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着另一名日军士兵再次射出了一支弩箭,钟有田眼看着那支弩箭被猛烈的风雪打得全没了准头,气得顺手便将弩弓背在了背后,翻手从腰后抽出了一柄长匕首,飞快地朝着一名离自己最近的日军士兵扑了过去。
眼睁睁看着手握长匕首的钟有田裹挟着风雪朝自己扑了过来,那名端着三八大盖的日军士兵下意识地摆出了个拼刺的架势,装好了刺刀的三八大盖微微一摆,脚下猛地一个跨步,使出了一个标准的突刺招式,大吼着朝几乎直撞过来的钟有田捅了过去!
就像是脚下打滑一般,眼瞅着就要收不住前冲的势头、一头撞到那名日军士兵刺刀上的钟有田身子骤然一歪,险而又险地避开了力道十足的一刀,手中紧握着的长匕首却是斜斜朝着侧上方迎了过去。
一枪刺空,更兼得脚下雪地根本叫人无法像是平日里练习刺杀时那样做到脚下扎稳、落地生根,骤然间失去了重心的日军士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钟有田手中的长匕首离自己的脖颈越来越近,顿时绝望地惨叫起来……
一刀划开了那名失去了重心的日军士兵的脖子,钟有田脚步硬生生在雪地里一顿,看也不看那名扔开步枪、双手紧紧捂住脖子上冒血伤口的日军士兵,只是飞快地弯腰从步枪上卸下了长长的日军制式刺刀,反手握在了另一只手中,直冲着下一个被自己看在眼中的日军士兵冲了上去!
与钟有田那近乎鬼魅般近身猎杀的模样全然不同,仗着心头顶着的一股硬气扑到了日军面前的孟满仓只是一个照面,手中两把长刀大开大合交错之下,已经将一名根本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日军士兵的脑袋绞了下来。一脚踹开了兀自站立不倒、脖子上碗大的伤口还在不断喷血的日军士兵尸体,孟满仓如同炸雷般地怒吼道:“都冲我来啊!”
眼见着孟满仓如此张扬地挑衅,好几名日军士兵顿时怪叫着朝孟满仓冲了过来,其中两名日军士兵几乎是同时冲到了拼刺战斗的范围之内,两柄刺刀一左一右地直朝着孟满仓的两肋刺来。其中一名日军士兵更是大声吼道:“死吧……”
脚下落地生根,身子纹丝不动,孟满仓手中两柄已经凝上了血冰的长刀轻轻一摆,借着转动手腕时的那股子旋转之力,轻而易举地便将两柄力道十足刺来的锋利刺刀荡得没了准头。也不等那两名气势汹汹的日军士兵再有其他动作,孟满仓就像是在演武场上练习刀术时一般,双手灵巧地耍了个刀花,两柄长刀的刀尖如同掠过水面的蜻蜓一般,轻轻点在了那两名日军士兵的心口。
又朝前冲了半步,两名刺刀走空的日军士兵压根都没觉出来自己身上已经挨了孟满仓一刀,只是忙不迭地收回了加装了刺刀的步枪,正要再发力刺出时,却猛地觉得心口发冷,整个人也软绵绵地朝着雪地上瘫软下去。
冷哼一声,孟满仓双手长刀一晃,再次指向了其他几名朝着自己扑过来的日军士兵:“小鬼子,孟爷今天叫你们见识见识,啥才是当真能要人命的刀法!”
话音落处,孟满仓面对着几名面带杀气冲撞过来的日军士兵,身子不退反进,手中两柄长刀搅动风雪,在暗夜中耍出了一团斗大的刀花,劈头盖脸地朝着一名日军士兵卷了过去。清脆而又细微的金铁交鸣声中,那名日军士兵手中的刺刀顿时被荡了开去,脑袋上戴着的钢盔也叫劈砍得飞到了一旁,脸上和脖子上眨眼的工夫便多了七八条深可见骨的刀痕!
闪身避开了那名差点被自己剁成了饺子馅的日军士兵头脸、脖颈上喷溅而出的鲜血,孟满仓双手反撩,从下而上地格挡开了一柄几乎就要刺进自己腰肋的刺刀。借着双刀上扬的势头,孟满仓拧身跨步,口中吐气开声,双刀力劈之下,顿时便将那名想要抽冷子偷袭的日军士兵半边身子劈砍开来。
脚踩九宫步,手走连环式,孟满仓压根都不在乎自己已经身处几名日军士兵的包围当中,反倒是越战越勇。几个回合下来,围拢在孟满仓身边的日军士兵之中,又有两人被孟满仓手中长刀砍翻在地。其中一名日军士兵一时间还没死透,捂着胸前长长的刀口惨号不已,从伤口中涌出的鲜血,更是将被踩得一片狼藉的雪地染红了一大块。
用手中的长匕首再次捅翻了一名日军,钟有田喘息着将长匕首从那名日军士兵的心窝拔了出来,这才扭头朝着高呼酣斗、显得很是畅快淋漓的孟满仓叫道:“满仓,别见血就红眼!边打边撤……”
猛地连环砍出几刀,孟满仓再次将一名日军士兵砍翻在地,这才抽空答应着钟有田的吆喝:“一共就这几个鬼子了,全都砍翻了再走不迟……”
“鬼子肯定不止这几个人,要小心……”
话没说完,地上那名被砍翻后一时没死的鬼子挣扎着从腰后摸出了一颗手榴弹,磕开手榴弹引信之后,猛地朝着离自己不远的孟满仓扔了过去,口中兀自嘶声怪叫着:“炸死……炸死你!”
眼见着孟满仓的注意力全都在围拢在身侧周遭的那几名日军士兵身上,对几乎扔到了自己脚下的手榴弹一无所察,大惊失色的钟有田禁不住狂吼着朝孟满仓扑了过去:“满仓,脚下有手榴弹啊……”
喊声刚起,以容易提早爆炸闻名的日式手榴弹已经在孟满仓脚下轰然炸开。虽说孟满仓在听到了钟有田的警告声之后,已经下意识地脚下发力、纵跃开来,但日式手榴弹中的那些独有的凤梨状弹片,却还是伴随着剧烈的爆炸镶嵌到了孟满仓的小半个身子上。
也顾不得去查看那些同样被手榴弹炸伤、正倒在地上嘶号翻滚的日军士兵是不是还有力气反击,直朝着孟满仓扑了过去的钟有田看也不看自己身上骤然间觉得灼痛的几处伤口,只顾着扑到了翻倒在雪地中的孟满仓身边,半跪在地上一把拉起了孟满仓的身子:“满仓,你……你没事吧?”
满脸都是包裹着细碎血冰的伤痕,被钟有田半搂着躺在地上的孟满仓像是被炸蒙了一般,直到钟有田连着喊了好几嗓子,这才有些懵懂地闷着嗓子开了口:“他娘的……小鬼子耍阴招……连他娘的自己人都裹进去炸……”
又急又怒,钟有田看着满脸都是弹片溅射伤痕的孟满仓叫道:“赶紧活动活动手脚,看看都还能动弹不?”
很是听话地照着钟有田的吆喝活动着手脚,孟满仓很有些懊恼地闷声叫道:“手没事,脚不能动了……怕是伤着筋了……这天咋这么黑?我咋连你都看不见了……”
伸着巴掌在孟满仓眼前摇晃了几下,钟有田看着孟满仓一双眼睛丝毫都没动静,再看看孟满仓眼眶处的溅射伤痕,顿时心头一凉,强撑着朝孟满仓说道:“叫血给糊住了……满仓,鬼子也都趴窝了,我背你回去!”
下意识地伸手朝着自己脸上摸去,孟满仓低声叫道:“糊住了擦了不就……啊呀……”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痛吼,孟满仓原本被血冰糊住的眼眶内,猛地涌出了一股晶状物,而孟满仓摸在眼眶处的一只手,也疼得死死地握成了拳头!
忙不迭地抓住了孟满仓的手腕,钟有田连声叫道:“满仓,你别乱动!你眼睛……眼睛怕是受伤了,我背你回去,咱们回涂家村,找韩老先生给你治去!韩老先生是治红伤的一把好手,肯定能……”
话说半截,钟有田猛地闭上了嘴巴,拖曳着孟满仓朝附近那半塌的地堡挪了过去。而在不远处的战壕中,被手榴弹爆炸声吸引而来的十几个鬼子,也飞快地朝着孟满仓与钟有田所在的位置扑了过来……
丝毫也不挣扎地任由钟有田将自己拖进了那半塌的地堡中,已经
知道自己眼睛保不住了的孟满仓反倒显得异常平静。伸着还在痉挛的手掌四下摸了摸,孟满仓低声朝蹲在自己身边喘着粗气的钟有田强笑着说道:“有田,是不是……咱们叫鬼子给围了?你是把我拖到地堡里面了吧?我手摸不着雪花了……”
大口喘着粗气,钟有田伸手按着自己脖子上出血量越来越大的伤口,低声朝半躺在地上的孟满仓应道:“是叫鬼子给围了……满仓,咱们这回,怕是……就到这儿了!”
使劲摇了摇头,孟满仓低声叫道:“不是咱们,是我……估摸着就到这儿了,可你还得回去寻队长!咱们干革命还没干完呢……”
抓着孟满仓的巴掌,钟有田轻轻将孟满仓的巴掌按在了自己脖子上出血量越来越大的伤口上:“我也挨了一家伙……血流得停不下来!就是想走,怕是雪地里走不出二百步,就得……满仓,咱们就到这儿了!”
懊恼地将巴掌死死地按在了钟有田的伤口上,孟满仓的声音里充满了悔恨与不甘:“我为啥没早听你的……我要是……你也就不会……”
任由孟满仓按住了自己脖子上的伤口,钟有田伸手从自己腰后摸出了两枚晋造手榴弹:“不都是为了多杀几个鬼子?要不是小鬼子耍阴招、连他们自己人都朝着里边坑,谁能想到拼刺的时候,脚底下能扔过来个手榴弹哪?”
“他娘的……阴沟里翻船!多少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倒是今天……这要是传出去,我秦凤路孟家的名头,可就叫我给丢尽了……”
“丢啥丢啊?秦凤路孟家的刀客,两把刀上从来都不输人!要不然,平日里我咋老喜欢跟你比较着来?那就是眼红你那两把刀的本事呢!”
“眼红个啥?你那弩弓上的准头也不差,隔着老远、悄没声地就能把鬼子给办了……比枪都好使!”
“满仓,你说咱们俩革命到底了,那队长以后身边用人的时候……可咋办呢?”
“不是有莫天留和沙邦粹他们吗?这清乐县的革命火头,已经叫咱们给点起来了,那就肯定有人不断参加革命!这些人里头,说不定就能有用刀、用弩弓的好手呢……可惜我家里头的壮丁都没了,要不然……家里头知道我革命到底了,肯定还能把家里壮丁派出来,继续参加革命!到那时候,家里一定要开祠堂、摆香案,祭告祖先,还要照着送家里男丁出门闯荡时候的老规矩,请了十里八乡有名唱秦腔的师傅来,唱一段《侠客行》呢!”
“你出门的时候,你家也请了师傅来唱过?”
“咋没唱过?从小到大,我孟家刀客出门时请师傅唱的《侠客行》,我都听得会了……”
耳听着半塌的地堡外传来轻微的踩踏积雪的脚步声,钟有田将两枚手榴弹上的拉火绳紧紧地捏在了手中:“咋唱的?给来一段?”
像是也听到了半塌的地堡外传来了日军围拢时的动静,孟满仓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那你听好了啊……”
前面是高山后面是黄河
冷冷的北风迎面吹过来
不能够向前不能向后走
让冷风吹心头
让冷风吹心头
是谁曾经握着谁的手
是谁曾经为谁把泪流
无助的双手端起一碗酒
让烈酒浇心头
让烈酒浇心头
阵阵狂风笑看黄沙走
想要怒吼黄沙塞满口
目空心空端起一碗酒
飘飘悠悠一去不回头
阵阵狂风笑看黄沙走
想要怒吼黄沙塞满口
目空心空端起一碗酒
飘飘悠悠一去不回头
目空心空端起一碗酒
飘飘悠悠一去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