷薇”,??原本坚持不肯带黎幽去辣手摧花,??但经过聂昭一番洗……开导,??他领悟到“爱花之人亲手将花朵捏个粉碎,也是一种黑化冥场面”,便改口欣然答应了。
聂昭擦了擦额角的黄豆流汗,??心道:还好他比较好搞定。
当然,这片农庄真正的业主——彩虹小马花想容,??就没有那么好搞定了。
为此,??聂昭假装有事离开,??悄悄给花想容拨了个电话,许诺自己会如数付清买花钱,??只求他默许黎幽采花,给大狐狸的美食之旅增添一些成就感。
“花总啊,阿幽的手艺你也知道。”
聂昭苦口婆心地劝道,??“不管他想做什么菜,??待那道菜出锅以后,??多半是没有人会快乐的。既然如此,??为何不让他现在享受一点小小的快乐呢?”
这快乐她也能理解,??不就是小学生□□农场偷菜嘛。
“你的意思是,就为了博他一乐,你愿意花钱买我的花?”
作为被偷菜的苦主,花想容忍不住开口吐槽,“这又是吹的什么风?你不是最讲究勤俭节约吗?”
“花总,这都是你教我的啊。”
聂昭淡定自若地耸了耸肩,隔空摊开双手,表示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当年我头一次去山市,你手下的小妖就拉着我说‘既然姐姐养了哥哥,就一定要好好负责,掏心掏肺地宠着他、纵着他’,那我自然得给他买花儿,不管他是用来戴,还是用来炒菜。”
“你……”
花想容没想到聂昭过耳不忘,多少年前的台词也能搬出来当梗,一时语塞。
“你就宠他吧!”
他抛下这句话,干脆利落地把电话挂断了。
不知为何,从他最后那句话里,聂昭听出了一丝隐晦的酸意。
正所谓高处不胜寒,富可敌国的流霞君、花总裁,身边怕是没有这样知冷知热的贴心人,愿意无条件地宠他纵他吧。
除了钱之外一无所有,他可真是太寂寞了!
开玩笑的。
花总裁和钱才是官配,他有钱就够了。
总而言之,经过聂昭一番操作,黎幽终于可以大摇大摆前往花圃,收取他的胜利果实了。
然而,在花圃等待他的却是——
“……”
“……”
“……成精了呢。”
“是啊,成精了呢。”
黎幽万万没有想到,位于地脉枢纽的农庄灵气充沛,那株昙花被移植到此地以后,飞一般地茁壮生长,竟然早早就开了灵智,变成了一个有手有脚、娇娇嫩嫩的小花精!
小花精是个白胖女童模样,眼珠漆黑,双颊红润,小胳膊小腿都生得圆滚滚的,好像一捏就能捏出个指印。
与其说是昙花,倒不如说更像是莲藕成精。
“你们是谁呀?找我有事吗?”
这莲藕似的小丫头还挺爱俏,不知从哪儿薅来了一条中老年妇女最爱的七彩纱巾,像斗篷一样裹住头脸,时不时地对着水坑照上一照,欣赏自己粉雕玉琢的“倩影”。
“……”
黎幽陷入沉思,“这个,搞不好也能——”
聂昭斩钉截铁:“这个不能吃。”
黎幽:“嘁。”
比起食材,白夜显然对眼前的女童更感兴趣,一个劲儿围着她蹦蹦跳跳,满脸好奇地问东问西:
“你生得真好看,是花儿变的吗?这丝巾是哪里来的?也是流霞公司卖的吗?哪里可以买到同款?对了,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啊?外面的世界可好玩了,你一定也会喜欢!”
小花精却不大买账,老气横秋地板着一张小脸:“我的确对外面的世界有兴趣,但我已经答应别人,化形稳定后就随他一起离开。我一诺千金,不能再跟其他人走了!”
聂昭听着有趣,随口接话道:“你说的‘别人’是哪位?我在外头面子广,指不定还认识他呢。”
“真的吗?我才一个月大,你可别骗我。”
小花精这才给了她一个正眼,依旧满脸不以为然,“那个人长得特别漂亮,头发长长的,辫子上戴着花,而且见识可厉害了!他跟我说了好多外面的事情,比如工作啦,加班啦,还有那个什么,调……休……”
聂昭:“……”
黎幽:“……”
这孩子小小年纪,嘴里说的都是什么话啊!
聂昭抬手揉着太阳穴:“那个,你说的‘头上戴花的人’,该不会是……”
小花精骄傲地挺起胸膛:“他说他叫长庚,是什么‘社保局局长’,要带我去做他的‘工具花’!”
“……”
聂昭:“?????”
长庚终于被社保局工作逼疯了,不仅自己种工具花,连这种懵懂无知的小花精都下得了手?
这也太反人类了!
虽然花精不是人!
一时之间,聂昭甚至很难分辨,长庚和黎幽究竟哪个更可怕一点。
出于保障劳动者权益、反对雇佣童工的义愤之心,她反手给长庚也拨了个电话。
“歪,常局吗?我聂昭啊。关于你司新招的合同工,我有个疑问……”
她才刚说明来意,长庚便振振有词道:
“聂昭姐,你知道‘照夜昙花’吗?她是世间罕有的奇花,不仅开灵智比其他草木更快,而且天生对各类灵花、灵草有种感染力,可以让他们加速发芽生长,尽快催生出下一批工具花。”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甚至染上了一丝焦灼:
“只要她掌握诀窍,留在社保局上班,我们的工作就能事半功倍了!”
“话虽如此,但你也不能雇佣童工……”
聂昭感觉自己今天黄豆流汗就没停过,幸好这次身边有小狐狸白夜陪着,她是个有常识的好孩子,会跟着家长一起流汗。
在聂昭义正辞严的警告之下,长庚终于同意不让小花精正式上班,会以监护人名义好好抚养她,直到她的心智成长到合法年龄。
至于黎幽设想的稀世名菜“黄油炒昙花”,自然就只能告吹了。
聂昭白夜:听这个菜名,还是吹了比较好。
黎幽深感失望,但毕竟来迟一步,也只好老老实实认栽,转头去农庄里寻找其他配菜了。
“既然炒昙花做不得,那我另有个想法,需要往艮洲的‘不归海’去一趟。阿昭,先陪我在这里找几道配菜,然后便动身吧。”
“……”
聂昭僵硬地抽了抽嘴角,牵起一抹尬笑,“如果我没记错,不归海好像是当年魔族撒骨灰的地方,其中淤积的魔气至今仍有残留,还有些漏网的魔兽在其中蛰伏、游荡。由于太过危险,多年前我就将这片海域划定为禁区,只有修为达标的修士才能进入。”
她加重语气:“阿幽,在这种地方,你想找什么食材?”
“放心吧,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黎幽不动如山,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口味有问题,“既然是去海边,自然是找鱼翅、龙虾、扇贝之类的海鲜了。阿昭不喜欢吗?”
聂昭:“……”
她当然喜欢海鲜,尤其喜欢贝类,穿越前每次吃自助餐都会直奔冰柜,保证吃够回本。
但问题是,经黎幽之手做出来的海鲜,当真是给人吃的东西吗?
聂昭心有戚戚,却也没急着扫他的兴,只是敷衍了事地应了一声:
“既然如此,那就先去找配菜吧。”
……
一个时辰以后——
聂昭:“……”
她真傻,真的。
她早就应该想到的。
在彩虹小马精心打造、粉红狐狸念念不忘的农庄,多半也不会有什么正常配菜。
如果有,黎幽也不会惦记着来偷。
之后一段旅程里,白夜脱臼的下巴就没合上过,聂昭额头上黄豆大的汗滴就没干过,她们晒干的只有沉默。
“那个,阿幽……”
“那个,黎秘书……”
“配菜都这样了,主菜真的没问题吗?”
黎幽首先要找的是一种荔枝,名为“妃子笑”。
这种荔枝在21世纪也有,好像主要产自两广地带,以个大饱满、清甜多汁而闻名,照理说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聂昭没有想到,此“笑”不是彼笑。
修仙界的“妃子笑”荔枝,是真的会笑!!!
他们刚一踏入荔枝园,周围那些果树就哗啦啦晃动枝叶,青红相间的果实像铃铛一样摇晃个不停,同时发出一阵阵杠铃般的笑声!
有的是“嘻嘻嘻”,有的是“嘿嘿嘿”,有的是“桀桀桀”,还有的是“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各种千奇百怪的笑声重叠在一起,忽高忽低,此起彼伏,情感丰富而充沛,交织成一曲堪比黎幽吹笛的魔鬼交响乐。
打工人叶挽风在一边讲解道:“‘妃子笑’荔枝的一大特色,就是成熟后会发出笑声。笑声越洪亮,音色越动听,就说明荔枝的品质越好。要摘一个尝尝吗?”
聂昭:“……”
谢邀,荔枝真的会笑,我真的会谢。
有了“妃子笑”的前例,之后再去往“龙眼园”的时候,聂昭就提前长了个心眼。
“阿幽,你说的龙眼,到底是个什么眼?”
“到了你便知道了。”
事实果然不出她所料。
这“龙眼”的确是龙眼,但不是一般人熟悉的桂圆,而是货真价实“长得像龙眼睛一样的水果”。
一眼望去,只见红、绿、蓝、金四色交错,足有铅球那么大的果实沉甸甸缀在枝头,好像圣诞树上悬挂的彩灯,又如同一幅色彩斑驳的水彩画。
倘若只是这样,虽说令人眼花缭乱了些,倒还有几分童话世界的奇幻色彩。
然而,这些果实却不是纯色,中央还镌刻着一道醒目的黑色斑纹——仔细看就会发现,那并非寻常花纹,而是蛇一般细长的“瞳孔”,跟随着林中行人的身影缓缓移动。
无论他们走到哪里,果实表面的“蛇瞳”都会正对着人影所在的方向,朝他们行注目礼,堪称集万众瞩目于一身。
只不过这些视线,怎么看都不像来自阳间就是了。
要打比方的话,聂昭觉得更像是新x微博logo成精,大眼仔追着他们骨碌碌转动。
“这、这这这是……”
小狐狸白夜哪里见过这番阵仗,浑身的白毛连同尾巴都炸了开来,一跃蹦到聂昭身上,双手双脚并用,狗皮膏药一样撕都撕不下来。
聂昭薅不动这只惊魂未定的小狐狸,只好苦笑着转向黎幽:“阿幽,你干的好事,你自己来背她吧。”
白夜响亮地“噫”了一声,撇开聂昭手忙脚乱地逃向另一边,紧紧扒拉着暮雪尘不肯松手:“你不要过来啊!”
黎幽:“……”
他扁了扁嘴,表情比小狐狸还委屈:“摘个龙眼而已,也不至于害怕成这样吧?”
聂昭面无表情:“谢谢,我觉得非常至于。”
再这样下去,她都不知道黎幽是要给女儿见面礼,还是给她下马威了。
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采莲子,这次倒没出什么幺蛾子,面前是两片碧波荡漾的莲池,池中莲叶田田,清香四溢,翠绿欲滴,让人一看便觉得神清气爽。
白夜在聂昭和暮雪尘之间反复横爬,这会儿刚松了口气,便只听叶挽风淡淡介绍道:
“这两座莲池,一边是红莲,一边是白莲,莲子一样清脆爽口,只是花灵脾气都很大,轻易不可采撷。”
聂昭:“所以……?”
叶挽风:“所以,我们要先这么做。”
说完他将手一挥,消除了两座莲池之间无形的屏障。
紧接着,就只见方才还安安静静低垂着头、表演“不胜凉风的娇羞”的红白莲花,此刻纷纷挺直腰杆(花梗),昂起头颅(花朵),齐刷刷转向对面的池塘,然后——
“红莲!你们这种莲花界的邪门外道,还有脸出来晒太阳!”
“白莲!就凭你们这披麻戴孝的一身素,也好意思与我们红莲争辉?真是笑死花了!”
“什么披麻戴孝,我们这叫冰清玉洁,出淤泥而不染!哪像你们,跟岸上的桃花杏花一个色儿,艳俗!”
“冰清玉洁?‘白莲花’现在都是骂人的词了,你们还不知道吧?我们红莲如热血、如烈焰,才是新时代的宠儿!”
“你们欺人太甚!”
“你们坐井观天!”
——开始对喷。
聂昭白夜暮雪尘:“?????”
黎幽淡定解释道:“不知花想容怎么养的,这两池莲花素来关系恶劣,只要没有屏障遮挡,就会从早到晚吵个不休,连青蛙都待不下去。”
“而且吵到最后,他们甚至会——”
黎幽话音未落,便只见两池莲花抖擞精神,领头的花王一声令下,所有莲蓬头统一指向对方,开始朝对面发射莲子机关枪!
“——会向对方开枪。”
黎幽慢条斯理地把话说完。
“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趁着混乱,轻松拾取落在湖中的莲子了。”
聂昭:“…………”
我还以为是天上下雨,原来是我被你们给整无语了。
黎幽和花想容这两朵旷世奇葩,各领风骚数百年,脑回路竟然还能拐进同一个坑里,搞不好真是异父异母的灵魂兄弟吧?
哦,再加上叶挽风,他们可能是奇葩界失散多年的三胞胎。
接着黎幽给大家表演了一波《穿越火线》,在双方莲蓬头射出的枪林弹雨间穿梭自如,用衣袖捧着一大把绿油油的莲子,得意洋洋地满载而归。
“…………”
抵达最后一座菜园的时候,聂昭已经完全没了脾气,垂着肩膀有气无力地询问道:
“叶道长,这座园子里种的是什么?总不会突然爆炸吧?”
“这里是——”
不等叶挽风回答,聂昭就亲眼看见了答案。
这里种的是卷心菜。
确切来说,是足有半个人那么高,菜叶如朝霞般流光溢彩,好像随时都会腾云驾雾而去的超大号仙气卷心菜。
这还只是园子里随处可见的普通蔬菜,其中最硕大、最饱满的一颗,高度差不多将近一层楼,半尺厚的菜叶有赤、橙、黄、绿、蓝、靛、紫七种颜色,和花想容的头发一样流转变幻不停,远看就像一团流动的彩虹。
叶挽风抬头望向七彩卷心菜,语气平静如常:
“不知为何,这座菜园里的卷心菜都特别争强好胜,从发芽开始就拼命生长,唯恐被其他蔬菜抛在后面。其中长势最好的一颗,被其他卷心菜尊称为‘卷王’。”
黎幽拍板道:“没错,我要的就是这颗卷王。”
“阿昭,我跟你说,用卷王做火锅底料,熬出来的火锅汤乃是人间绝品,你一定要好好尝尝……”
“你开心就好。”
聂昭完全放弃了思考,背对黎幽和卷王,以一种超然物外的眼神仰望天空。
“知道的明白你是吃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吃人呢。”
……
总而言之——
搞定这些稀奇古怪的配菜以后,就只剩下最后的主餐,也就是徘徊在不归海之中的“海味”了。
因为此行太过危险,聂昭没有带上白夜,而是邀请暮雪尘和他们一起出海,以备不时之需。
“好、好的,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聂主任,一定要小心啊!”
白夜在黎幽身边见识了大千世界的恐怖,这次彻底收敛了顽皮心性,老老实实待在岸边,和红尘渡的学生们一起挖螃蟹、捡海螺、堆沙雕,没再吵着闹着要求同行。
事实证明,她作出了一个极为明智的选择。
因为在聂昭一行人的目的地,在她和暮雪尘广撒渔网,潜入海底七进七出,打捞起满满一船珠光大牡蛎、脆皮小白鲨、黄金梭子蟹……试图劝说黎幽返航未果之后,他们终于与此行的目标不期而遇。
“……唉。我就知道。”
面对眼前震撼人心的光景,聂昭只能用这么一句话来概括自己的心情。
在他们乘坐的海船前方,如同巨浪一般遮天蔽日的“那个东西”挡住去路,巨大的黑影将整艘海船笼罩其中,在他们脸上投落下一层浓重的阴翳。
“那个东西”毫无疑问是一匹魔兽,却又不是普通的魔兽。
它拥有光滑黏腻的表皮,圆润而线条流畅的头部,一双浑浊的、暗沉沉的灰白眼睛,无数条柔软的、滑溜溜的粗长触手,表面密密麻麻依附着环形山一样凹凸不平的吸盘。
任何人在它面前,都会一瞬间忘记呼吸,只能心悦诚服地尊称一声:
“克总!”
不过,克总的强项在于精神污染,若是单论实力,与聂昭一行人相比,它就多少有些不够看了。
因此,在最初的开门杀之后,聂昭很快恢复冷静,扬手抛出自己的老伙计天罚锁(天罚锁似乎非常不情愿),与克总铺天盖地的触手展开拉锯战,让它无法掉头逃往深海。
暮雪尘手提长刀立在船头,挥刀扬起一片凛冽风雪,顷刻间方圆数十丈海面尽数冰封,连同半个克总也被冻在其中,只剩下几条细伶伶的触手逃过一劫,在冰面上可怜、弱小又无助地挣扎扭动。
最后,黎幽摇晃着毛茸茸的大尾巴,仪态万千地漫步上前,口中默念启动法阵的咒文,将动弹不得的克总收入囊中,反手塞进了聂昭随身携带的黄金屋里。
……等一下。
“阿幽,你都往我的家园里塞了什么啊?!!”
……
就这样,经过一段鸡飞狗跳、不堪回首的旅程,黎幽终于如愿以偿集齐了他心仪的食材,在不归海边支起了地狱的大锅。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
他本人如此夸下海口,但现场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聂昭:=_=|||
暮雪尘:o_o|||
白夜:qaq|||
气氛压抑得如同世界末日前夕,所有人都神情凝重,好像在参加彼此的葬礼。
很显然,在这段旅程中,除了黎幽本人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得到快乐。
……至少黎幽是快乐的。聂昭想。
这样就足够了。
一直以来,都是黎幽努力压抑私心,忍痛放弃各种天马行空的蜜月畅想,毫无怨言地陪伴在她这个铁血工作狂身旁。
那么,偶尔一次也好,也该轮到她耐着性子陪他胡闹了。
只要这次胡闹不危及生命,她都可以——
——话说回来,当真不会危及生命吗?
“阿幽,那个,差不多得了……”
随着一样又一样食材被黎幽倒入大锅,锅底的灵火不断升温,锅里也开始逐渐冒出“咕嘟”“咕嘟”的怪异声响,仿佛有某种不可名状的魔物正在成型。
那声音时轻时重,时缓时急,有时像是以头抢地,有时像是垂死悲鸣,有时像是重物被拖过地板,有时又像是夜半三更,有人在重重拍打窗棂……
这一锅地狱汤料不知熬了多久,直到众人的想象力都快插上翅膀飞出宇宙,才听见黎幽轻松愉快的呼唤声:
“诸位,可以开饭了!”
“……”
这句话落在众人耳中,听起来更像是:
“诸位,可以上路了!”
“那……那我就不客气了。”
聂昭向暮雪尘和白夜使了个眼色,勉强挂起一副绝望而不失风度的假笑,头一个弯下腰坐在锅前。
“放心吧,阿昭。”
黎幽殷勤地为她摆好碗筷,“这可是我倾尽全力的得意之作,一定会让你满意。”
然后,聂昭就眼睁睁看着黎幽揭开锅盖,展现出一幅令她此生难忘的图景。
蒸腾的白雾散尽后,锅中粘稠滞重的汤汁呈现出七种颜色,界限模糊地搅拌在一起,如同漩涡一般缓慢地流动、旋转,让人联想起《功夫》里出现的七彩波板糖;
荔枝、龙眼和莲子依然保持着原本的形状,在七彩汤汁中浮浮沉沉,好像一只只死不瞑目的眼睛,翻着白眼向聂昭望去;
克总柔韧、光滑、布满吸盘的触手,则是与其他海洋软体生物一同,从锅底缓慢地、无声无息地一点点爬出来,迫不及待地缠上竹筷……
“啊——呜。”
出人意料的是,聂昭没有听见白夜惊恐的尖叫,反而听见了她眼一闭、心一横,用筷子挟起一条触手塞进嘴里的声音。
然后——
“……咦?”
“聂主任,这个好好吃哦!”
在聂昭和暮雪尘惊诧的目光中,小狐狸鼓起脸颊,大力咀嚼着肉质紧实、口感筋道的触手,眼瞳像星星一样闪闪发光。
“原来黎秘书不是吹牛,他手艺真的很好耶!虽然食材有一点点奇怪,但成品真是超好吃的!”
“…………”
聂昭:“???”
她将信将疑地抿了一小口七彩汤汁,顿时感觉咸、香、酸、辣等各种味道在舌尖上炸开,浓烈而又不显油腻,醇厚而又回味无穷,瞬间令人头脑一片空白,果然是世间难得的极致美味!
聂昭:“?????”
夏天飞雪了?
冬天打雷了?
明天世界要毁灭了?
黎幽得意道:“你看,我就说一定会好吃吧?”
“嗯!真的很好吃啊!”
白夜鸡啄米一样大力点头,复读机一样直吹彩虹屁,腮帮子里填满各种蔬果和海鲜,鼓鼓囊囊活像只小仓鼠。
“聂主任,我可以接受他做我爸爸了!只要他天天给我做饭,穿粉色公主裙也不是问题!”
聂昭:“……”
既然能让小狐狸点头接受,这波“主任过家家”也算是歪打正着,一切顺利吧?
“那敢情好。”
聂昭不着痕迹地抹去额角冷汗,笑着伸出手摸了摸白夜的脑袋,“我们也很喜欢你。如果你愿意跟我们一起生活,那就再好不过了。”
“嗯!”
小狐狸重重点头,冲她扬起个太阳花一样灿烂的笑脸。
“对了,聂主任。看到暮大哥以后,我有个小小的心愿,不知道能不能实现呢?”
聂昭迟疑道:“什么心愿?先说好,他不能给你做哥哥,也不能给你做情哥哥。”
白夜乖巧地摇摇头:“不是的。我只是看到暮大哥身边的灵犬,心生羡慕——”
“聂主任,今后我们成了一家人,可以在家里养狗吗?”
黎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