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刚刚于小鱼听到他问话时的反应,以及之前在剧组于小鱼求救时,仿佛早就知道他就是季珩一样。
连一丝迟疑都没有,就直接找上了他。
季珩眼帘低垂,挡住了大半的光线,冰蓝的眼眸更晦暗不明了几分。
沉沉的,让人瞧着只觉心生凉意。
钟景对上他的视线,冷不防打了个激灵,没再纠结那个话题了。
总之,季珩不会做对他们不利的事情,就是了。
……
两人一路往技术部走着,正打算去问问查监控究竟查的怎么样了。
临到门口,就见杨浩一脸喜色的朝着他们直奔过来。
“队长,找到了,找到罗洋了。”
“……”
钟景脚步一顿,回过身来,神色有些急切的问道:“真找到了,是在金茂所提供的那个地址吗?”
“嗯嗯!”
杨浩点点头,稍微喘了口气,继续咧着嘴大笑道:“我们过去的时候,他人就在那里,整个过程非常的顺利。”
甚至可以说,罗洋过分配了些,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一点儿想要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杨浩:毫无成就感!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来到审讯室里。
透过细小的玻璃窗,钟景只见罗洋直挺着脊梁坐在那里,悠悠闲闲的帮他自己倒水喝茶。
一派轻松,自在极了。
从罗洋的脸上,钟景瞧不出他有一丝一毫的紧张感。
那副坦然自若,淡定的模样,好像那些东西,根本不是从他的房间搜出来的一样。
钟景越瞧着,警戒心也就更重了几分。
回过头,他给杨浩使了个眼色,让其去将审讯室里的所有监控摄像全部打开。
而后就同季珩一起,走进了审讯室里。
“钟队长,季法医,我们又见面了。”
罗洋站起身,朝他们伸出了手,脸上的礼貌笑容,像是精心设计过的一般,嘴角弧度不高不低,给人一种温良谦恭,是个老好人的感觉。
但却经不住细看,越仔细看,你就越发会觉得面前的罗洋,像是戴着一张微笑的假面具一样。
当他那双漆黑的眼睛直直朝你看来,盯着你不放时。
罗洋那双眼睛里,是没有光的,半丝灵气儿都没有。
冰冷淡漠,毫无感情,甚至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到的轻蔑与藐视。
仿佛他们这些人,在罗洋的眼里渺小到如同蝼蚁一般,完全可以忽视,根本不值得被他所在意。
……
“你好,请坐。”
钟景并未同罗洋握手,而是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罗洋有些尴尬的笑笑,将悬空的手收回,有些泛白的唇微紧紧抿了一下。
他重新落座,双腿交叠在一起。
昏黄的阳光,透过巴掌大的小窗散落了进来,像是为罗洋覆盖上了一层暗金色的薄纱。
此时,西装革履,连头发也梳理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罗洋,竟还真显得有几分雍容华贵,像小说里常写的那些世家贵公子一般。
但,也仅仅只是“像”而已。
他微微向前倾身,去拿桌上的水杯。脱离光影的那一瞬间,罗洋身上的薄纱一脱,就又回归到了“普通到再不能普通”的普通人世界里。
尤其,是同对面的季珩相比较起来,罗洋更有了一种“东施效颦”的感觉。
假的,永远都是假的。
那种清隽矜贵气质,他就算是模仿上一辈子,也学不到半分精髓。
罗洋目光淡淡扫过对面的季珩,握着杯子的手上力道不觉加深几分,青筋凸起,差一点儿将杯中的水洒落出来。
但最后,他还是克制住了心中的嫉妒。
后背重新靠上椅背的那一刻,罗洋又重新做回了他高高在上的“神”。
“……”
钟景将从罗洋房间中,搜查到的十位被害人受折磨的照片,一一列举出一张来,摆放在了他的面前。
“眼熟吗?你是不是该和我们好好的解释一下。”
“……”
罗洋斜睨着那些照片,一边唇角忽微扬起了几分,带着几分自得与挑衅。
“是我做的。”
“你承认了?!”
“是,那又如何。”
罗洋神情淡淡,忽略掉对面钟景惊讶的目光,他伸出手拿起其中一张照片来。
那张看似温润的脸上,突然多了几分怀念的神情。
“我记得他!卢俊杰,卢氏集团的废物继承人。
你知道吗?
我一点点拉着绳索,将他往上吊的时候,他一边骂我,还一边哀求我,说完用钱来换他的命呢。
哈哈哈,你们说可不可笑。
一个废物,凭什么挥霍别人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他不就是投了个好胎而已嘛。
要是没有卢家几辈人的家底儿,给他在后面撑腰。
卢俊杰,也不过同他们都是一类人罢了!
一个垃圾,废物,凭什么占着这么好的资源!
垃圾就应该待在垃圾场里,满满腐烂等待烧化。”
罗洋说着,停顿了一下,收起脸上的笑容,十分严肃的正经的看向对面二人。
“我这,也是在为我们社会做贡献啊!”
“……”
钟景没说话,垂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就紧握成拳,发泄着些什么。
旁边季珩闻言,脸上神色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是一副清冷淡定的样子。
“所以,其他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那当然了!”
罗洋点头,带着几分嫌恶道:“他们这些人,通通都是这个社会的害虫。
害了自己还不够,还要连累他身边的亲朋好友!
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比比皆是。
他们的存在,就是一种错误,只有摆脱了他们,他们的家人才会真正意义上得到所谓的解脱。
怎么,难道你们不认同吗?”
音落,罗洋目光一一扫过对面两人,一副仿佛对一切都了如指掌的模样,极为肯定的道:“其实,脱下你们身上这身衣服。
好好问问你们的心,其实你们想的和我应该是一样的吧!
这种人,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不!你错了!”
闻言,钟景态度坚定的反驳道:“不论如何,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随意剥夺他人的性命!
哪怕那些人,曾经做过多么可恶,丧心病狂的事情。
我也只会选择,将他交由法庭来审判。”
钟景声音一落,就听对面罗洋轻笑出了声“呵呵”。
带着十足的讽刺与不信。
看着钟景那副一本正经,说着那些冠冕堂皇至极的话。
罗洋忍笑忍的太久,最后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一手捧着肚子,俯爬在桌面上,一手猛拍打着桌子“哈哈哈~哈哈哈”的大笑出声。
他声音瞬间贯彻了整个屋子,震的人耳膜都“嗡嗡”直响。
足足大笑了一刻钟,直到笑到嗓子都撕裂的干疼时,罗洋才停了下来。
他捧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后,那种撕裂的疼痛感才稍微减少了几分。
……
“你现在说的轻松,要是有一天……这种事情发生在你亲人朋友身上呢?
钟队长,你还能这么淡定的说出这些话来吗?!”
罗洋扯扯嘴角,笑却不达眼底。
钟景沉默一瞬,仍旧坚定的说了一声:“会!”
不论如何,哪怕钟景今天没有能够穿上这身衣服,他的信仰也绝不会改变。
法律,是一个人最后的底线。
如果没有法律,没有人去维护它的存在,整个社会将会变成一团握不住的散沙。
那……绝对不是人们想要未来。
瞧着钟景那般认真的模样,罗洋没有说话,只是唇角的弧度更加深了几分。
无趣,他还真像个“傻子”!
这个世界,如果像他这样子的“傻子”能够更多一点儿,或许也不会变的特别糟糕吧。
但……那对罗洋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这个世界太过肮脏,就像泥沟里的肮脏不堪的水,想要重新能够入口。
就要经过一层层的过滤,清除掉那些垃圾污垢。
这是必然要经历的事情,只是过程有些让人难以接受罢了。
不过幸好,在这世界上还是有那么一个人懂他的!
他并不孤独!
罗洋想着,心里面却不经意间,划过一抹沉重的空虚感。
这时,一个清冽的声音,忽然响起在了他的耳边。
“那么金阳呢?这里面为什么没有金阳的照片?
他也是你杀死的吗?!”
“……”
罗洋不自觉滚了滚喉结,视线匆忙掠过季珩突然扔在桌子上面的钱包。
有种逃避的感觉,暗藏在里面。
“当然!”
罗洋整了整心绪,勾起唇角,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他带着几分恶趣味的笑道:“我当时将毒药灌进他嘴里后,他一个劲儿的在那扣嗓子眼儿。
妄图想要将它们吐出来。
哈哈哈,白痴!吃进去的东西,哪儿是那么容易好吐的。
折腾了一会儿,他不最后,还是把自己给折腾没了嘛。
费那个劲儿干嘛!”
季珩:“真的是你强迫他喝下去的?”
“怎么?你不信?!”
罗洋摊摊手,眉头皱成了一团,“才过了这么短的一段时间而已,难道你们就忘了……
李慧和金茂,他们这么多年来,究竟过的是怎么样的日子了吗!”
“金阳那个垃圾废物,半夜打老婆孩子的声音,二里地外都能够听到!
我杀了他,又何尝不是在除害呢!”
罗洋冷声说完,目光漆黑的眼眸,直直逼视向对面的两人。
“不这样,李慧和金茂他们怎么可能过的上现如今的日子!
难道说,要靠你们吗?”
“到最后,你们不也只是说一句‘家务事’就完了。”
“不是……”
见钟景想要否认,罗洋紧接着插嘴道:“别急着辩解了,钟队长,你要敢于承认那种事情是会发生的!”
“……这世上的事都是两面性质的。
有好就会有坏,我没有什么不敢承认,但我们也在一直的努力,将好的一方面一点点的扩大。
你不能只看到一点儿坏的地方,就否定掉它的全部!”
钟景冷冷说完,对面罗洋神情却无一丝一毫的松动。
仍旧固执的沉浸在他的世界里,无法自拔,也无需他人来解救。
在罗洋的眼里,他们都只是一群无脑的“傻子”罢了!
这时,罗洋就听对面忽传来一声轻笑,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儿。
他回过神,对上季珩那双冰冷的蓝眸,额头上的青筋忽然凸起来:“你笑什么!”
“笑你!”
季珩淡淡说完,声音还没落下,就见对面罗洋失去了之前的优雅自持,贵公子的形象瞬间不复存在。
罗洋猛地站起来,朝季珩倾身而去,漆黑的眼眸不知是何时竟布上了细细密密的红血丝。
他瞪着圆了眼睛,怒视着季珩:“我难道说的不都是事实吗!”
“……”
说话间,罗洋的一张脸都伸到季珩眼跟前来了。
但季珩依旧直挺着背,淡然自若的坐在那儿,未曾退却过半分。
他抬起眼帘,对上罗洋那双凶狠的眼睛,不急不缓道:“是事实又如何?
那些不都是你为自己,所犯下的罪行,而找得一个借口而已嘛!
god,你真的会在乎,那些普通人究竟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吗!”
“……当然。”
罗洋迟疑一瞬,冷冷吐出两个字后,似是躲避一般又重新坐回到他的位置上,
季珩没说什么,只是见将几张磨损程度最厉害的照片,一张张摆放在了罗洋的面前。
“瞧瞧,上面的痕迹。
你一定曾经坐在阁楼里的沙发椅上,手捧着它们,欣赏过无数次自己的杰作吧。”
季珩清冽的嗓音,像是带着诱惑人的魔力一样。
他每放下一张照片,罗洋的视线,就跟着停顿一下。
在那短暂的一瞬间里,罗洋漆黑无光的眼眸里,忽然散发出奇异的光彩,亮的惊人。
里面布满了,痴迷与怀念。
季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紧抿成条直线的唇,微勾起一个角度。
笑容淡的,几不可见。
他紧接着,继续道:“瞧瞧,照片上面人挣扎痛苦的面容。
五官扭曲的,都看不出人样来了。
可只有这样子的,才是你最漂亮,最完美的作品,难道不是吗?”
“其实,你很喜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