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烟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十一解释。最后，她取出了一份药方递上，淡淡一笑。
    十一疑惑地接过药方，就只看了一眼，表情立马就变了。
    他似乎不敢相信，他看了看秦晚烟，又看了看药方，“这，这……”
    他欲言又止，十分紧张，最后竟跑到一旁去，蹲下来认认真真，安安静静地琢磨起药方。
    实际上，他刚刚一眼就看明白了！
    只是，他不敢相信，必须认认真真在琢磨几遍！
    这份药方是一份古方，也是唯一能救玉白凡先天之疾的方子，可用了之后，偏偏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这么多年了，十一笃定这方子没有错，但是要完完全全对症，必须在剂量上还得调整。可是，他琢磨了十余年，却琢磨不透。再耗下去，玉白凡的命要没了！
    在神医暮芸出现之前，他也变这方子同不少大夫请教过这个方子，奈何，哪怕是云城的名医对这方子的了解，也都不如他十分之一。
    神医暮芸的出现，让他生出了一份希望。
    他约见不到神医暮芸，便将此方子寄给了她老人家，且说明了玉白凡的病症。
    万万没想到这方子会落到秦晚烟手里，而更令他没想到的是，神医暮芸居然没有动这方子，只在下方标注了，此方需已时和亥时之前服用。
    巳时乃阳盛之时，亥时乃阴盛之时，气血流注对药效的影响，便是这古方的关键了！
    怪不得他怎么调整剂量都无效，原来方向全错了。
    十一一眼看了就想通了，可是，他又不放心，就这么蹲着，一遍一遍地看，认认真真地想，时而自言自语，就像个痴子。
    大家看着他这样子，都没忍心打扰，只安静等待。
    玉白凡心疼也内疚，秦晚烟和穆无殇则心疼也无奈，霄儿和火火却表情复杂。
    霄儿低声：“这个叔叔，好像有些奇怪。”
    火火认真道：“高手都是怪人，不奇怪才是奇怪！”
    霄儿道：“父皇和母后也都是高手，哪奇怪了？”
    火火道：“父皇乃一国之君，还怕母后，不奇怪？”
    霄儿立马捂她的嘴。
    火火掰开他的手，又道：“母后总喜欢披马甲搞事情，不奇怪？”
    霄儿连忙道：“什么马甲？你又学新词了？”
    火火嘿嘿笑了，“前几天不小心听到的。”
    霄儿道：“偷听！”
    火火立马辩解：“不小心的！”
    霄儿不说话了。
    火火瞪了他一眼，“行了行了，我告诉你就是了！”
    两娃儿趁着大人不注意，躲在一旁去说悄悄话。
    好一会儿，十一终于哈哈大笑起来，“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我竟然琢磨了十余年都没想到！惭愧，惭愧呀！”
    他一个回头，这才发现大家都盯着他看，顿时不好意思了，那腼腆的样子，让秦晚烟差一点点就泪目。
    她只觉得好像看到了时翳那个少年，那是十一最真实的样子，永远的样子。
    十一早就忘了秦晚烟刚刚说要加罚三杯的事情了。
    他连忙走过来，认真问道：“皇后娘娘，莫非这药方是暮芸前辈托你送来的？不知方不方便告知在下，她老人家为何没来，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秦晚烟看他，良久都没说话，径自舀来三杯酒，“我先自罚三杯。”
    喝完了三杯热酒，秦晚烟还是不说话，就冲着十一笑。
    十一不自觉回以笑容，但是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
    他看了看穆无殇，又看了看一旁的人，然而，没有人给他答案。
    他有些无奈，“皇后娘娘，你……”
    秦晚烟道：“听闻韩大夫从不收徒，很巧，本大夫也从不收徒。”
    十一怔住了，瞪大了眼睛，眼里全是秦晚烟的微笑。
    他还未询问，秦晚烟就点了点头，“是我。”
    十一都缓过神来，好一会儿眸中才渐渐露出惊喜，他甚至都有些紧张了，后退了几步。
    秦晚烟没再多言，在一旁坐了下来，穆无殇也入座。
    玉白凡倒是先反应过来，认认真真对秦晚烟作了作揖：“多谢暮芸大夫！”
    十一这也才缓过神来，连忙同玉白凡一道行礼，“多谢皇后……不不，多谢暮芸前辈……不不，多谢暮芸大夫！”
    天知道他有多惊喜，才会没了一贯的镇定从容，高兴地语无伦次。
    秦晚烟道：“再客气，这朋友就当不了了！”
    穆无殇亲自给他们递上热酒，“重逢当欢饮，韩公子，请！”
    重逢到底是怎样的重逢？
    韩公子到底又是怎样的公子？
    话里的话，唯有秦晚烟听得懂。
    然而，今生的重逢，对于十一而言，已经足够。
    欢饮，才是上一世十一要的不诉离殇。
    十一坐了下来，大大方方接过酒杯，见状，玉白凡也才跟着入座。
    十一道：“在下眼拙，也应该自罚三杯！”
    他想了想，又道：“不，两次眼拙，当自罚六杯！”
    秦晚烟乐了，“这是好酒，别都找借口自罚呀！喝光了怎么办？”
    这话一出，众人便都笑了。
    这酒，确实是好酒。
    东云商会的葡萄酒，加上十一精挑细选出来的肉桂和橘子，又加了些许迷迭香，香味浓郁，飘香甚远。
    众人欢饮谈笑着，一个酒鬼就被酒味儿勾了过来。
    “韩大夫，原来是你呀！我当谁煮的酒这么香！”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来者是个女子，内着花青色长裙，外披白狐裘长袍，发髻坠步摇，十指染蔻丹，身材高挑婀娜，五官美艳无双，尤其是那双娇眸，不媚自妖。
    她笑着，不是刻意的做作，更非刻意伪装，好似与生俱来就这般娇媚如花，赏心悦目也勾人心魂。
    她是聂羽裳呀！
    秦晚烟太意外了，并非因为在这里遇到聂羽裳才意外，而是因为，她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聂羽裳。
    确切地说，是她从未见过聂羽裳如此轻松肆意的浅笑。
    这个女人就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她眸中不再藏着哀伤、沉重、绝望、苦涩……
    她更不再是强颜欢笑，她只轻轻一笑，便给人整个人都在发光的感觉。
    上一世，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的笑容，秦越和程应宁才会爱上她，傻乎乎地去闯生死牢？
    上一世，她和程应宁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和秦越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是否也都笑得如此纯粹？
    只爱一个人，真心实意，毫无保留只爱一人，需要勇气。
    一辈子，失去了再鼓起勇气，真心实意去爱，更不容易。
    奈何，造化弄人！
    倘若上一世没有代国，没有那些背叛和逼迫，秦越与她可会有缘到白首？
    这一世呢？
    生命中并没有出现秦越这么一个人，只有程应宁，被她救回来的程应宁。
    她应该也是幸福的吧。
    才能如此真心欢笑。
    聂羽裳走近，却不认识秦晚烟和穆无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