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熊熊,总有飞蛾和昆虫扑向火堆,不时传出啪啪的声响。广西一年四季植被茂密,昆虫把这里当做天堂,夜空星光灿烂,山影在远方形成一线,然而我的心情却异常的沉重。
张春来和我对面而坐,不远处的湖水欢快的拍打着岸边。李立明的一句话,使我感到一种无形的危机。小来才是最危险的那个,也许现在我的脸色和小来一样,也是那么阴沉,微风吹过火焰,使对面那同样阴沉的脸忽隐忽现。
一句话就可以改变一个格局,这段时间李立明总是疏远我们,可以说是在防备我们。可现在形式变了,有可能李立明首先翻脸。这些我早该想到的,去北京的那次就让我很害怕,和季秋的旅馆被人翻了,我怎么可能被人盯上,所有问题不正是出在我们这里吗。
从东北投奔张春来,原本就是出于无奈,没根没底在这条道上就是处于夹缝中生存,来之前心里就知道我会很难。也许丁晓东说得对,是同龄人的牵绊让我对他无比信任,至少我没根没底,他不会害我。
现在看起来我的想法错了,这条道上本来就没有规则,更别提什么信任,躲到阿约家来的时候,我们不也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一旦李立明暴露,我们就不顾一切抹掉他吗!现在看看张春来的处境,连自保都成问题。
不知不觉,心底冒出一种我自己都害怕的想法,也许除掉张春来对我来说才是正确的。但我也知道这其中还有很多因素,丁晓东不会总是那么手软,阿约本是局外人,李立明一身麻烦,我,也脱不了身。对张春来动手,我能做到吗?
正想着这些,面前落下一个东西,这个时候张春来将进口国产货丢给我,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击锤半开,子弹是顶着门的。
“你自己决定吧”小来冷冷的说,火光使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退掉子弹,我将枪收到身后,张春来现在思绪很乱,我不该还在这里和他对面坐着。起身时李立明从草棚里出来,手里拎着几个酒瓶。
前段时间阿约怕我们在湖边单调,给我们灌了好几瓶苞谷酒。玉米清香,酒性干烈,这土家人自酿的酒才是真正的存粮酿造,不管它能不能养生,只要能喝醉就好。
酒瓶轻轻放在小来身边,李立明早已喝掉大半瓶,晃悠着坐下,轻轻的说道:“来吧,喝一点吧!不是我说你,有时候你过于自闭了”。
没有理会小来看明哥的眼神,只顾自己拿起酒来灌下去。李立明似乎也对张春来的神情不以为意,悠悠的说道:“你我都是被兄弟当成大哥的人,有时候我觉得很难,兄弟的这份信赖让我透不过气来”。
我看此时的明哥似乎不是来安慰人的,他也有些难言之隐。李立明慢慢地说:“有些事你不详细的告诉刘宏,我知道你是考虑到他经验不足,怕他把持不住,会害了他。不过你想过没有,如果此时我们都不是现在这个处境,这样对他会有什么效果?”
张春来看着李立明,他说得没错,如果明哥他们没有现在这个未知的麻烦,放着我是李立明,也会想到干掉我们才是最稳妥的办法,毁尸灭迹干干净净。“你又想过没有,这个时候的我,是不是退出的最好时机?”李立明接着道。
李立明如此说法,让我实在不解,连小来都是一脸惊讶的看着他。小来的脸色慢慢变得死灰,这时应该是明白了李立明话里的意思。退出,意味着彻底离开这条道,彻底离开,意味的东西就更多了。
“中国这么大,一个人想藏起来,办法还是有的”李立明接着说道:“如果我这个时候退出,干掉你们我倒是没什么顾忌,不过那样的话,晓东怎么办,邵军呢?我能不能连他们一起做掉?苏老不在,做什么事都是我一人,没人能阻挡我”。
李立明的话让我有些心惊,他这么说就明摆着曾经在他心里,产生过这样的想法。想法终归是想法,有无所谓,可麻烦终有一天找上门来的时候,人,会不会按照这个想法来做,都很难说。
小来仰头灌了一大口酒,向天吐出一口长气,李立明的话语调和缓,却听到耳朵里叫人难以名状的压抑,喘气都觉得困难。“人总是自私的”李立明接着说着,不管我们能不能听进去:“有时候我真想和晓东换一下,叫他来做这个大哥,至少我不用每天想着这些让人头大的问题,有事大哥办,要打要杀只管吩咐,那样多轻松。可是不行,那样的话岂不是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来掌握,这对我来说可不行”。
连做大哥,李立明都冠以自私的初衷,这符合他一贯的个性,没那么多冠冕堂皇,只是为了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出来混的,就该这样。
“话说到这,我就不多说了”李立明摇晃着起身,经过火堆时背对着小来道:“你需要帮手,利用了大家,这不怪你,我也和你一样需要帮手”。
小来被他说得无语,两眼无神的看着的火焰,利用大家谈不上,但是却对我来说很恰当。什么事都没有明确和我说,我知道他是为什么,我不怪他。
走出不远的李立明回过头来,看我们两个相对无言,继续说道:“苏老走之前说过,陈东家的两个人不会有什么问题,苏老怎么会想不到,那些人敢把王宇送到你们两个那里,也就是明显告诉苏老,他们对苏老了如指掌,那些人离我们不远,问题出在我们本家,摆在我的麻烦不比你少”。
明哥一些话,到处了所有的关键,大家能够在一起,都是一样被人扔出来的靶子,换句话说,都是准备淘汰掉的棋子,淘汰掉之前,棋子做着它最后的用处。
不知是不是李立明给我的提示,人总是自私的。这时候我满脑子想的不是他们有什么麻烦和计划,而是我自己该不该和他们继续在一起,可是不在一起,我又能拿谁来当我的棋子呢?
“你怎么想?”小来在我只顾喝酒的时候问我。我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所有的问题都没想出结果。
“现在我怎么做也许都不太合适,也许继续和你在一起对你我来说才是最好的,至少我们是一起入局的,也该和你一起解决掉这些麻烦。从我到河南找你的时候,你就告诉我你的血海深仇,我也决定了帮你报仇,承诺仍然有效”我道。
在我说话的时候,小来一直紧盯着我。“那........所有的事我没有告诉你详情,你会不会怪我?”
小来这么问有些肤浅,怎么可能不怪,李立明说得很实在,人总是自私的。小来的背后隐藏这么多的危机,有危机没有方向,没头的苍蝇只有等死的份。也许小来的话我不该这个时候回答他,会不会怪他,肯定和否定都不合适。
“怪有什么用?不如想想下一步怎么办,大家要有个计划才行”
半躺着的张春来,目光无神的看着火堆,酒瓶抱在胸前,良久无语。下一步我已经知道他要干什么了,苏州——寄人篱下。小来的头脑没有李立明那般敏锐,但他也绝对不笨。
世事没有绝对,也许我们现在能这样说话,对将来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各种困难是一种帮助,大家都是一样的麻烦缠身,在遇到事情的时候会有一种同盟和默契。遇事之前人总是向好的方向去想,同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这个队伍分崩离析。
火光映照着张春来的脸庞,大半瓶酒被他一饮而尽,一口长气吐出,他在缓解心中的烦闷。不知不觉,看着眼前的小来,想起了在东北的时候认识的几个不错的兄弟。他们那时候说的话,现在才得到验证,在这条道上,没有敏锐的头脑和杀伐果断的手腕,你当不了大哥。同样,身上不具备这两点,你也当不了小弟,大哥想要你死,那还不容易。
走回草棚,丁晓东坐在里面抽烟,见我进来也不让让,低着头说:“现在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
丁晓东瞟我一眼,突然间觉得这个眼神让我十分厌恶,最讨厌别人这样看我。扭头去墙角阿约那里,丁晓东在我身后道:“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每个人的脑袋都在转。大家一起做的事,也都各有深意,至于每个人心里到底想什么,你不应该不知道,不知道也不会不想”。
晓东说得没错,我的确不该不想。也许我躺下,马上就会把曾经的每一个片段联系起来,每个人对我说得话都一字不差的再过一遍,但至少没静下心来之前我不会。
李立明躺在一边,转过脸看了一圈,轻轻的哼了一声,这一声轻哼似乎带着某些愤恨。躺在阿约边上,看了一眼明哥,疲惫的闭上眼睛,睡是睡不着,只想静一静。
“是啊”李立明用冰冷的声音道:“每个人都各有深意,也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