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内安静了一瞬。
    “确实是个怪才，学宫学生参差不齐，对于课程有延误的很多，但若说提前完成的课业的，这是头一个。”
    “一年基础课程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困难，二年还是杂学。
    不知道这小子五年后将会是什么模样。”
    乌氏倮却用一种别样的眼神看着他。
    “什么意思？”冯毋择从乌氏倮的眼神中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不会……吧。”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乌氏倮，后者却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那人名字，但确实是个丫头，不然也不会成为国都热议的话题。”
    “上林学宫多少男儿……竟被一个女孩压了一头！”
    “你不想知道她选了那个专精吗？
    冯毋择眼神充满着古怪，乌氏倮既然这么问了，那肯定是要朝着反方向猜测。
    “兵学？！”
    “是的，是兵学。”
    冯毋择摇起了脑袋，嘴角却浮现起一丝笑意。
    “若真让其夺了上林学宫榜首，那我大秦便要有一位女将军，甚至是女侯了……这真不可思议，屠睢那老匹夫竟然会答应让她入兵学院！”
    “太尉是监丞，并不是兵学院长。”
    冯毋择点了点头，“也是，他同不同意都阻拦不了这女子。”
    “上林学宫有自己的规矩，有的甚至不合世人常态，这一次倒是掀起了不少波澜。”
    乌氏倮神态也不禁有些神往。
    若真的有一名女将军驰骋沙场，那将会是一个什么模样。
    冯毋择长叹一句，“陛下可有言语。”
    乌氏倮笑了笑，“并没有公开言语，但私下曾跟大祭酒谈及。
    陛下言：巾帼何须让须眉。”
    冯毋择拍拍自己的大腿，“老夫都不由得要喝彩了，这下那群小子肯定跳脚！”
    “这就不知了。”
    两人便在这感慨中将话题转到了西北之地。
    “此次出关，倮君打算让商队到何处？”
    “罗布泊肯定要到。只是听闻月氏之外诸国混乱一片，外邦商队出入肯定会被劫掠。”
    “劫掠事小，关外大漠严酷，非常人可以行走，你这些商队的人，所做的是亘古未有之事。”
    “我们在做的皆都是亘古未有之事。”
    两人相视一笑。
    日暮下的西北风声呼啸。
    夏日晴空之下，边城关塞之上。
    两人对坐饮酒。
    “这些西域人也是巧匠，竟能将葡萄酿成如此琼浆。”
    冯毋择显然是喝多了，篝火之下，意兴阑珊。
    “这才提醒我等，不要小瞧胡人。”
    “是啊，不能小瞧胡人。”
    酒水将尽，两人能说的话也已说完。
    漫漫长夜无尽，星空皓月笼罩在无边的山野之上。
    “老夫不知还能在这边境之地镇守多久。
    王贲那匹夫已经归乡，昌武侯也从海外回归。
    日月如箭，眼见得便要钉在靶子上，真是让人心忧。”
    “老将军也会伤怀岁月。”
    冯毋择笑了笑，“往年倒没什么感觉，但听闻老武成侯薨了，心中确有急切之感。”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啊。”
    乌氏倮显然也有所动。
    “你那山谷里的牛羊当真没有一个具体的数量吗？”
    乌氏倮有多富裕。
    在六盘山发家的他牛羊都是用“谷”来衡量的。
    不是稻谷的谷，而是山谷的谷。
    “以前确实没有，但陛下让我将所有牲畜都统一管理，量化统计后，便有了一个确切的数字。”
    “这话我可听不懂。”
    乌氏倮笑了笑，“我也不懂，那故去的老羊倌也不懂，但后辈们都懂。”
    “后继有人便好。”
    “其实现在很少养羊了，山谷里大都是牛和马。”
    “你们那什么培育计划又有突破了。”
    “突破算不上，只能说是基本上掌握了吧。
    相信不会用太久，大秦便可不缺耕田之牛，不缺驰骋战马。”
    “哈哈哈，你这话说的有些晚了，早知道我就多留几坛葡萄酿了！”
    “商队西出玉门，我会让他们多带些美酒回来。”
    “那老夫可要再撑一段时间，不能让陛下这么快就给召回去！”
    乌氏倮并没有在陇西待太久。
    安排完商队西出之后便赶回了乌氏县。
    正是仲夏时节，马棚里的味道冲天。
    “快了，腿出来了！”
    几个年轻人围拢在一个中年人身边，正帮着马匹分娩。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一个个神情都很专注。
    早已铺好干草马棚中，母马躺在地上，低声嘶鸣。
    这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好在有人相助，小马驹顺利降生。
    中年人用干草擦掉手上的污物，笑着对几人说道：“你们已经可以出师了。”
    几个年轻人都笑了起来，他们来到此地已有两载，总算将所有的关于牲畜繁育的技术学完。
    这是个漫长的过程，也是他们走出这处山谷的第一步。
    “刚到县中，便听到吏员说有好消息。
    怎么样，这小家伙还康健吗？”
    乌氏倮走进马棚，笑着询问几人情况。
    “将近十二个月的孕育，哪能不健壮？”
    看到才一会时间便能够站立的小马驹，乌氏倮笑了笑。
    这是这群学生们培育的第一匹小马，十二个月的等待，终于算是顺利降生。
    “倮君，陛下有召！”
    只是还没等乌氏倮与这群学生约定庆祝之事。
    便由县中传信，送到他的手中。
    “什么时候的信件？”
    “三日之前，得知您去了边塞，便暂且留在了县中。”
    他展开信件，神色有些凝重，看完后便对中年人道：“让各马场准备一下，陛下恐怕要用马了。”
    中年人神态微变，他们所有的马匹可都是为这一天准备的。
    “我去趟国都。”
    乌氏倮匆匆离开了马棚。
    还没有在家中停留多久，便又踏上了去往国都的路程。
    三日后的咸阳城中。
    车马在驿站停下，早有宫中马车前来迎接。
    马车很快到了章台宫。
    乌氏倮见到秦始皇正在查看侧殿中的地图。
    便直接开口，“陛下是打算对匈奴用兵了吗？”
    秦始皇看着满脸倦怠神色的乌氏倮。
    “倮君一路辛苦，金城诸事可还顺利。”
    “金城新立，诸事安排的很好。”
    秦始皇这才回答他刚刚的问题。
    “朕得到了月氏与匈奴的信息，认为不能再等了。”
    “何日起兵。”
    “明年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