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筹到钱了。收拾东西，现在还有最后一班去县里的车，争取今晚赶到县里过夜，明天中午就能赶到省城的大医院办理入院。”
    余靖叉着腰看了看一贫如洗的家，叹了一口气。
    其实没什么东西收拾，带几件换洗衣服就行了。
    反正那工作干得窝心，他早就不想干了。
    空出这段时间，正好在医院照顾爸爸也挺好的。
    “现在就走？你表舅上个月就答应借我五万块钱，现在还没到账。出门在外，花钱的地方太多。要不，你再去找找表舅妈，看看她怎么说，再走也不迟啊。”
    约好的时间确实是一拖再拖，这会儿走也不算早了。
    余母想了想，转身就去收拾东西，还不忘交待一句余靖。
    余靖不由苦笑。
    就算是卖肾，他也不会再找什么狗日的表舅开口了。
    但嘴巴上，还是宽慰着妈妈，钱已经凑齐，不必再找表舅。
    当一家人拎着一只破旧的行李箱登上公汽的时候，余靖给陈果果发去了一条消息。
    说爸爸身体突然出了状况，已经前往省城的大医院，今晚只能爽约了。
    陈果果还是脾气很好的回复消息称没事，让他先安心照顾爸爸，他们俩可以再约时间。
    这是30万啊！
    可不是小数目。
    感觉手机屏幕上都溢出了陈果果对他的信任，让他有些情难自禁。
    怎么就错过了呢！
    当然，如果不错过，大概也不可能有这30万。
    收起手机坐在公汽上，一摇一晃的，余靖有些昏昏欲睡。
    闭上眼睛，将他工作的近三年时光，重新回放了一遍，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刚上班那会儿，党政办公室几乎没有年轻人，最年轻地就是县里有背景的李小伟。
    比他才大2岁，当时就是副镇长了。
    他最年轻，他每天加班，导致所有人值班任务都交给了他。
    还说反正加班，顺手听个电话就行了。
    而且他家那“条件”，值班室的床都比他家的床高级，让他每晚值班还是对他最大的恩惠。
    好，反正他单身，值班没问题，哪怕无数个夜晚被值班无数个电话吵醒。
    可是每年的各种先进都是那些偷奸耍滑、浑水摸鱼的，从来轮不到他这个24小时以办公室为家的“劳模”。
    最可气的还是讨了他最大便宜的表舅汪国强，一边压榨他，还一边在外说他坏话，败坏他的名声。
    果然是汪精卫的后代，不做好事的奸滑之人！
    想到这里，余靖眼眶发热，眼尾泛红。
    算了，这次给爸爸看完病，就直接离开镇里，脱离那个地方吧。
    他才27岁不到，在县里打工比在镇里上班工资更高，也能养得活父母。
    想到这里，又取出了手机，点开了陈果果的微信头像。
    虽然一句话也不说，光是看着头像就很满足。
    “阿靖，单位那边你请好请没有啊？”
    好一会儿，余母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又侧身问了一句。
    “放心，我做事有分寸。”
    余靖还没对陈果果说一句话，又将手机收了起来。
    双手抱在胸口，闭目养神。
    “幸好有你表舅在，不然你们政府部门，哪有这么容易请假？等你爸爸看了病，回来可得好好感谢他。我跟他虽然是远房表亲，而他还能这样照顾你，真是个大好人。阿弥佗佛，好人有好报，他家孩子往后一定会考上一个好大学的。”
    余母双手合十，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头。
    “切……”
    余靖放心里鄙视。
    以前他高考的时候，这热心的表舅总要拎份鸡汤过来给他补身子。
    每次喝了鸡汤，第二天上吐下泄，完全没办法考试。
    以他当时的能力水平，怎么可能复读两年才考个二本？
    就他那坏事做尽的奸人，儿子考个屁的大学，最好是被骗到缅北被人割腰子！
    当年高中都没考上，还出了好多钱、托了好多关系在个私立学校读。
    今年复读第三年了，据说又没考好，打算四年复读了，还真不嫌丢人的。
    到了省城第两天，正好来了一个肾源，也正好排队也排到了余父。
    经过检查，可马上手术。
    手术很顺利，完成后进了icu住3天，再转普通病房半个月。
    余靖将余父送进icu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在医院外租了一个小房间，晚上余母睡床，他睡地板。
    白天，余母去医院隔着玻璃看余父，而余靖在省城的街道上胡乱转悠。
    怎么说，也在省城读了个二本，对省城的街道还算熟悉。
    租了一辆电动车，送了3天外卖，赚了点小钱贴补家用。
    毕竟如余母所说，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正当将余父转入普通病房，为爸爸倒尿盆的时候，裤兜里的手机响了。
    取出手机一看，是镇里办公电话。
    余靖直接掐断，然后又响。
    干脆将手机重新放进口袋后，又冲洗尿盆，再折回病房。
    那裤兜里的手机，就像是疯魔了一样，恨不得从裤兜里跳出来让余靖接。
    “阿靖，是镇上找你吧？你出来都7天了，还是工作要紧，先去接电话。”
    余母接过了尿盆放到病房的床下，帮余父压了压被子。
    “没事。我下去转一圈，给你带点吃的上来。”
    余靖跟妈妈交待一声，转身就下了楼。
    取出手机一看，这会儿不是办公电话，而是他那狗日的表舅。
    再一次挂掉，然后给同一办公室的同事回了一个电话。
    “阿靖，你这会儿在哪呢？整个镇委、镇政府都在找你。”
    不等余靖开口，对方马上就急吼吼地来了一句。
    要知道，对方去年才上班，按道理说比余靖资历浅，年纪小。
    可是上个月刚刚公布了一批股长副股长，名单有他却没有余靖。
    这小子平常跟大家一起叫余靖“特么的”“猪”……
    今天听了“阿靖”两个字，简直让余靖觉得自己出了幻听。
    “有什么事吗？”
    说话间，余靖已没入了住院部大楼旁边的小树林里。
    真的是太穷了，抽不起烟。
    不然，这地方不知道要落余靖多少的烟头。
    余靖已经做好了准备，这通电话不是李小伟告他打人，就是汪国强要找他背什么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