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进去等我?坐在这里为何?”
墨云一边说一边拉着她往里走,
“几日不来,到我这里怎还见外了?”
“素素没在吗?”
“没有,她找子阳去了,最近她很黏子阳,估计也就是到了新环境,稀罕两天吧,”
“正好她不在,我想给你谈谈嗜血剑的事情,”
墨云一下愣住了,蹙着眉头看向她,
“清羽告诉你的?”
“告诉我是理所当然,但是你却故意没讲,师兄,你不该隐瞒的,”
“我们用不着嗜血剑!”
墨云语调回归了之前的冰冷,
“师妹还是不要打嗜血剑的主意了,我是不会同意的,”
墨月不解,
“你为什么不同意?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到了那日,神器中的那股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冲破封印,我们又该怎么办?”
墨云平静的像是一个假人偶,表情不起一丝波澜,
“既来之,则安之,尽人事,听天命,多思无益,”
“可是我们并没有用尽人事......”
“师妹!”
墨云突然厉声呵斥住了她,
“我不准你在说了,这件事今后不准再提,嗜血剑封印永不能解开,”
“你是不相信素素吗?”
墨月步步紧逼,丝毫不准备将这个话题就此告一段落,
“把这份一念之间的善恶系挂于素素身上,我信得过,旁人又怎能信过?”
“可是你并没有将此事全盘相告啊,分明就是你的不信,你还找什么借口!”
墨月眼底一片失望,墨云神情看似平静极了,但是胸中已经隐有杀意,
虽然他在极力压制,但是自己是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的小师妹,又怎能感受不到他满腔怒火,
“师兄不必克制,有话直说,事到如今,你我之间何须还要那份体面。”
如此悲戚决绝的话还是让他的心口一凉,原来陌生就是陌生了,除了刚刚的那声师妹,现在的她,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样子,想说的话绕在舌尖半晌,才有些吃力的艰难开口言到,
“师妹的想法是为了大局考虑,本没有错,我不会责怪你,但是然后呢,嗜血剑封印一开,再吞噬了神器内的那股力量,那作为执剑者的素素,我们不得不另眼相看了,万一有朝一日她堕入魔道,那可不是你我还能控制的事情了,若想真的万无一失,永绝后患,须得在那之后毁了嗜血剑,杀了素素,我不愿以牺牲素素为代价换来万世太平,”
墨月反问他说,
“并未叫你伤害素素,只是要她设法解开剑身封印罢了,咱们师傅既然想方设法留下嗜血剑,想必也是要想有朝一日它能够发挥自己真正的作用,剑无善恶,善恶只存于执剑人,”
“这不是你我能控制的了的事情!”
墨云气急大吼,没了刚才那副从容温柔的样子,
墨月突然觉得心里空了一块,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不想在跟他多说一句,扭头快步的走开了,
毒王谷里,杭子阳又埋头扎在了炼药房里一夜未合眼,老谷主知道他是在配比想要杭淳儿恢复光明的药,
“她已经失明了这么久,现在不在乎早一天,晚一天的了,你尽力就好,不用如此拼命,”
子阳摇摇头,
“我对不起她,是我这个当个哥哥的没有照顾好她,她一天看不见光明我便一天都不能心安,之前是不知她身在何处,是死是活,总还能往最好的地方想想,想她跟我一样,现在过得并不错,只是我找不到她罢了,可是当我真正得知她又盲又哑后,我甚至自责当初自己过得如此心安,我能为她做的不多,权当弥补了吧,只要能治好她的眼睛,即时是挖去了我的眼睛去换,我也愿意,更何况只是多熬两晚,多费些心力罢了,”
老谷主看着他有些心疼,
“你不必如此自责,她其实过的并不算太差,她嫁了人,有了一个真心爱她的人陪伴在她的左右,充当她的眼睛跟嘴巴,也算是如意,倒是你,孑然一人,孤孤单单的,也不知道该如何劝你,”
杭子阳苦笑,
“劝我为何?我的心太小了,光是我这两个妹妹就够叫我挂心的了,若在多加一人,恐怕是要累死,”
“并不会,她会为你分担,而不是拖累,”
“不必了,我自己的事情,我会有考虑的,谢谢义父,”
他想了想,又说道,
“听琉璃说,你又对着那根簪子呆坐着良久,是又想起她了吗?”
老谷主点了点头,
“是啊,忘不了啊,”
他叹了口气,
“雨相这个家伙可真够的啊,居然连她的尸首都藏起了,至死都不肯告诉我,我苦苦寻找了这么多年都是一无所获,天地之大,真是不知道这能被他藏到了哪里去了!那日我见到了素素,也就是你妹妹,呵,本身想着我对她是没有什么好感的,但是一瞧见她那眉眼之间的单纯诚挚,竟有几分像她,我想着若是我真的与她有了孩子,生了个女儿,那一定就是长成素素这般的,我很喜欢素素,所以就捎带手将她收为我的义女了,这下你们兄妹俩也算是齐了,”
“不过听琉璃说,她当时并不是很乐意,她说她叫不出口,呵,我那个傻妹妹!”
杭子阳嘴角轻扬,一脸笑意,老谷主更是喜笑颜开,
“她跟你一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没大没小的,连他师傅在我面前都不敢跟我这么放肆的,哈哈哈......”
后来几天,素素知道了去毒王谷的路,得到了他的允许,更是一得空了就往那里跑,去找哥哥便就成了家常便饭的事,老谷主也并不觉得她烦,有时跟她聊天能聊半晌,相处的十分和谐,
这并不奇怪,老谷主当初不要她来的原因纯属对她的身份有成见,只要跟冥霄山沾边的人,哪怕只是花花草草,他都是本能地排斥,厌恶,因为,之前的往事伤他实在是太深了,
老谷主经常会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制丹坊里炼丹制药,他从没对人说过他在制什么药,就连杭子阳也不知道,有人问他,他就笑而不言,问他制了这么多年了,到底什么时候能制好,他总是说快了,快了,再过九九八一天,可是一个九九八十一天过去了,又一个九九八十一天过去了,他制的药还是没个动静,后来,也就不在问他了,
他们都不知道,老谷主根本就不是在制药熬药,而是在打发时间,熬时间,而他的药,就是坐等时间一点一点淘干自己的回忆,这药,分外苦涩,这药,服了这么久,却总也治不好他的病,
世界上没有一种药能治了他的病,他这是心病,
不光是他,其实世上大多数人都会有心病,这病无药可医,不致命,不可控,也不好受,
老谷主总是说,
“每个人都是有点病的,有的严重,有的不严重,而他这个,就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
毒王谷能练出各种各样的药,可就是医不了心病,
许清羽的心病就是自己的弟弟元真,还有已经去世的明羽,他算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当初在赤水河畔,他就以为自己要死了,那时过去的点点滴滴在他脑中不断浮现,一点一点清晰甚至像是重生了一般,他还记得他当时昏倒之际连做了两个大梦,
第一个梦,他梦见自己是十岁模样,墨冰手上拉着一个七岁的小男孩走到自己面前说,
“这是明羽,从今以后,你们便是师兄弟,更要像亲兄弟一般互敬互爱,清羽,你大他三岁,以后要好好的照顾他,”
“是,师傅,”
他答应下来的事情,从未食言,
于是,明羽犯的错他担着,明羽闯的祸他认着,明羽的命运是那么悲惨,但是性子确实那么倔强骄傲,他做事偏激,没少挨自己和墨冰的训斥,好在后来渐渐长大,他懂事了,也终于能为自己为墨冰分担一些阁中事物了,他性子内向,寡言少语,阁中师弟师妹们与他都不是很亲近,他也从未有过在意,都道他桀骜,实际上只有自己知道他的内心有多敏感,脆弱,越是用力,越是脆弱的不堪一击,若不是自己跟墨冰常常疏导他,他不知道要有多闷得慌多憋屈,
直到他那日走火入魔,跟自己刀剑相向,自己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失职,给了别有用心之人机会害他,
第二次梦是关于他的弟弟元真的,他内心里一阵愧疚,自从他进了上阳殿做上了墨风的三弟子,自己与他就很少在联系了,一是阁中事物确实繁重,二是自己总归还是埋怨他没有跟自己一起拜入到墨冰门下,对他疏于照顾,竟然连他被墨风囚禁半年都一无所知,自己这个哥哥做的简直是太失职了,他对所有人都无愧于心,但就除了元真,如果能在来一次机会的话,自己一定会好好做个哥哥,
他有心病做了梦,雁宣那里也是,当初关押在挽香宫牢房里的时候,他就会时常梦到自己的心病江若鸢,
“若鸢,你是个聪明人,”
“你还是不了解我,我怎么会是一个聪明人呢?自我爱上你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昏了头,可是我还是奋不顾身的去爱你,你说,我怎么会是一个聪明人?”
“若鸢,我们好好谈谈可以吗?”
“有什么好谈的。继续利用我?还是,娶我?”
“娶你!”
“你凭什么娶我!”
“若鸢,你不要惩罚我了好不好,我错了,我今后都听你的,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错了,我对不起你,若你想要我死,我死便是,我只求你....回来好不好.....跟你师傅回去,我...做过太多坏事....辜负了你...我死一万次...都不....足惜,可是你要好好活着.....你回来.....好不好”
“我只问你一句,你....”
“爱过,”
“我虽然不后悔爱你,但我真希望从来没有遇见过你,我爱你,也恨你,我们此生不要再见了!”
说完,若鸢像后面万丈悬崖倒去,墨月赶紧冲过去想要拉住她,却被若鸢一手挣开了,雁宣虽然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但衣袖断掉了,雁宣握着手中还还带着清淡香气的布片,伏在悬崖边上,任由泪水滴落在万丈悬崖中。
结果,江若鸢却在他梦境的迷雾森林中渐行渐远,这是一个噩梦,
这日夜里,寒水阁中却突然溜进来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清羽将她亲自拦下了,因为不清楚她是谁,还差点误伤了她,待看清了那人的面目,他又惊又喜,
“你怎么来了?现在你师傅对你还有误会,你说你在哪里,先回去,等抽个机会,我去找你,”
“不必了,我要见我师傅,”
“混账,你还敢回来!”
墨月愤恨的将剑直指江若鸢就刺了过来,
“你既然还敢过来找死,我便给你这个机会......”
江若鸢躲也不躲,闭上了眼睛,这时明溪跑了出来,挡在了伏与地面的江若鸢身前,
“师傅,手下留情啊!若鸢师姐终于回来了,你不也是很想她吗?!为何要杀她!”
墨月收手不及,不小心划上了明溪的肩膀,若鸢心疼的斥责着明溪,
“明溪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万一刚刚师傅失手,那你就......”
若鸢说不下去了,抱着明溪在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墨月看他俩这样,心里也是酸酸的,不舒服,
明溪在若鸢耳边嘟囔着说,
“姐姐,我知道你是被人欺负了对不对,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是不是?你快跟师傅说啊,就说你完全是被利用了啊,你以后再也不跟魔教的人有所来往了是不是,雁宣什么的咱们都不管了好不好,,他不懂得珍惜你,他就是个白痴,是个笨蛋,姐姐,以后换我保护你,以后,我在也不让你离开我了,你再也不能受苦了,”
若鸢依旧哭着,明溪也渐渐的哭了起来,墨月将明溪拉起了,然后对许清羽说,
“把她押进地牢,严加看守,”
“是......”
江若鸢一言不发,默默地跟着清羽便往地牢中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