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霜序取了一条新毛巾,丢到沈承安手里,说:“你先擦擦头发。”
沈承安便笨拙地将毛巾展开,往头上裹。
盛霜序丢他在一旁擦头,便先给玛利亚打了通电话。
玛利亚接得很快,她显然正因为沈承安跑丢这事儿急得火上眉烧,对盛霜序也相当不耐烦,待到盛霜序说明来由后,玛利亚的语气便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赶忙去询问沈承安的情况。
盛霜序由衷地感叹起这个女人的变脸速度。
他看了眼沈承安,沈承安还站在原地老老实实地擦拭着头发,他身上脏东西很多,头发也不干净,不一会儿就弄了满毛巾的泥水。
盛霜序说:“他看起来没什么事儿——夫人,您什么时候过来接他?”
说起这一点,玛利亚顿时支吾起来:“盛老师,您也知道的,我同沈承安断绝了母子关系,这其中的情况很复杂……如果叫人察觉我背地里还资助他,沈承安恐怕就又得被抓走去治疗。”
玛利亚不能体现出一丝对儿子的关怀,否则就是证实了她的软肋,一旦被人发现沈承安还有能够威胁玛利亚的利用价值,那她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我的处境很艰难,”玛利亚说,“我明知道他走丢了,都不敢报警,也不敢派人去找,如果不是您……”
盛霜序光听玛利亚打感情牌,就觉得头疼,他打断她接下来要说的话,问:“夫人,您到底什么时候能过来把他接走?”
玛利亚一顿,最后吐出两个字来:“明天。”
玛利亚恳求说:“现在太晚了,有人盯我和我身边人盯得很紧,盛老师,求您收留他一晚,明天我会找人把他接走的。”
盛霜序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本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一遇到沈承安母子时,就连对话都觉得烦躁。
盛霜序总不能把沈承安再赶出去淋雨,只得无奈地妥协道:“只有一晚,明天如果没有人带他走的话,我会报警的。”
盛霜序挂掉电话后,沈承安已经擦完了头,他抓着毛巾,呆呆地往盛霜序的方向转过头——原本碧绿的眼睛因失明而变得空洞而呆滞,沈承安只能靠声音去分辨盛霜序的所在的位置。
沈承安小声问:“老师,你也要赶我走吗?”
盛霜序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怎么一直站在那里不动?”
沈承安愧疚地说:“我……我现在太脏了,碰到家具会弄脏的……”
盛霜序:……
盛霜序本以为沈承安一会儿就能走,便只叫他随便擦擦头发以防感冒,等人来接他走,现在看来这一夜都要住在盛霜序家里,他便也不好让沈承安一直穿着湿衣服杵在那不动。
盛霜序站起身,再度抓住了他的衣袖,把他往浴室领。
沈承安被盛霜序的动作吓得一个激灵,他很怕被盛霜序赶走,但还是吞了吞口水,没有问要去哪,就顺从地随着盛霜序走。
盛霜序边走边问他:“你可以自己用花洒洗澡吗?”
沈承安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轻轻地“嗯”了一声。
到了浴室,盛霜序才松开了手,沈承安略带拘谨地问:“老师,我可以把包放下吗?”
盛霜序这才注意到他还背着背包,沈承安在客厅里站了那么久,竟一直没放下过。
盛霜序能察觉出沈承安生怕自己生气时的小心翼翼,以至于沈承安有些过于紧张了,盛霜序的语气只要重一些,就能把沈承安吓得瑟瑟发抖。
沈承安被母亲和朋友相继丢弃之后,便变得相当谨慎和胆怯,生怕盛霜序也要弃他不顾。
得到盛霜序的准许后,沈承安才把包放到地上,说:“老师,我包里的衣服好像都湿了,我没有换洗衣服……”
“你先去洗,”盛霜序说,“脏衣服先丢地上,我找找我的衣服给你穿。”
沈承安独自洗澡基本没什么问题,盛霜序给他指明洗发液与沐浴露等一众瓶瓶罐罐的位置后,沈承安就能摸索着自己把自己洗刷干净。
盛霜序把毛巾与衣服送进浴室后,怕沈承安被自己的包绊倒——沈承安这时候受伤也是给盛霜序惹麻烦,盛霜序便趁他洗澡的时候,把包给提出了浴室。
盛霜序本想找地先安置一下这个背包,刚抓起来,就想起里面还有湿衣服——即便这不是他的包,但他心里实在是无法忍受湿衣服被捂一夜会散发出来的异味与肮脏,便一股脑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都怪这该死的天气,如果不下雨,他绝不会把沈承安领进家门,也不会对着这个湿漉漉脏兮兮的破包发愁。
除却几件沈承安的换洗衣服,包里还塞了不少沈承安要吃的药,都随着盛霜序的倾倒落出,
啪的一声,夹层里掉出来个皮质封皮的小笔记本,整个包里就只有它没沾多少水。盛霜序无意窥探沈承安的隐私,正想把它拿起收好,哪成想这册子太过破旧,内页因粘胶失效早已松动脱落,盛霜序随手一拿,纸张就从封皮里脱落,轻飘飘地躺在了地板上。
盛霜序一眼就看到了纸页正中的三个大字——“宋铃雅”。
他着魔似的将那张纸捡起,端在手里仔仔细细地看,宋铃雅三个字写得最大,被圆珠笔重点圈了个圆圈,除此之外,这一页的其他空余位置还写了其他几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