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已去半月有余,北方的原野也已返青,却没有见一骑归来。
“等这么些时日都不见人来,那匈奴人不会逃了吧!”
燕良看着秦始皇的目光,有些不肯定的说了一句。
“匈奴人狡诈,逃跑也并不奇怪。”
“也有可能那匈奴王收到陛下书信,此刻正在转移王庭呢!”
各种分析都有,但秦始皇已经不抱希望。
那封信只是一个试探,无论结果如何,对于大秦来说都没有损失。
“再停留一日,若无回信,便接着西去。”
因为秦始皇巡游边塞,北境诸郡士卒调动频繁,已经引起有心人注意。
日夜轮转,又是一晴日。
天气已经不再寒冷,日头也有了些暖意。
车马再次西行。
由代郡入雁门,便没有再沿边境而行。
匈奴人似有所动,皇帝的车驾已经不适合再在边境。
春风不度雁门自然是假的。
那是因为漫长的冬日让戍守边塞的人只记得严寒。
雁门关外的大片土地常年杳无人烟。
这里是南北交战之地,从古至今已不知多少人埋骨于此。
风沙漫卷过天际,昏黄的如同带了一层有色的眼镜。
“陛下,让陛下亲赴苦寒之地,是臣等之失!”
“朕是想看看边塞戍守的士卒,与你们不相干。”
一身戎装的雁门郡守刚从城防修建之地回归。
他不知道为何匈奴人会在春季大规模调动。
但新建的北境防线事关境内安危,便亲自去往查探。
归来时于新立的集宁县相遇。
此地距雁门仍有四百多里,向来是匈奴南掠的必经之路。
如今大秦北上推进,已经把城防修到了匈奴的家门口。
阴山以北常见匈奴牧人。
“陛下,近日有匈奴大股游骑滋扰边境,您不可再在边塞停留!”
雁门郡守直言不讳,边境巡查是好事,可以激励士卒。
但牵扯也巨大,万一陛下手痒整个什么御驾亲征,稍有闪失,他脑袋不保事小,大秦再次分崩事大。
“不会让你为难。另外此次匈奴游骑滋扰其实跟朕有关。”
听了秦始皇一番解释,雁门郡守松了口气。
“陛下,何必跟那不通文字的野蛮人相商,边塞士卒早就向北上,将这群狼崽子驱逐漠北。”
“朕此次巡边,也有此打算,不会让你们等太久。匈奴人的事情迟早是要解决的,有他们牵扯,大秦便无暇做其他事情。”
北部防线是最漫长,如今东胡东北归附,倒是省下了些许钱粮。
但由上谷郡往西,代郡,雁门,云中和九原,都是军事重郡。
如今大秦虽已灭赵,但其遗存仍在。
这是财富也是责任。
当年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北逐匈奴打下的大片疆域,不能在他手上丢了。
守成也不是他的性格,但想要开拓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挥师北上自然痛快,可是其中花销还要好好计算一下。
用最少的钱粮,做最大的事情才是自己想要的。
得到了想要的答复,雁门郡守便拿出地图,详细讲解现在的边塞建设。
“如今有将作府相助,边塞烽燧修建迅速,今年年末便可合拢西北方缺口。”
将作府,由将作少府改制而来,仍归于少府辖制,但已有自主之权。
上林学宫虽仍在完善,但已经不需要那么多人。
所余之人便分散各处,组成承建队伍,接手大型的建设项目。
北境烽燧群建设,便是如今为数不多的大型建设工程之一。
“如此甚好。”
秦始皇很满意的看着地图上标注,大片的烽燧连接成线,将雁门郡西北部敞开的长城缺口有了一道栅栏。
这道栅栏将是秦骑西出的豁口。
“良御术非常,可愿引精骑北上,驱逐哨探之人!”
“臣之所愿!”
燕良听得这话,眼神发亮。
这些日呆在陛下身边,再不活动筋骨,他都感觉自己要僵住了。
“那便领精骑三千,将其赶出阴山。”
“诺!”
雁门郡守刚要说什么,却被秦始皇用眼神拦了下来。
“放心,不会让你手下士卒有损的。给他们试试秦士装备。”
三千精骑,真的是精骑。
马身都裹了一身皮甲。
长枪如林,闪烁着寒芒。
“若遇敌兵,驱逐便可,莫要交战。”
“诺!”
声音响彻校场,他们只带了三日食粮,目的其实也很明确,不能让这群匈奴人在陛下眼前晃悠。
秦始皇不觉得匈奴王会因为一封信而迁移王庭。
燕良初次带兵,心中少年气涌动,引领骑士沿阴山北麓而行。
起初并没有遇到太大阻碍,那些哨骑见有大股秦骑,并无交手的意愿。
“他们也用上了金属马镫!”
燕良用望远镜看着远处飞奔离去的匈奴游骑,不免有些怨气。
有种自己家东西被偷了的感觉。
“马镫仿制并不困难,他们抢了不少东胡人的武器,这些能用上金属马镫的都是匈奴人的好手,将军一定要小心!”
身边部将给这位青年将领详细介绍了边塞行军需要注意的事情。
燕良并没有什么轻浮之气,郑重记下。
这些都是拿人命换来的教训,不由得他不重视。
有一个听劝的将军是一件好事,原本还有些不安的骑士们多少放心下来了。
“看今日行程,我们已经到了云中西境。”
燕良摊开地图,看着指北针的转动,确定着自己的方位。
他已不是当年迷失在大雪中将领,如今辨别方位已经是本能。
“咱们在这吗?”
部将有些不相信,以往哨探,并没有离开边界如此之远。
“孤军深入,恐为敌人所趁。”
燕良看了看天,便道:“不用深入,沿阴山西行,由九原北境回归!”
“这,太危险了吧!”
“陛下想要看看大秦男儿勇武之气,若怕裹尸沙场,明日便可离开!”
一群人不由得苦了脸。
这位仍旧是作秀之人,如今三千骑,恐怕真的会成为这年轻将军脚下的枯骨了。
燕良笑了笑,“我北上万里,都不曾损失手下士卒,你们跟着便是。若是真到了死境,我自不会拖累尔等逃命。”
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那便只能相激。
这都是守在边塞多年的老卒,被一个年轻人如此讲,心中勇气便被刺激了起来。
“将军既如此说,我等便死命追随!”
这位由极北之地回归的人,多少是有些本事的。
他们也不能被人小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