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我的记忆,却仿佛就是我的记忆,如此深刻,让人难以忘怀。
然而,那些记忆很模糊,让我只能看清大概,却看不清全部。
我看见自己穿着一身布衣,行走在一片荒郊野外,不,这不是荒郊野外。而是乱葬岗。
身体瘦弱的我在乱葬岗里寻找食物,用死人的衣服来取暖,用死人的祭品来果腹,用插在尸体上的弓箭来当武器。每一天都行走在生死之间,每一天都如同野狼,多活一秒就是最大的愿望。
那一年,梅花开放,冷得我瑟瑟发抖,在荒芜偏僻的乱葬岗中,有个女孩路过这里。与其他路过立即逃走的达官贵人不同,她下了马车,穿着一身纯洁的鹅黄色衣裙,身后跟着两个恭敬的随从。两人犹如天与地,一个纯洁如白云般高耸,一个肮脏如尘埃般低贱。
由于记忆太模糊。我看不见她的脸,只能感觉到她在微笑。真是奇怪,明明看不清,却能感觉到她的笑容温暖无比。
“你没有名字,那便跟我姓。你混迹在尘世中。我便为你取名李红尘。”
记忆中,李红尘就是我,我就是李红尘。
十岁的我进入那女孩漂亮的巨大府邸,学习养马,打杂。以一个奴仆的身份,静静地跟在那女孩身边。
直到那一天,饥荒来临,家乡大乱。饥饿的人们冲进女孩家中,她的父母倒在了血泊之中。粮仓被一抢而空,瘦弱的我带着女孩在深夜逃出,也不知逃了多远,等反应过来,才发现又来到那个乱葬岗。
那乱葬岗已经不普通,到处都是行尸走肉,僵尸们为了鲜血袭击两个孩子,恰巧一名道士路过,将二人救下。
那道士说,女孩天生道骨,是个学道的好苗子。而对我的评价,却只有五个字:朽木不可雕。
十五岁那年,女孩已经是道教一颗璀璨的新星,我还是那般普通,犹如茫茫沙漠中的一颗砂砾,没人会在乎这砂砾有什么不同,没人会在乎这人有什么能耐。
然而,在女孩十九岁的时候,她却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决定。
那年,天下第一的道教少教主来提亲,我依然如个奴仆站在他身后。表情是那多年来的平静。心中不甘,不舍,愤怒,嘶吼,却不敢有任何表示。
可那女孩却是委婉拒绝。她指了指身后的男人,用微笑的态度告诉了世人一个如同惊涛骇浪的消息:“我的夫君,一直在我身边。”
那天晚上,两人共赴爱河。当女孩那柔软美丽的身体累倒在我怀里,我闭上眼睛,嗅着她的发香,却听见她在微微哭泣:“红尘,若是人生只剩十年,你会做怎样的选择?”
那句话犹如个炸弹,我抱着她不知所以。身体微微颤抖。
那天起,我修炼最危险的道术,做最恐怖的任务,用最霸道的武器,当最耀眼的天才。
一步一步,人们以为我是为了变强,却不知道我只是为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天下灵丹妙药,我全都拿到,却不能让她有任何好转。她修炼道术走错了道,阳寿已尽。再好的药物也不能让她继续活着。
明明站在了天下的最巅峰,每天却只能看着这个心爱的女人愈发虚弱。每天在人们面前强颜欢笑,却时常一人在风声呼啸的山巅哭泣。
最后,她说她很累了,于是我放弃了,与她在昆仑山平静生活。
可是那天,女孩看着白云朵朵,她轻声呢喃:“若是能活得如仙人一般,在这美妙绝伦的世界上生存,那该多好。”
仙人
我那时就有了个想法。神佛能成仙,我为何不能成仙?位列仙班,并非是神佛的专属。
逆天而行。
我告诉那个女孩,再等我三年,等梅花第三次开放,就是我回来的时候。
我用尽天下第一的玄学,奉献天下最好的法宝,终于找到了人们俗称的阎王殿。
那是个让人看不清的人影,我跪了七天七夜,求成仙之术,求一本生死簿。然而,天下第一人,却在那受到无尽嘲笑与辱骂。
愤怒占据了心脏的全部,一人,一刀。一弓,在地府杀了四个来回。
我站在一座高山上,地府的无数鬼魂化为巨大黑手,朝着我狂暴而来。然而,只是微微拉弓。电光火石之间,数万鬼魂,已经是魂飞魄散。
那个女孩的笑容依然在心中挥之不去,我每一天都在告诉自己
这世上最巅峰的风景很美,可若是没有你的陪伴,那也只是高处不胜寒。
阴曹地府无用,我便踏上寻仙之路。太行山巅,张三丰羽化登仙之处,却找不到半点仙人踪迹。
我皈依佛门,寻求佛祖踪迹,等走遍了当年佛祖走过的路,却发现只是空谈。
终于,女孩的死讯传到我这,天地犹如崩塌了一般,我头晕目眩找不到方向。怒火更加强盛。万丈功德化为怨念,直到这一天,才惊来了多年寻找的满天神佛。寻找多年想请他们帮助,最后却等来了他们主动来毁灭我。
我跪在地上,诉求自己的悲痛。想请他们将那可怜善良的女孩还回来。然而,我没得到他们的帮助,只听到怒斥与嘲笑。
我告诉自己: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那一天,龙脉夺天弓,拉弓如满月。
当一个不知是什么名字的神佛被龙脉夺天弓射杀,天也怒了。
天赐于我天谴,我还于天一剑。
那把多年的佩刀冲天而起,不需要道符,不需要咒术。只凭我的信念,就飞入云霄,刺入那满天神佛之中。
最后,那把刀落入悬崖,刺在了崖壁上,刀身没入,只留几寸刀柄在外。
我捂住脑袋,死死地回想那个地方。那是黄河中下部,我记得是如今的河南,但记不清那悬崖究竟在何处。
多年下来,那把刀究竟如何?
天说我该死,将龙脉夺天弓分为三段,弓身,弓弦,器灵,我狼狈而逃,最后只夺回一个器灵。
然而,我并不是因为害怕而逃,而是回到那女孩的身边,将她安葬在当初那个乱葬岗。多年过去,那儿已经是一片美丽的山坡。
我抚摸着她冰冷的脸庞,低声喃喃:“对不起,最终没让你等到梅花开放。”
我用一把匕首,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而我的魂魄。把我俩肮脏在一起。
准备后事,设立传承,我的魂魄完成了这一切后,魂魄化为一道不腐金身,静静等待着有缘人的到来。
我是李红尘。
不对,我是江成。
记忆仿佛一下子混乱,我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可就在这一刹那,我的视线忽然被黑暗占据,在那黑暗之中,有一道红色的眼睛正在死死看着我。那眼睛神色冰冷,冷得我骨头发凉。
“李红尘!”
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在我脑海里凭空响起“四百年了,你还活着!你竟然还活着!我要找到你,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轰!”我惊得睁开眼睛,四周是鬼才塔第十层。
“呼”
我吐出一口浊气,拍了拍胸口。
我不是李红尘,我是江成好可怕的记忆,差点让我患上人格分裂症。
那个眼睛是谁?那个声音是谁?
原来龙脉夺天弓,一共被分为三段,我已经得到了其中两段。
可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我努力地拍了拍脑袋,死死地回想四百年前李红尘丢在河南悬崖上的那把刀具体是在哪个城市?
该死,早知如此,我当初就应该好好学地理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