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鞭打红娘

    “苏小娇吗?不不, 她不会的,因为我跟保安科打过招呼,她敢靠近我, 我就会申请人身保护令。”邓博士总算没抽自己一耳光, 连忙在苏樱桃面前辩解。
    “要没有, 你就当我没说过吧,现在去把床单收下来, 趁着明天是个大晴天,今天晚上必须把床单洗了。”苏樱桃指了指楼上说。
    在邓博士想来, 能为张平安求情的就只有苏小娇。
    为此他是认认真真的跟保卫科的人讲过,说禁止苏小娇接近自己的, 而保卫科呢,也在认真执行博士的禁令。
    但苏樱桃说的并不是苏小娇,而是保剑英。
    保剑英,厂里的总会计,现在又还是政委张悦斋在谈的对象,大方得体, 会为人,在厂里口碑确实很不错。
    这个女同志是她姐夫张平安原来的大嫂, 而张平安已经扫了两个月的厕所了, 她来找樱桃求情求不到, 肯定还要找博士。
    博士最信任的知心大姐哈?
    在樱桃这儿,博士不可以有红颜知已,也不可以有知心大姐, 什么都不可以有,因为她这人善妒,而且善妒的要命。
    这都深秋了, 因为菜种的晚,第一茬豆角也是最后一茬,好在豆角结的多,只要豆角不老不嫩刚刚好的时候,她就赶紧摘下来晒着,这样才好保存,而现在她要做是原来晒好的干豆角。
    不就是牛肉吗,苏樱桃还能做的不如外国人做的香?
    把牛肉的肌里拍碎,只需要一个鸡蛋清,再加点儿水不断的抓,把它抓匀,再倒点油封住水份不就嫩嫩的了?
    跟豆角炒一块儿,尽量多炒点汁子出来,然后再空再炒个嫩嫩的小白菜,可惜没有西红柿,这要有西红柿拌在里头,焖面的风味才会更足。
    虽然也只是特别简单的饭菜,但在隔壁徐冲冲抱着碗,不肯吃洋芋群群的啼哭声中,家里能吃得起这么一碗有肉又有菜的焖面就不错啦。
    汤姆今天是跟着张兵兵一起去玩的,据说还跑了一趟万人坑,玩了一身的臭汗,进了门就蹦蹦跳跳:“婶婶,今天张兵兵跟我说,让我把我的钱送给你,我考虑了一下之后答应啦。”
    曾经多么吝啬的汤姆,居然主动愿意把自己的钱给她了?
    “为什么?”
    “张兵兵说,这样,想吃什么的时候,才能理直气壮的问你要。现在,我想吃薯条和鸡块。”汤姆扬着头,鼓起勇气说。
    “薯条和鸡块会有的,不过要等下个月,你先上楼躺着去吧,等我有时间了慢慢给你做。”苏樱桃认真的说。
    汤姆往楼梯上走了几步,掐指一算,发现下个月还要很久呢,而婶婶做的蒙面闻起来居然很香?
    毕竟这孩子从不吃亏,想了想还是回来了:“薯条和鸡块可以慢慢等,但面条也要凑和着吃,谁还不是在凑和呢?”
    但才吃了一口,嗷的一声,他埋头在面里头,直接变成一只小猪了。
    博士只是吃了口面,就觉得这个蒙面是真好吃,而对于自己心爱的,被苏樱桃蹂.躏了的牛肉并没抱太大的希望,但是叉了一口到嘴里,嚼了两口,就抬头看看妻子:“真是没想到,东方人也能做牛肉。”
    “卤、烩、炖、蒸煮,哪一样我们东方人不会?”苏樱桃就差要报菜名儿了:“你以为豆角焖面里的牛肉就够好吃,这才是最次的呢,你要敢尝一口辣子,我明天给你做一个鞭打红娘吃。”
    邓昆仑觉得自己的心思已经够复杂的了,鞭打红娘,听起来很有一种sm的味道。
    辣椒是熬好的辣椒油,苏樱桃点了一点点在一片牛肉上,这是属于魔鬼的味道,一口送进嘴里,刺激,但也有种格外的过瘾感,邓昆仑任它在舌尖蔓延,居然有点期待明天的鞭打红娘了,大概,也很刺激吧!
    关于分数的事情,毕竟邓昆仑是再不谙世事也是个男人,该给的面子要给,女人在男人面前不能太强大,偶尔也得学会示弱嘛,所以苏樱桃也就再没过问,她打算把这件事情单独交给他处理。
    而自己则专心的,为她谋划起了g委会主任的职位。
    第二天一早,苏樱桃专门在昨晚研究了半晚上的语录,以及熟读了现在报纸上各类文章之后,洋洋洒洒写了一篇稿子,专门找到徐主任,就把这份稿子递给了徐主任。
    “徐主任,您看看,这是我刚刚写的,一篇以《奉献》为主题的文章,主要是想抒发一下自己对于生活的感慨,您指教我一下,行吗?”苏樱桃问。
    博士夫人居然还会写文章?
    徐主任就在工会工作,管的就是厂里的文化宣传。
    接过稿子,他笑着说:“行,我帮你看看,你们这些家属们也该跟樱桃好好学学,看看人家都会写文章,再看看你们。”
    徐嫂子:“……”丈夫这思想有点危险啊。
    不过苏樱桃立刻又说:“主要还是博士教的我,不然,我哪懂个写文章?”
    徐嫂子立刻瞪了丈夫一眼:“……”人家的丈夫比你强,你有啥好说的?
    已经深秋了,得把所有的豆角摘下来,黄瓜也不好好长了,得留几个做种,剩下的也得全摘了,得晒成黄瓜干儿,然后就是读书,毕竟想进g委会,语录不能丢,她得把一系列的毛.选全给背下来。
    正背着呢,婆婆毛纪兰来了,手里挎个小篮子,到了院子外头,先往院子里扫一圈儿,就是咧嘴一笑,紧接着看珍妮在院子里玩儿,指着珍妮就说:“要在农村,你这么大的闺女都得下厨做饭了,最近有没有帮你婶婶洗碗?”
    “婶婶不要。”
    “不要你也得抢着洗,你又不是我家的孩子,凭啥让我儿媳妇伺候你?”老太太嘛,嘴坏心善,说着从筐里拿了一根黄瓜了来,递给了珍妮:“给,吃着,要不然我儿子得说我偏心眼儿。”
    珍妮接过黄瓜,说了句:“谢谢奶奶。”
    “樱桃,你在干啥呢樱桃?”老太太说着,乐呵呵的进门了,在屋子里没找着樱桃,上了楼,看她在读书,立刻手捂上嘴巴,又悄悄的下楼了。
    这老太太的腿脚向来勤快,看那豆角和茄子的蔓子杆子都干透了,立刻就开始扯蔓子,扯完之后扎成捆,整整齐齐的帮苏樱桃摆在后院里,一排排竖着,冬天可以在大灶里烧,也可以用来给炉子引火。
    再进门,看樱桃下楼了,她一拍掌就说:“我就说菜得用大粪浇吧,看看我这茄子多肥,再看我这豆角多长,你再看看我这秋黄瓜,皮儿忒厚,要腌泡菜,那味儿,能吃一冬天。”
    所以老太太这是等一个月,拿着自家悄悄种的菜,来比樱桃的菜了?
    “娘,您以后见了珍妮和汤姆,别总念叨孩子们吃了他叔多少,那孩子就跟我们自己的一样,我们愿意养,这跟您没关系。”苏樱桃直来直去,说。
    “怎么没关系,他俩在这儿你就得伺候俩孩子,少照顾我儿子,我心里能乐意?樱桃,我看你刚才在读书,读书是好事儿,娘一辈子没读过书,就吃亏在没文化上,这上面咱俩儿娘可以互补,但别的方面,娘还是希望你能听娘的。”
    老太太说一不二,把菜拍在案板上,从厨柜里托出个坛子来,叮咛当啷的,就开始帮樱桃泡泡菜了。
    “娘,我这儿真没什么需要您教我的,您那些菜拿回去,我自己家有。”苏樱桃于是又说。
    “你有啥,你看看你种的菜,那茄子,那豆角儿,哪有一个上面结了东西的?”老太太挥舞着自己的茄子:“我这才叫菜,你那是聋子的耳朵,摆设。大粪种的菜,就是比水种的强。”
    苏樱桃二话不说,再拉开一个橱柜,里面分类排列的,全是她自己种的豆角和茄子,还有黄瓜晒成的干儿 ,切的整整齐齐,晒的干干儿的,这到了冬天,可以泡,可以蒸,还可以炒,完全可以一天三顿不重样儿的。
    “这是你种的?”老太太最喜欢吃干菜,馋的都要流口水了。
    “水浇的菜,长的比粪浇的肥多了,只不过边长我边摘,所以您看我院子里没有菜,但我说句公道话,我种的菜啊不比您的差。”就为跟婆婆斗口气,她都把菜准备的好着呢,怎么可能输给婆婆。
    毛纪兰自家好东西也没多,今天来也是拎着家里所有的菜,打肿脸来充胖子的,看人家那么多干菜,突然就心疼家里那几个傻儿子了:“那要不,我把我的带走?”
    “带走吧,不过您要不要干菜,我送您一点儿?”苏樱桃反问。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还是摆手说:“算了吧,你们也不宽裕。”她是公道人,不能总拿富儿子的贴穷儿子。
    但她心里格外的不是滋味儿,家里那几个太蠢,她一个都看不上,而这个足够聪明,她很喜欢,但就是降不伏,怎么办?
    “汤姆,你给我站住,你干啥打我们家冬冬?”咦,这是保姆保大妈的声音,听着她似乎是在追汤姆?
    毛纪兰原来就特讨厌保大妈。
    只因为人家是组织派的保姆,逮不到机会收拾,听见保大妈在骂汤姆,这不正是一个跟保大妈吵两句的机会。
    挽起袖子,她正准备往外冲,就见儿媳妇一手拎着菜刀已经出门了。
    一出门,俩人就看见汤姆,张兵兵和徐冲冲三个冲进了院子,正在关篱笆门,汤姆跑的慢,给保大妈拎住了耳朵,正在挣扎。
    毛纪兰刚想开口骂,就见儿媳妇的菜刀已经挥出去了:“保大妈你干嘛,找砍啦你这是?”
    “苏樱桃,你家那个洋崽子拿石头打我孙子!”
    “孩子一起玩儿都玩不起吗,我家汤姆才五岁,你家冬冬都快13了,你说我家汤姆打他,谁信?”苏樱桃一菜刀就劈过去了:“是张冬冬看着我家兵兵和汤姆关系好,羡慕了,嫉妒了,恨了,追着找着打他吧,我说的是不是?”
    她都瞅了好几天了,就发现张冬冬总是追着汤姆打。
    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最近兵兵跟汤姆关系好的缘故?
    现在有张兵兵这个小外甥给自己作证,苏樱桃才不怕保大妈个老虔婆呢。
    “苏樱桃,你就惯孩子吧,早晚有人得革这个洋崽子的命!”保大妈再张牙舞爪,到底肉比不过菜刀,而且苏樱桃一脸杀气冲冲,想砍人的样子,她斗不过,气惺惺的走了。
    “汤姆,你奶奶来了,喊奶奶好。”摸了摸汤姆的脑袋,苏樱桃说。
    毛纪兰就站在台阶上,三个小屁孩儿,齐齐弯腰在喊:“奶奶好。”
    嘿,这儿媳妇教孩子们真有一套,原来见了面,皮的像只老鼠一样的汤姆居然会喊奶奶了?
    原来总追着汤姆打的张兵兵,现在拿汤姆当弟弟,玩的时候还勾肩搭背的,几个孩子进了门,先狂喝一通水,然后一人从兜里掏出一把野草籽儿,跑到后面喂鸡去了。
    这,可全是儿媳妇教育的吧?
    “樱桃,咱娘儿俩好好唠唠吧,娘没别的想法,就觉得你作为儿媳妇,该听娘的话,这个理儿不差吧?”毛纪兰愈发觉得这个儿媳妇是真不错,现在就差一步,她得降伏她,让她听自己的话,以后多喊她到小白楼来住,让她多了解一点小白楼的生活。
    最主要的是这个家的钱,也应该她管。
    在毛纪兰想来,儿媳妇嘛,遇见婆婆这么疯狂的示好,总该给自己点儿脸,表个态,臣服于她,娘儿俩坐在一起交个心,唠个体已话儿,再交个私房钱。
    结果苏樱桃只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然后说:“娘,您最近没少往沙漠里跑吧,那绿洲您找着没?要不咱就别唠了,您也甭经常跑小白楼来住,我就告诉你沙漠绿洲的具体位置,好不好?”
    一个站不稳,毛纪兰差点没晕倒在地。
    这不是儿媳妇,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是老天爷派来整她的魔星吧?
    是,她为了不在这个儿媳妇面前服软,又着实想要沙漠绿洲里的好东西,带着那三只小鹌鹑,这一个月去了十趟老窝头沙漠。
    结果,沙子差点把大嫂埋了一回,二嫂中暑就中了两回,老四媳妇最会偷懒,倒是不会累着自己,但有一回给风吹迷路了,一路差点走到内蒙去,毛纪兰花了大半夜才把她找回来,娘儿几个抱在一起,抱头痛哭。
    而她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沙漠绿洲具体的位置。
    三儿媳妇她怎么能这样?
    她不但不听话,还偏偏拿沙漠绿洲的位置卡她?
    身为一个老革命,毛纪兰绝不服输,干菜也不要了,拎起自己的小挎篮,收起自己的大肥茄子,这一回回家,她决定对那三只小鹌鹑好一点,几个人再走一趟老窝头,誓要找到沙漠绿洲。
    苏樱桃,实在太难对付啦!
    再说邓博士,今天一大清早,开会的时候,就听大家讨论起,厂里g委会人选的事情。
    对于这些行政事务,尤其是自己反感的g委会,邓昆仑一言不发,而且起身就准备要走。
    g委会主任?
    只要不是他熟悉的人,是谁他都无所谓。
    而就在他从会议室里出来,回办公室整理了一下文件,准备要走的时候,一抬头,总会计保剑英进来了。
    “博士,最近过的还好吧?”保剑英从兜里掏了一包黑胡椒出来,放到了邓博士的桌子上。
    “挺好的,保,我们家恰好没有黑胡椒了。”邓昆仑摊了摊双手,面带笑意。
    “是这样的,张平安同志已经扫了将近两个月的厕所了,而且现在认错态度特别诚恳,特意让我来问问你,你能不能贵人雅量,让他重返工作岗位?”保剑英笑了笑,又说:“哎呀博士,您最近好像瘦了好多呀。”
    邓昆仑是个记忆力非常好的人,于生活中,工作中的点点滴滴,只要是他愿意认真记住的事情,都能记得纤毫毕现。
    本来他俩手叉兜,靠在桌子上,是准备跟保剑英好好聊聊的。
    但就在保剑英说完这句话之后,他顿时眉心就皱在了一起。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昨天苏樱桃跟他说过一句话,她说,今天必定会有个女同志来向他,跟张平安求情。
    而且她还会说‘你瘦了’三个字。
    那三个字,和苏樱桃笑眯眯的,带着东方少女式的,娇俏的,宣战似的,挑逗的眼神,栩栩如生的,浮现在邓博士的眼前。
    那个小hw兵简直就是个活诸葛。
    她到底是怎么猜中的?
    以及,邓博士完全没想到,说这句话的人,会是在工作和生活中,他都还比较信任,当作知心大姐的,保剑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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